伍夫子的一番话,让杜康猛然察觉,自己和杜飘飘对宁薇而言,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大的用处。
小姐对伍夫子的恩情,足以让伍夫子替她卖命,这一点,想必那般睿智的小姐肯定心中明了,所以她不曾向自己询问过伍夫子平日的言行。
而飘飘在四皇子府时,也受到了她不遗余力的保护。
试问,小姐手下高手众多,何需如此?
杜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在锦州,她和杜飘飘凭着美貌,成为了弄月楼花魁,虽然不屑,但她也曾经为自己的容貌骄傲过。
然,来到京城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容貌不过如此。
京城各处青楼之中,比她和杜飘飘长相出色之人并不少见。
杜康是清楚宁薇的财力的,杜康清楚,只要宁薇想,她可以随时收拢更加貌美的女子为她效力。
为此,杜康还曾经担心过宁薇找人替换她的位置,从而更加努力改变。
想到这里,杜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我竟然毫无用途。”
她低下头,不敢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伍夫子,一心认为自己毫无存在的价值,她忍不住轻声呢喃道:“既然如此,小姐到底为何收下我俩?”
其实杜康心中已有答案,只是出于对宁薇的愧疚,她迟迟不敢承认罢了。
“方才说过,六小姐是个心软之人,当初救下命悬一线的我,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收下你和杜飘飘亦是如此。”
伍夫子抬眸看了看杜康,见她如此低落,又道:“当日你果断毁去容颜,只为争一个自由身,这样的你很难不让人欣赏。你的果断,为你自己争得了一条出路,如今的你越来越好,实在不必沮丧。”
“可是…”杜康用她最后一点勇气,抬头看向伍夫子,“我知道,夫子是因为六小姐的托付,才勉强将我留在身边,我这般无用,定是让夫子很是为难吧!”
“…”伍夫子微微一愣。
他说出先前那一番话,只是为了去除杜康心底对宁薇的误会,没曾想,这话会将杜康伤得这样深。
见她如此否定自己,伍夫子突然感觉心中有些发闷。
他斟酌了片刻,继而笑着说道:“六小姐身边各色能手众多,对六小姐而言,你的用处着实不大。”
杜康眼中一片黯然,没曾想,伍夫子又道:“然对我来说,你的用处极大,因为你的到来,我才有了做撒手掌柜的机会,可以享受如今的悠闲日子。”
说道这里,伍夫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听了伍夫子一席话立即重新振作的杜康,并未察觉伍夫子的异样。
“多谢夫子,日后我定然更加努力。”杜康脸上洋溢着不可抑止的喜悦,当日金簪留下的伤痕,似乎也变成了喜悦的弧度。
可这喜悦并未维持多久,她便沉浸在了愧疚之中。
有了伍夫子的肯定,她心满意足。
然,她此刻却是恨不得掐死自己。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宁薇给的,可她却一直误会宁薇的意图,实在可恨!
她怀抱着满心的愧疚,暗暗感谢着宁薇的救赎,感谢宁薇为她安排的安稳生活。
“明日我定要去向小姐赔罪!”杜康认真的自言自语道。
伍夫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噙起一丝儒雅的微笑。
这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丫头!
……
宁府前院正厅
宁薇微笑的看着端坐下手的伍夫子,轻声说道:“伍夫子有何急事,已到傍晚时分竟然匆匆赶来。”
“此番前来,只为详说杜飘飘之事,六小姐莫要怪我烦扰才好。”明知宁薇不愿提起杜飘飘,伍夫子还是也笑着说明来意。
原本伍夫子是不打算插手杜飘飘一事的,只是见杜康终究难以放下此事,他才勉为其难走了这一趟。
其实,勉为其难是他自己的想法,实则杜康并未有此要求,若是不愿,他完全可以不必多此一举!
宁薇听言,了然的笑了笑。
伍夫子的来意并不难猜,门房通报之时,宁薇已然猜到了。
“夫子本无意插手杜飘飘一事,此番前来定是怜杜康一片姐妹深情吧?”宁薇笑问伍夫子。
伍夫子颇为坦然的点了点头,“那丫头为此忧心多时,无心做事,屡屡犯错,实在没有法子。”
宁薇听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杜康如此不知分寸,不但不能为夫子解忧,还烦夫子为她奔走,实在不妥,看来要为她另外安排去处才行!”
“…”伍夫子呆愣当场。
他显然没有想到宁薇会是这种反应,他不过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哪里需要这般认真?
“六小姐严重了,杜康那丫头虽有不足之处,却也是个极好的帮手,留在我那里挺好。”伍夫子回过神来便立即出言断绝宁薇的想法。
本以为宁薇不会再有意见,哪知宁薇眉头皱得更深,她眼神有些怀疑的看向伍夫子。
“真的么?杜康虽是我的人,但她给夫子带来了麻烦就该受到惩罚,夫子不必有所顾忌。”
伍夫子连忙摆了摆手,打趣着回道:“六小姐多虑了,那丫头是个好的,为我打理产业颇为顺手,她若是走了,还真是找不到如此合适之人,六小姐就让我多过一些轻松日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按夫子所言。”
宁薇的神情这才恢复常态,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伍夫子一眼,笑着将话题引回了正题。
“夫子可是认为杜飘飘值得一帮?”
“哎~”伍夫子轻声叹了一口,继而看向宁薇说道:“杜飘飘之事,说到底少不了宁沛芷从中作梗,想必六小姐也清楚这一点。”
宁薇沉默了片刻,再次皱起了眉头,她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若非她心中贪念太盛,就算宁沛芷做了什么,她也不至如此。”
见宁薇对杜飘飘的行为如此排斥,伍夫子斟酌了片刻才道:“杜飘飘固然犯下大错,可齐玄瑄家中的情况实在复杂,她虽然让宁沛容母子分离,但对孩子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坏事。以宁沛芷的手段,这个孩子的下场可以预见。”
‘母子分离’这四个字,正是宁薇不满杜飘飘所作所为的原因。
她前世有过母子分离的经历,那些痛苦隔了一世依旧历历在目。
但是,她并非同情宁沛容承受这种痛苦,说句实在话,宁薇对昔日侯府之人全部都无法生出半点同情。
说到底,她只是不能接受杜飘飘的行为罢了。
听了伍夫子的话,宁薇略带恼意的说道:“当初让她抽身她不愿,如今弄成这般田地能怪的了谁?”
伍夫子觉得此时的宁薇犹如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想必她还是颇为介意杜飘飘昔日的选择吧!
想想也是,宁薇一门心思为杜飘飘安排,让她办事,也只是为了让她更加心安理得,没曾想,却遭到杜飘飘的辜负。宁薇并非圣人,怎么可能做到全然不介意?
伍夫子笑了笑,劝慰道:“痴妄愚昧乃世人常态,时间有几人能如你一般眼明心亮?想必杜飘飘经历此番,也能清明一些,她未曾伤害孩子,罪不至死,就算给她个机会又有何妨?”
清楚伍夫子的话有道理,宁薇撇了撇嘴,嘟囔道:“还不知道夫子竟如此擅长劝人改变初衷!”
伍夫子听言,顿时爽朗笑开。
“哈哈…说我嘴皮子利索,还不如说六小姐你心地慈善,只不过,那杜飘飘实在蠢钝了一些,她也不想想,连我的跛腿你都能治,更遑论她那点小病小痛?”
“伍夫子可别再给我戴高帽了!”宁薇不满的看向伍夫子,想到了什么,继而问道:“对了,齐玄瑄那一家子如今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