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妃和齐玄宇都是人精。
他们只需听到香梨落网的消息,便立即清楚了,香梨之事必定会牵扯出许多东西。
只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只能做些补救。
可这补救要如何做,他们一时还没有主意。
在霞妃的怒视之下,齐玄宇正襟危坐,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全然没有了平常的淡定。
他此刻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霞妃一眼。
霞妃看着他如此模样,想到了什么,暗自压下心中的怒气。
她缓和了脸色,伸手执起方才放下的茶杯,触碰到杯壁上的水珠,稍稍皱了皱眉,忍着不愉抿了一小口。
动作轻柔的放下茶杯后,霞妃放缓了语调,轻声说道:“听闻这事是被六皇子和宁家六小姐撞破的。”
“此事会不会不是那么简单?”
齐玄宇斟酌了片刻,道:“儿臣不能确定。不过,宁薇聪慧,又与宁沛芷交过手,想必她一直关注着宁沛芷的动静。”
“若只是这样那好好说,”霞妃沉吟了片刻,凝着眉头继续说道:“本宫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齐玄宇抬起头,看向霞妃,“母妃的意思是?”
霞妃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咱们母子所做的事,有太多不能为人所知,这点你与本宫心中明了。那些事一旦暴露,届时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齐玄宇神色一凛。
霞妃见状,再度出声说道:“既然清楚事情的严重,你就要警醒着些,越是小心谨慎越不会容易出错。”
霞妃心底里并未觉得暴露太多,是以她的目的只是想警醒齐玄宇。
这也是因为她确信齐玄宸已傻的缘故。
在她看来,齐玄宸此人极为自傲,若不是真傻,是绝不会装出痴傻模样的,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傲气不容许他做此等丢脸之事。
要说霞妃对齐玄宸的了解还真是透彻异常,只不过她还是算漏了一点。
那就是齐玄宸对宁薇的情感。
像霞妃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齐玄宸每时每刻,都想赖在宁薇身边的心情的!
单论对付旁人,齐玄宸肯定不会装傻,他宁愿真刀真枪的与人干上,也懒得去耗费心力装出呆傻模样。
但是若装傻能让他名正言顺的赖在宁薇身边,他那点自傲,在他看来不要也罢!
齐玄宇听了霞妃的警示,立即郑重出声应道:“儿臣受教了,儿臣必定提起万分精神,小心谨慎行事。”
安静了片刻,他再次看向霞妃,神情有些犹豫的问道:“只是香梨这件事,不知母妃有何想法?”
霞妃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此事必定会牵扯到刑部,届时裴侍郎一行人怕是保不住了。”
他们母子好不容易才将裴侍郎拉入他们阵营,如今却因一个小小的失误,全盘皆毁,霞妃自是很不甘心。
只不过,不甘心也没用,涉及齐文帝的旨意,那可是欺君大罪,弃车保帅势在必行。
怪只怪齐玄宇做事还不够老练,以为区区一个奴婢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浪。
殊不知,千里河堤溃于蚁穴。
齐玄宇此刻也明白是自己莽撞了,他低下头,后悔莫及的说道:“这回都怪儿臣大意,母妃放心,绝对不会有下回。”
霞妃阖了阖眼帘,“罢了,刑部虽说是个极好的助力,可终是比不过那位,丢了就丢了吧!”
想到什么,她眉头蹙起,“裴侍郎此人有把柄在我们手中,倒是不必担心他将我们供出。”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当真将我们母子拉下水,那你也要懂得弃车保帅的道理。”
“母妃你…”齐玄宇顿时大急。
霞妃按了按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
“宁沛芷以往进宫之时,一直都将香梨带在身边,与本宫也算有所交集,本宫怜她身世可怜,一念之差,犯下了错,想必皇上会念及与本宫的情谊,不会太过重罚。”
她眼神柔和的看向齐玄宇。
目光之中的爱子之情,深切且浓厚。
她继续缓缓开口说道:“都说后宫母以子贵,此话不假,只要你得你父皇看重,本宫复宠乃是迟早之事。”
齐玄宇听到这话,急切的站起身来,“我不同意,儿臣身为人子,怎可亲眼看着母妃为我顶罪受苦?”
听到齐玄宇这话,霞妃脸上露出欣慰之意。
只不过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她板起脸,轻喝道:“糊涂 ̄谋大事者岂可在意此等小节。”
“只要有你在,本宫迟早更上一层楼,若是你没有了,本宫顶多落下个凄惨老死宫中的下场。”
“如何取舍,你难道还不明白?”
霞妃有理有据的话语,噎得齐玄宇说不出话来。
他用力握紧双拳,郑重承诺道:“有朝一日,儿臣一定要让母妃,成为大齐最为尊贵的女子,不必要屈居任何人之下。”
霞妃听言,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有心就好,日后行事切记要谨慎。”
齐玄宇坚决的点点头,目光愈发凛然。
……
齐昊和齐英鲜少在皇宫过夜,是以在宫中没有固定的寝宫,若有事留宿皇宫,便由宫人临时安排所居住的宫殿。
这一次,宫人为齐昊和齐英安排的宫殿,距离颇远。
齐英为人懒惰,白天又无端被打了一顿,便更加没有心情出门闲逛,是以安静的待在寝宫里睡了一整天。
醒来之时,日头已经西偏。
他心情不佳的坐起身,大声呼喝道:“来人呐!”
一直在外候着的英世子妃,立即端起婢女手中的托盘,迈步走进屋里。
“世子爷,可是饿了?”
齐英挪了挪肥胖的身体,不耐的嚷嚷道:“知道还不快伺候本世子用膳?”
若是有外人在,他必定不会这样对英世子妃大呼小叫,但此刻又没有旁人,他又心情不佳,便没有注意这么多,单凭本性行事。
英世子妃并未有多少惊讶,反倒像是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情形。
她唯唯诺诺的伺候着齐英用膳,动作极为小心翼翼。
只是在看到齐英连口都不漱,抓起盘子里的鸡腿往嘴里塞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脸上有嫌弃之色一闪而过。
“呸呸呸 ̄这是什么东西?是打死卖盐的了吗?”
齐英将嘴里咀嚼过的鸡腿吐得满床都是,火大的掀开托盘,怒瞪着英世子妃:“你是不是找死?什么都敢往本世子嘴里送。”
齐英扬起手,眼看就要打到英世子妃的脸。
突然想起此时是在皇宫,若是明日出去,英世子妃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届时肯定会惹来齐文帝的盘问。
他咬了咬牙,忍耐着收回手。
见英世子妃战战兢兢站在面前一动不动,他翻着白眼喝道:“还不快去给本世子取些好吃的,杵在这里是想饿死本世子吗?”
“我知道了,这就去,这就去…”英世子妃立即转身小跑而去。
齐英则瘫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不爽的嘀咕道:“真是不知所谓!”
……
英世子妃走出宫殿,看着殿外佝偻着枝干的植株,心中涌现出凄凉之感。
她觉得她的人生从嫁人之后开始,便陷入了寒冬,再也没有过春暖花开的时节。
想起从前,她也是个性子活泼开朗的大家小姐,容颜姣好,受尽家人宠爱。
原以为会幸福一生,不料,一道赐婚圣旨便毁去了她对男子所有的幻想。
她曾以为,她的未来夫君,应该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对她无需多宠爱,只要相敬如宾,便能让她心生满足。
英世子妃小小的心愿,正是大多大家闺秀的期盼。
只可惜,事实往往不如人意,她所嫁之人乃是世子齐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