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帝的口谕一下,侯府成了京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两位女主人同时被褫夺了诰命封号,这样的事在大齐还从未发生过。
还有那让侯府得意多年的弓弩卫,如今全数关进了京兆府大牢,可谓是乐翻了一众眼热之人。
侯府如今不止颜面无光,名声尽毁,民心尽失,还实力锐减。
夏氏再次一病不起。
宁沛芷服侍着夏氏躺下,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靠在屋里的软榻上,扯了扯嘴角,暗道:还以为祖母有何本事,也不过如此嘛,看来她真的是老了!
过了片刻,她又想起了夏氏上次说起的私兵,神情微微一怔。
若是祖母死了,那些私兵她会留给谁?
既然她与我说起,应当是想留给我的吧!
嘶 ̄如若我有了那些私兵,四爷还会对我如此冷漠吗?当然不会,同宁沛容比起来,拥有私兵的我才是他最需要的女子。
不行,在祖母未死之前,我还得好好表现才是!
宁沛芷回过神来,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
随后,她再度起身,往夏氏院子的方向而去。
……
朝霞宫
霞妃如往常一样,手中握着琴竹,姿态优雅的弹奏着扬琴。
霞妃长相较为艳丽,颇具锋芒,可弹奏扬琴之时,却是锋芒尽消,给人一种珠圆玉润,清风拂面的舒适之感。
扬琴之音欢快灵动,甚为悦耳。
齐文帝每每心情低落之时,便会来朝霞宫听一曲霞妃弹奏的扬琴。
霞妃因扬琴而盛宠不衰,自然更加勤练扬琴。
多年下来,她的琴艺早已炉火纯青,即便是宫中最出色的乐师也无法与她相较。
“霞妃娘娘。”
宫婢放缓的步子,走到霞妃身边,轻柔的唤了霞妃一声。
霞妃手上动作停顿了下来,“可是三皇子来了,让他进来吧。”
她弹奏扬琴之时,不许下人打扰,宫婢此刻过来,霞妃一下子便猜出了她的来意。
其实也不难猜,会来她宫里的,除了齐文帝也就只有齐玄宇了。
她清楚,这个时辰齐文帝不会来,是以答案呼之欲出了。
宫婢连忙应声退下传话。
霞妃则微微头,再次奏响扬琴。
琴音平静舒适,显然不是方才那首曲调了。
齐玄宇走进,见母妃琴音未停,他抬起手想要行礼,却又突然顿住。
随后他收起双手,静静的站在原处,未曾开口扰乱霞妃的琴音。
曲子弹到半途,霞妃微微抬头,手下却未停,笑着看向齐玄宇,问道:“此曲如何?”
齐玄宇愣了一下,回道:“曲调平缓温和,给人安详之感。”
霞妃点点头,再次低下头。
一曲毕。
霞妃优雅起身站起,屏退了宫婢内监,莲步轻移,侧坐在软榻一边,对齐玄宇说道:“过来坐吧。”
齐玄宇便坐到了软榻另一侧。
霞妃将桌上的糕点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两人沉默着用了一些糕点,齐玄宇才出声问道:“多日不见母妃,母妃可好?”
齐玄宇虽经常来朝霞宫求见,但霞妃却是甚少见他。
倒不是霞妃忽视他,而是霞妃生性谨慎,她不想让齐文帝觉得齐玄宇与母妃过于亲密。
“身在后宫之中,能有何不好的。”霞妃微笑着说道。
她这话倒是不假。
大齐多年未曾选秀入宫,后宫妃嫔大多都是安居资深之辈。
该争的,该斗的,她们早年就已经抢过斗过了,如今盘踞在自个的阵营,互不干扰。
就算偶有摩擦,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很难伤及根本。
安静了片刻,霞妃端起茶杯,状似无意的轻声说道:“昨夜皇后宫中的小橙子上吊去了,惊得本宫一夜辗转难眠,后宫如今鲜少闹出人命,这一次的动静可不小。”
齐玄宇神情微滞,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出声问道:“母妃为何…”
“为何?”
霞妃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你还敢问本宫为何?”
她秀眉紧蹙,看着齐玄宇的眼神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对阮丞相下手,若不是本宫早有察觉,如今你早已被皇上关进了大牢。”
齐玄宇连忙解释道:“儿臣早已准备好后手,就算事败也不会牵扯到母妃与儿臣。”
“呵 ̄”霞妃讽刺的笑了。
“你想将此事推给谁?皇后,还是四皇子?”
霞妃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夏氏是如何败的,你看得最清楚了,还需要本宫再给你细说吗?”
“想要陷害旁人,并不是凭空编故事就行的,只有在旁人真正有意图之时,你再将事情做大,那样才会百无一失,这些道理本宫教过你多回,为何你就是记不住?”
“是儿臣大意了,儿臣向母妃保证绝不会有下回。”齐玄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之所以会对付阮丞相,是想要一石二鸟。
阮丞相一心忠于齐文帝,齐玄宇心中清楚的很。
既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他便想要将阮丞相,从丞相之位上拉下来,然后再将罪名嫁祸给齐玄瑄。
他的计谋虽好,霞妃却是看不上眼。
她再次将目光移到齐玄宇脸上,放缓了语气,“你要记住,有两个人你万万不能对付。”
齐玄宇立刻看向霞妃,等待她继续说话。
霞妃轻声道:“这一个,是李康年,第二个就是阮丞相,只要皇上在位一日,这两个人你就一日不能动。否则,本宫与你都是死路一条。”
齐玄宇受教的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问道:“那六皇弟…”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动。”霞妃回道。
齐玄宇神色微顿。
霞妃见状,立即出声问道:“怎么?你已经下手了?”
齐玄宇点点头。
霞妃脸上浮现出怒色,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说,你做了什么?”
齐玄宇见她这般激动,心情也紧张了起来。
他连忙说道:“儿臣得到消息,四皇弟会在六皇弟回京之时行刺于他,儿臣担心他失败,便在父皇所设的送行宴上,给六皇弟喝了掺有散功散之酒。”
没想到,备受齐玄宸信任的齐玄宇,竟是一个面善心恶之人。
他竟然想害死齐玄宸。
而且他居然早已知道齐玄宸身怀武功。
“本宫方才弹的那首曲子的意思,你可能听懂?”霞妃突然问道。
齐玄宇回道:“儿臣明白。”
“何解?”霞妃又问。
“和以前一样,母妃让儿臣耐心蛰伏。”齐玄宇的声音越来越轻。
“既然你明白,那为何还要如此冲动行事?”
霞妃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怒气,道:“暗杀,陷害,这些策略都只不过是下策,真正的上上策是攻心,你可能明白?”
“皇上对六皇子如何,你都看在眼里,相信你心里也清楚。本宫在你年幼之时,便让你接近六皇子,使得就是攻心之计。”
“若不是因为六皇子敬重你,你以为你会有今日的风光么?你是众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也是除了六皇子之外,皇上最为器重的一个,再过几年你所求之事,便会水到渠成,你为何还要做多余涉险的举动?”
这些话霞妃对齐玄宇说过多次,齐玄宇却不这样认为。
在他看来,齐文帝只是把他当成齐玄宸的垫脚石,迟早会将他弃之不顾。
齐玄宇张嘴想要说话。
不料,刚张嘴,霞妃又说话了。
她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
“你无非是想说,皇上心中的人选并不是你。呵 ̄当真是愚昧!本宫问你,何为攻心?你要功的是谁的心?”
霞妃眼神严厉的看向齐玄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