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人应他。
  他一直拍着门,一直哀求着,泪水把整个胸膛浸湿,像在水里沥过一遍。
  “让我进去……”他慢慢滑倒下来,额头抵在门上,一遍一遍地说,声音越来越虚弱,“让我进去……”
  “先生!”有护士跑过来,扶起来昏过去的周衍。
  夜像浸了油的纸,潮湿且透明。周衍猛然醒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人处于一种惊惶震颤的状态里。身体里各种情绪如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潮水,激烈碰撞,夺走他的呼吸,让他想用刀撕裂血肉,换得一丝空气。
  他浑身颤抖着,下床去往许盈的病房。
  病房门半开着。
  许父不在,许母在旁边打瞌睡。
  周衍悄无声息,一步一步地靠近病床。
  触及许盈过于年轻的面庞,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被电击了似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指尖轻轻抚摸着她年轻的面庞,他急速地喘息了一下,似乎是喘不过来气。
  许久许久,他艰难地抬腿走出房间。
  他想要拿出手机,四肢抖得太厉害,拿了好几下才把手机拿出来。
  电话接通。
  他说:“检查一下……检查一下阿盈的……骨龄。”
  空气里掺杂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和阴阴凉凉的药味。
  医生把检查报告递给周衍,“检查好了。”
  周衍接过报告单,他深吸气,缓缓地打开报告单。
  目光定在检测结果上,周衍滞住。
  骨龄:十八。
  十八。
  刹那间,他胸腔里激烈翻涌着惊涛骇浪,紧接着巨大的欣喜汹涌地席卷而来。
  他几乎是欣喜若狂地笑出声来,然而笑着笑着,他的眼泪流却缓缓溢出。
  医生困惑地挑高了眉,刚才周衍欣喜若狂,那么地高兴,可是慢慢地他眼里的喜悦被一种彻骨的绝望和痛苦所代替。
  医生从未见过一个人那么高兴过,也从未见过一人那么痛苦绝望过,就好像从天堂跌入了地狱里,永世不得翻身一样。
  “你……你还好吗?”医生问。
  周衍仿若没听见,绝望凄厉地痛哭,像是要把心脏呕出来。
  一口血顺着眼泪从他嘴角滑落,他弯下背脊,仿若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骨架一下子崩塌碎裂。
  周衍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他用指腹抹了一下眼底。
  干涸的眼底只剩泪痕。
  他已经流不出眼泪。
  他费力直起弯下来的背脊,行尸走肉一般朝许盈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许母泪目:“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许父给她擦泪,“医生也不知道。”
  周衍靠在墙上,用墙壁支撑着自己,他像自言自语般,粗噶喑哑的声音破碎着,“明天,明天就能醒来。”
  他沿着墙壁滑下来,坐靠着冷硬的墙,望向走廊里的灯。
  明亮的灯光照到他身上,却再也照不进他的眼睛里。
  他久久地注视着灯光,却只看到一片死寂的黑暗,无法冲破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真正的痛苦与绝望来了
  第78章
  许盈昏昏沉沉地醒来。
  “盈盈你终于醒了!”她一醒来,就被许母用力拥入怀中。
  “我这是……怎么了?”许盈扶额,大脑里空荡荡的。
  许父和许母对视了一眼,纷杂的情绪在两人脸上飞速的划过。许母清清嗓子,说:“医生说你最近营养不大好,身体虚弱,就昏迷了几天。”
  “昏迷了几天?”许盈讶然。
  “对,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许盈迷茫困顿,“我最近营养不错吧。”
  她辞职后每天都吃得很多,怎么还营养不够。
  “反正医生就是这么说的,医生还专门给你开了食谱,以后就照着这么吃,就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许盈钝钝地点点头。
  “饿了吗?我去给你买吃的。”
  “饿了。”许盈摸摸肚子。
  许父许母出了病房,他们默默四目相对,许母先打破沉默,“果然今天就醒了。”
  许父心绪很乱,他薅了一把头发,说:“你去给盈盈打点开水,我去买吃的。”
  等他们走了之后,病房外出现一道身影。
  周衍掩藏在门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已经醒过来的许盈。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眸子里却又盛满了深沉透骨的绝望与痛苦。
  许盈枕着胳膊,想起她失去意识前的场景,想起周衍。
  思及周衍,她抿了抿唇。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陌生人了。
  长久以来压在肩上的重担撤去,她终于得以放松,似乎整个人的重量都轻了下来。
  她瞥向窗外,窗外碧空如洗,阳光明媚。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颊边,她弯了弯杏目。
  许盈下午就出院了。
  在家里休养了几天,许有盈发现许父每天回来得越来越晚。
  “你每天都干嘛去了?”许盈问。
  许父神色闪躲,“不就是下棋去了吗?”
  “以前不是七八点就下完了,怎么最近这么晚。”
  “咳,碰到对手了!”许父摸摸后脑勺。
  许盈说:“也别回来太晚了。”
  “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天,许盈还在睡觉,朦朦胧胧听见外面的争吵。
  “你怎么能这样!”许母尖叫。
  “我怎么会想到会这样!”
  许盈迷迷瞪瞪地下床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出来,许父许母就收了声。许母整理好面部表情,“没事,你继续睡。”
  “没事你们吵什么?”
  许母沉气,“我让他最近下棋别回来这么晚,他不听,就吵起来。”
  闻言许盈了然,“爸,你也真是的,下棋下到半夜三更才回来,以后别这样了。”
  “知道了。”许父讪讪地摸鼻子。
  许盈又回去补觉了。
  过了两天,许盈窝在客厅里嗑瓜子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她一开门,就见几个膀子上有着青色文身的高大男人闯了进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许盈惊呼。
  其中一个纹着青龙的寸头男吐了口唾沫,一把揪住许父的衣领,“你可让我们好找!”
  许父吓得腿软,当即要歪倒下去。许盈瞪着这群来者不善的纹身男,“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寸头男指向许父。
  许盈惊异,“爸?”
  许父慌慌张张,豆大的汗滴滚滚而落。
  寸头男又啐了口唾沫,说:“你爸赌。钱赌输了,欠我们钱!”
  听到这些话,许盈不可置信,“爸你去赌。钱了?”
  许父又是害怕羞愧又是后悔,眼泪和汗水混合滚落下来,“盈盈,我……”
  许盈竭力平复情绪,敛气对寸头男说:“欠你们多少!”
  “两千万!”
  “好,我会还给你们。”许盈说。
  “你们还有钱还吗!”寸头男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