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黑着脸,负着小肉手,派头十足的说:不可。
  杨兼笑了笑,说:我儿说不可,那就不可罢。
  萧岑:
  萧岑一共提了三个条件,前两个杨兼都答应了,最后一个胎死腹中,无疾而终,不过萧岑见好就收,也没有执着。
  杨兼当即便令牢卒打开牢门,放萧岑出来,萧岑从牢狱走出来,心中登时感慨万千,他当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从牢狱中出来。
  老八!
  萧岑正在发愣,便听到有人叫自己,还未回头,嘭!一声便被人抱了满怀,定眼一看,那憨厚的嗓音,傻兮兮的笑声,果然是老五安平王。
  萧岩抱着他,锤了锤他的后心,笑着说:老八!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
  萧岑很是嫌弃,一侧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梁主萧岿,萧岿的目光平静如水,凝视着萧岑,一瞬间,萧岑竟然不敢与他对视。
  也不知曾几何时,兄弟们越走越远,关系越来越生分,再不会交心攀谈,就连平日里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的只是尔虞我诈,互相阴谋
  杨兼说:事不宜迟,立刻开始解读密文罢。
  萧岑拿过文书粗略看了一遍,眯起眼目,蹙着眉似乎在冥想,说:臣解读这份文书,需要一些时辰。
  杨兼简练的说:要多久?
  萧岑思索了一番,说:日落之前,臣一定将文书奉上。
  萧岑去解读密文,其他人各司其职,各自忙碌去了。
  杨兼带着杨广回了寝殿,杨广抱着小胳膊,一副气哼哼的模样,冷声说:这个萧岑,太也猖狂,若是依照儿子的性子,直接砍了他的脑袋,还想食红枣糯米,哼
  杨广十足生气,杨兼本应该安慰儿子,让他不要生气的,气大伤肝,对自己身子不好,但
  杨兼突然觉得,儿子生气的模样太可爱了,五短的小身材,还抱着小胳膊,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生气的时候不自觉的嘟着嘴巴,嘴唇肉嘟嘟粉嘟嘟的,简直越看越可爱。
  杨广正在生气,半天没听父皇出声儿,侧头一看,杨兼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一脸不怀好意。
  杨广狐疑的说:父皇?
  杨兼笑了笑,捏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蛋,弹弹又滑滑,说:儿子,不必理会父父,继续生气,儿子生气的小模样,特别可人。
  杨广:果然不是亲爹。
  时辰一点点逼近日落黄昏,萧岑那面儿还是没有动静,梁主萧岿和安平王萧岩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想要谒见天子。
  杨兼带着杨广走出来,说:何事,梁主如此匆忙?
  梁主萧岿眯眼说:天子,臣在别宫周围,勘测到了一队陈军。
  萧岩走上前来,拱手说:正是,今日臣按往常一般派兵巡逻,却发现别宫周围有动静,是一队乔装成难民的壮丁
  萧岩觉得有些蹊跷,别宫附近竟然有一堆难民,隋主要到别宫休养,长安的官员怎么也要做好表面工作才是,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呢?
  萧岩当时留了一个心眼儿,让人去探查了一番,后来发现这些难民真的不简单,根本不是难民,而是乔装改扮的陈人。
  萧岩说:陈人混入长安附近,不知意欲何为,臣怕打草惊蛇,因此不敢轻举妄动,立刻回来禀报天子。
  杨兼蹙眉说:难民的数量如何?
  萧岩回答:大约五十人。
  杨广忍不住说:仅仅五十人?
  五十个人,都不需要兵节调兵,虽然五十个难民其实不少了,但是在兵家眼里看起来,数量太少,就算别宫的禁卫数量比不上长安皇宫,但也比五十个人多出十倍二十倍,完全是碾压趋势,陈人怎么会只派五十个人过来?这简直便是飞蛾扑火
  踏踏踏
  急促的跫音突然而来,来不及通传,有人大踏步冲入大殿,行色匆匆,鬓发都被狂风撕扯的混乱。
  众人回头一看,来者正是河间王萧岑!
  萧岑冲进来,气喘吁吁,手中握着密文,急促的说:天子!大事不好!陈人要引水灌别宫!
  众人立刻沉下脸来,萧岑把密文,和翻译出来的文书全都交给杨兼,杨兼快速浏览,随即蹙起眉头,说:五十人
  密文上写着,陈人派遣了五十个人过来,早早埋伏起来,偷偷挖渠,想要引水浇灌别宫,而吴超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拖延住他们的脚步,不让杨兼等人离开别宫,如此一来,大水一到,无论是隋主杨兼,还是梁主萧岿,全都要被大水淹死,陈人便可以趁机大举入侵。
  萧岩说:五十人!人数对上了,原来臣看到的那些个陈军,就是挖渠引水的兵马!
  梁主萧岿脸色难看,说:密文上可说,陈人甚么时候动手?
  杨兼把书信交给萧岿,让他浏览,萧岿的脸色更是难看,说:今晚
  萧岩震惊的说:甚么!?已经没有时间了,如何是好?
  杨兼立刻召集群臣廷议,众人全都赶到大殿,纷纷议论起来。
  韦艺说:还等甚么?!卑将这就派兵保护天子与太子离开,返回长安!
  萧岿摇头却说:来不及了,今晚动手,如今已经黄昏,时辰不等人,别宫四周低洼,就算是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能离开水渠的范围。
  韦艺焦躁的说:那可如何是好啊!唉!
  安平王萧岩查看着别宫的地形图说:天子,这别宫的温汤后山,地势颇高,如今时辰不等人,想要离开引水范围,恐怕是来不及了,外臣以为,天子与皇兄不防先上后山避水,如今正是冬日,水流并不充沛,大水一过,无法囤积,很快便会褪去,到时候再从山上杀下来,陈军不过五十人,失去了大水的掩护,根本不足为惧。
  韦艺抚掌说:是了,这是个好法子!
  之前的温汤就在后山,只不过并不在后山的山顶,后山颇高,如果登上山顶,的确可以避水。
  其他人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都觉得萧岩的办法是最靠谱的。
  梁主萧岿说:天子,事不宜迟,请天子与太子立刻动身!
  安平王萧岩眯眼说:保险起见,外臣请命,快马加鞭绕到陈军背后,包抄陈军。
  河间王萧岑说:这太危险了,大水随时会来,你却要迎着大水而去,万一大水来时,你还没有绕到陈军背后,如何是好?!
  萧岩却说:老八,你忘了么?五兄我最擅长水战啊,只要给我几条小船,就算是大水来了,为兄也不会惧怕。
  萧岑还想反驳,这的确太冒险了,明知道时辰不够了,萧岩却要做这等子冒险之事。
  杨兼沉吟了一下,颔首说:好,朕就借你舟船。
  多谢天子!萧岩抱拳。
  杨兼又对韦艺说:韦艺,你安排禁军,立刻撤出别宫,随朕上山避水。
  是!韦艺抱拳。
  众人商议之后,很快散去,时辰已经不够用,别宫慌乱成一团,众人急匆匆的收拾行装,轻装简行,韦艺带着禁卫护送,大队人马快速奔向后山。
  别宫的后山一般都是观赏之用,山中怪石嶙峋,颇有意境,从来没有行军打仗之时用过,如今上了山,众人才发现,山路崎岖的厉害,这么大批人马上山,一时间根本走不通,最多双排通行,战线瞬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山中昏暗,加上天色本就暗了下来,后山便更是阴暗不见日光,枯树与怪石遮天蔽日,阴影投掷而下,仿佛是野兽的影子。
  众人慢慢前行,天色完全黑下来,四周更是阴暗不见五指,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随即是簌簌簌簌的声音,枯败的杂草从波动起来,竟然从黑暗中冒出数个伏兵。
  显然不是隋人,也不是梁人,而是陈人!
  有伏兵!!
  前面的队伍大喊着,因着道路狭窄,互相冲突,简直昏乱成一团,一片大乱,后面的队伍根本没看到伏兵,但是听到了动静,也慌乱不已。
  怎么回事?!
  后山为什么会有伏兵!
  快后退!快撤退!
  上山的队伍登时变成了一锅粥,杨兼一把抱起小包子杨广,以免他个头太矮被人踩踏,因着山路难行,众人根本没有骑马,这会子慌乱起来,杨兼和杨广也被夹杂在人群中,不断地被人流冲突着。
  隋主在那边!!
  杀!
  杨兼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伏兵,似乎发现了自己,冲着杨兼和杨广而来。
  杨兼抱着小包子,眯了眯眼目,立刻迈开腿转身快跑,往山林深处扎去。
  枯败的树林越来越密实,脚下是沙沙沙的狂奔之声,后面的伏兵紧追不舍,大喊着:快追!别让他跑了!
  主上有令!杀了隋主!
  不论死活!
  小包子杨广被抱在怀里,为了避免掉下去,用小肉胳膊搂着杨兼的脖颈,二人一路向前狂奔,眼看着便要甩掉身后的伏兵,却在此时,杨广突然用小奶音大喊:父皇,前面!
  簌簌簌
  脚步声从前方迎面而来,竟然又有一队伏兵,从正面而来,与背后追赶而来的伏兵前后包抄,直接将杨兼和杨广二人包抄在中间。
  杨兼抱紧儿子,额角上滚下阵阵的热汗,呼吸还有些急促,眯着眼目,死死盯住包抄而来的伏兵。
  那些伏兵快速围拢,仿佛一个铁桶一样,虎视眈眈的看着二人,仿佛杨兼与杨广不过是猎场之中的猎物,而这些子伏兵,便是牙齿最锋利的猎犬,静等着他们的主上收网。
  啪啪啪
  轻轻的抚掌之声传来,从黑暗的树林中遥遥而来,一声声递进扩大,带着一股子轻松与愉悦,与此同时,那抹黑影从黑暗中慢慢走来。
  他身材高大,与黑暗为伍,面容藏在树荫之下,月光的背面,令人看不真切。
  只有那嗓音何其耳熟,低沉又沙哑,满含着收网的快意,说:听说隋主一直在找吴超的同党,想不到罢,我一直就在你们的身边。
  杨兼眯着眼睛,通过层层的黑暗,目光终于落在黑影的面容上,幽幽的说了两个字:是你。
  第82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沙哑又快意的声音何其耳熟, 只不过平日里他并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每次说话都带着一股子浑厚和老实的气质。
  月光洒在他的面容上,慢慢将他的面目彻底展现出来。
  安平王萧岩!
  萧岩一步步走过来, 他脸上的敦厚和老实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勃的笑容, 唇角嘲讽的挑高, 上下打量着杨兼, 好像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幽幽的说:是我。
  萧岩嘲讽的一笑, 说:如何, 隋主自问料事如神,竟也没有想到罢?吴超的同党,正是我。恐怕就连吴超本人,也没有想过。
  众人还以为吴超的同党是一个陈人,哪里会想到吴超的同党竟然是梁人的安平王萧岩!
  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 四周全都是陈人的兵马, 虽然兵马不见得有多多, 但是想要围困住他们二人, 绝对没有问题。
  杨兼目光十足镇定,一点子也不慌张,看向萧岩, 说:想必别宫没有被引水灌城罢?
  萧岩坦然的点点头, 说:是了,自然没有引水, 你也不想想, 如今正是冬日啊, 如何能引水灌城, 将整个别宫淹没?
  陈人可是水霸,相对比起北方人,陈人更擅长水战,北方人则是谈水色变,萧岩抓住了这个特点,故意用巧计,目的就是让杨兼等人上别宫的后山,后山山路崎岖,如此一来,便可以利用最少的兵马,解决杨兼这个一朝天子。
  杨兼笑了笑,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说:吴超、密文,还有解读密文的河间王,都是你一手安排出来的罢,他们都变成了你的棋子。
  当时在抓刺客的时候,萧岩一直在场,如此一来,萧岩早就知道他们在抓刺客,所以
  你故意安排吴超自投罗网。杨兼了然的说。
  其实吴超也不知道那是个陷阱,萧岩故意安排吴超自投罗网给自己顶罪,加之吴超是陈人,因此看起来理所应当。
  杨兼说:那些刺客,是你杀的罢。
  不错,萧岩敦厚的脸色狠戾又阴霾,说:正是我。
  杨兼又说:吴超出现之后,紧跟着便是密文了,也是你引导我们,说这些是陈人的密文,还举荐了可以解读密文的河间王。
  河间王萧岑应该是不知情的,他的确会解读密文,如此一来,萧岩安排这一步棋,就是为了坐实水淹别宫的消息。
  杨兼笑着说:你也太过聪明了一些,一方面派人去侦察,说是发现了陈人的兵马,但是人数很少,不知道他们在干甚么,另外一方面,你很熟悉萧岑的能力,萧岑的密文解答的恰到时机,如此一来便两方面坐实了水淹别宫的消息,让大家惊恐不已,最后也是你提出让众人上后山避水,这一连串,都是你安排的计谋朕要承认,你这步步为营,连环计安排的巧妙至极,在朕识得的人里面,你的机谋算计,可以排得上前五了。
  可惜杨兼说到这里,摇摇头,叹息的长叹一声。
  可惜甚么?萧岩冷笑说:事到如今,便是你巧舌如簧,难道还能够逃过次劫么?该可惜的人,是你罢!
  杨兼摇头,说:非也,朕是在可惜你。
  萧岩蹙起眉头,他见过许多人,但从未见过危难当头,如此闲适之人,杨兼的表情和举动,一点子也不紧张似的。
  萧岩忍不住再次问:可惜甚么?
  这时候被抱着的杨广突然冷冷的开口,偏生他有点小奶音,听起来仿佛在装大人一样,说:可惜你遇到的对手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