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泉没了外袍,冻得手脚冰凉,额头又是挣扎的热汗,简直是寒热交加,韦艺跑过来,赶紧给他松绑,又让人拿来袍子,说:你怎么落魄成这幅模样?
  何泉紧张的说:吴超!!吴超去了牢狱!他要杀刺客!
  嗨,韦艺说:放心好了,吴超已经被抓住了,这会子天子正在提审呢。
  何泉狠狠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的,额角青筋直蹦,他咬着后槽牙,韦艺甚至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韦艺找到了何泉,立刻来复命,同时来复命的还有何泉,何泉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从殿外走进来。
  何泉走进来,躬身拜见,说:小臣拜见天子,拜见太子,见过梁主。
  他礼数周全的一一拜见之后,这才站起身来,看到了大堂之中被押解的吴超,吴超的武艺惊人,和元胄有的拼,因此萧岩不敢懈怠,一直亲自押解着吴超。
  何泉的脸色黑下来,一句话没说,突然大步走过去,来到吴超面前,吴超痞里痞气的开口说:还没冻死呢?你要感谢我的不杀之恩,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还没说下去,众人只听到咕咚!!一声,何泉竟然提起腿来,一脚踹过去,吴超一句话没说完,也没有防备,被狠狠一踹,来了一个王八大翻个儿。
  萧岩傻了眼,赶紧后退一步,以免被误伤。
  杨兼则是笑了笑,也没在意,说:要不要再踹几脚?踹完之后,朕好提审罪贼。
  吴超倒在地上,因为被五花大绑,所以根本爬不起来,他倒是随遇而安,直接倒在地上不起来了,反而成了躺着。
  何泉整理了一下子散乱的衣袍,冷冷的瞥斜了吴超一眼,随即恭敬的对杨兼说:小臣失礼,已经踹够了。
  杨兼点点头,说:那现在开始提审罪贼罢。
  吴超躺在地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你们大可以不必如此费心,不管你们想问甚么,要问甚么,我都不会说的。
  杨兼冷笑一声,说:你不说,是因着你从未见识过朕的手段。
  手段?吴超还是一脸不屑,吊儿郎当的躺着,如果可以,他绝对会翘起腿来,说:隋主的手段,那可是如雷贯耳啊,我早就听说过了,甚么阉割啊,宫刑啊,比比皆是,我是听说过的,不过我并不怕。
  杨广冷声说:你还是个硬骨头。
  吴超摇摇头,说:非也,我并非是个硬骨头,但是你们需知道,我叔父可是大陈的大将军吴明彻!你们若是对我用刑,惹怒了吴明彻,想想后果,到时候兵临城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啊。
  杨广说:你以为孤会怕一个小小的吴明彻么?
  杨广还真是不怕吴明彻,因着上辈子,吴明彻英明一世,最后还是做了俘虏,打了败仗被抓起来。
  吴超笑着说:非也,你不怕吴明彻,但是有人怕吴明彻,你们若是对我用刑,我叔父就会攻打江陵,放水灌城,让江陵寸草不生!
  韦艺蹙眉说:我们对你用刑,你打梁人做甚么?你这人是不是傻?
  吴超说:我傻?我看你们才傻!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我叔父不打梁人,反而打隋人,是不是才傻?
  韦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吴超不是傻,他也不是算不过来账,他是太无赖了。
  他这么一说,梁主萧岿的脸色便非常难看,阴测测的凝视着吴超。
  但是吴超真的说对了,如果吴明彻打来江陵,他们很难应对,吴明彻善于水战,大梁的地界正好多水,是吴明彻的战场,况且吴明彻最喜欢的就是大水灌城,江陵如果被灌,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威胁,杨广虽然不在乎,但是梁人在乎,如今梁人和他们是结盟的干系,又不好撇开这个盟友,自然会被吴超牵制,不得不说,他这个无赖刚刚好,倒是极聪明的。
  杨兼说:朕问你,你的同党是甚么人?
  同党?吴超笑着说:我需要同党么?
  杨兼一笑,却满是嘲讽,说: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把那么多刺客带进别宫,如果你没有同党,是如何做到的,真不是朕看不起来,你没有这个能耐。
  吴超不在乎杨兼的嘲讽,脸皮子很厚的模样,还是挂着痞气的笑容,说:不用再问我了,问我也是不会说的,再者说了,偷偷跟你们说一句实话罢,其实我也不知道同党是谁。
  吴超!萧岩押解着吴超,断喝一声:我劝你老实点!
  我很老实啊,吴超说:你看我规规矩矩的躺这里,怎么就没老实了?我老实得紧!与你们说了实话,你们竟然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法子了。
  杨兼微微蹙眉说:你不知同党是谁?
  吴超说:千真万确,不能再真了,你们就算逼迫我,我也不知道,这可不是敷衍你们,是实话。
  他说着,顿了顿,又笑着说:我从未见过这个人,只知道他的权利很大,能把这些刺客藏在你们中间,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
  他说着,还翻了个身,拉长声音,眼目扫过众人,说:说不定,这个人就在你们中间。
  是了,是韦艺。吴超点名韦艺。
  韦艺吓了一跳,使劲摇手,说:不是我!你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联合陈人安排刺客!绝对不可能!
  吴超挑眉说:绝对不可能?不然,你有这个能力,你是别宫的禁卫统领,你想要安排几个刺客,不就像食豆子那么简单么?再者说了,我听说韦艺你是前蜀国公尉迟迥的门生,曾经参与造反叛变,能叛变第一次,为何不能叛变第二次?你到底是否投靠了陈人,也未可知。
  我没有!韦艺连声大喊着:我没有叛变!天子,您要相信卑将,卑将真的没有安排刺客!
  吴超把目光划开,又放在萧岩的身上,笑着说:啊不对,我记错了,同党应该是安平王。
  安平王萧岩蹙起眉头,憨厚的表情阴沉下来,竟然有几分威严,冷喝说:罪贼!你诬陷完车骑大将军,又要来诬陷我了么!?
  怎么会是诬陷呢?吴超笑说:你们想想看,萧岩可是梁人的禁卫统领,此次前来别宫,就是他负责兵马,他想要塞几个刺客进来,不是同样易如反掌么?
  萧岩怒喝说:我这样做有甚么好处?!
  吴超笑着说:好处?那可就多了去的。安平王乃是前梁主的第五子,老大老二和老四都蚤死过世,唯独老三还活着,老三明明是第三顺位,却如此幸运,成为了当世人主,萧岩,你甘心么?如果老三没有了,你就是梁主啊!所以你勾结陈人,派出刺客,欲图刺杀幼公主,破坏隋人和梁人的干系,如此一来,你便方便上位了。
  你胡说!安平王萧岩说:皇兄是我三兄,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皇位,便向兄长下毒手呢?!
  哎呀,吴超突然想起了甚么,说:瞧瞧,瞧我这记性,不对不对,不是安平王,我记起来了,可能是梁主本人啊。
  梁主萧岿冷冷一笑,倒是沉得住气的,说:哦?转了一圈,你终于要诬陷寡人了?
  吴超说:自然,你可是梁主啊,比起韦艺和萧岩,你更方面安排刺客不是么?刺客不刺客的,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再者说,你也有动机,假装和隋人交好,然后借助陈人的势力,和隋人翻脸。如果幼公主在别宫遇刺,就算行凶之人不是隋人,隋人也逃不开干系,不是么?你便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脱离隋人的掌控
  吴超幽幽的说:明明都是人主,你却是个提线的人主,一直被人操弄掌控,以前是不得不归顺周人,现在是不得不归顺隋人,萧岿啊,你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不会甘心的,不是么?
  吴超说了一圈,已经指控了三个人,而且全都有理有据,完全站的住脚。
  说了一圈下来,吴超又盯着小小的杨广看,说:至于隋人的小太子嘛,看起来也很像是我的同党朝中那么多反对太子的呼声,如果隋天子死了,你便可以顺利上位,所以窝藏安排几个刺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杨广冷笑一声,还未说话,杨兼突然大步走上前去,拦在杨广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吴超,说:好一张灵牙利齿啊。
  还行还行。吴超不知死活的笑着。
  杨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既然你的嘴巴是用来挑拨离间的,朕看你便不用吃饭了堵上他的嘴巴,不要给他饭食,也不要给他水饮,正好帮助吴大将军减减肥。
  减吴超的笑容终于龟裂了,不可置信的说:减肥!?我这一身需要减肥么?!
  第81章 杀了隋主!
  吴超显然对自己的身材十足自信, 恐怕从没有人说过他胖这类的说辞。
  因此今日乍一听杨兼说他需要减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杨兼果然是杀人诛心的类型,笑眯眯的说:还不把这个无赖胖子押解起来?
  是!
  禁卫走上前去, 将吴超从地上拽起来,准备押解离开,吴超挣扎着说:等等咱们话还没说完!
  杨兼笑眯眯的说:果然是姓吴,你这个无赖嘴里能说出甚么好话来?朕改变主意了,你既然不会说好话,那就别说话。
  你
  吴超的话音没有落地,杨兼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堵住他的嘴,从现在开始。
  唔!吴超的嘴巴被堵住, 看起来和当时的何泉真是一模一样, 只能干瞪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等。就在吴超要被押解下去的时候, 杨兼突然开口了, 禁卫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杨兼。
  吴超登时得意起来,想来杨兼只是威胁自己, 吓唬吓唬自己而已, 他们还想要从自己的口中套出谁才是陈人的同党,怎么可能就这么打发了自己?
  哪知道杨兼却幽幽的说:何泉, 朕看你意犹未尽,还要不要再踹他一脚?
  中官何泉本本分分的站在身后, 听杨兼这么说,清冷的面容突然抬起, 一双素来没有甚么表情的眼目绽放出亮晶晶的光彩, 那光彩好像菜刀上的寒光, 只是用眼神便能将吴超片成一百零八片的正宗烤鸭柳叶片。
  吴超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杨兼,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兼突然叫停,不是继续逼问自己,而是让那个小太监踹自己。
  方才何泉进来的时候已经踹过吴超,这会子何泉也算是轻车熟路,大步走过去,眯着眼目,嘭的一声,狠狠给了吴超的腹部一脚。
  旁边的禁卫赶紧松手,以免被误伤,吴超五花大绑,无法稳住重心,被何泉一踹,咚一声,来了一个王八大翻个儿,直接向后仰倒过去,翻在地上,差点来了一个后滚翻。
  唔唔唔
  吴超倒在地上,何泉踹了一脚之后不算完,又走过来,对着他的脸要踹,吴超连忙躲闪,嘴里唔唔的喊着,似乎在说:不许打脸!
  旁边的禁卫们眼皮直跳,直到杨兼摆摆手,禁卫这才上去将吴超拽起来,押解回牢狱。
  吴超脸上挨了一下,被押解回去,竟然狠狠松了一口气,还有一点子庆幸
  吴超被押解离开,韦艺不解的看向杨兼,说:天子,咱们不审问吴超了么?他的同党还没有审问出来,若是留在别宫,可真真儿是一个毒瘤啊!
  杨兼淡淡的说:你还没看出来么?
  看出来?韦艺挠了挠后脑勺,说:看出来甚么?
  杨广也看出来了,但他此时是个孩童,这么多人面前不便多说,倒是梁主萧岿,是个聪明内明之人,杨兼说到这里,他已经明白过来,说:吴超说的是实话,也不知同党是谁。
  甚么?!韦艺和萧岩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来。
  萧岩说:皇兄,这此话何解呢?
  韦艺说:我都被搞糊涂了,难道指使刺客的人,不是陈人么?吴超不是陈人么?为何吴超也不知道同党是谁?卑将还以为他说的是无赖话儿呢!
  杨兼摸着下巴说:看来此人藏的很深,而且很是隐蔽,吴超不过是他的一步棋子。
  韦艺越来越糊涂,挠着后脑勺。
  杨兼解释说:此人藏在暗处,若是朕所料不差,想必这个同党已经知晓咱们在抓主使,因此故意让吴超前来牢狱。
  韦艺说:可、可吴超是吴明彻的侄儿啊,大将军的侄儿,自己也是个将军,在南蛮子那里都是有头有脸之人,谁能利用他呢?
  杨兼轻笑一声,说:利用,也分是否心甘情愿,如今我大隋和大梁都被搅得天翻地覆,你觉得吴超值不值?
  这么一想,还真是如此。但吴超为了完成任务,竟然不惜被抓,这听起来有些癫狂。
  杨广眯着眼目,小眉头蹙起来,心中思忖着,这个同党一直藏在暗处,就连吴超也不知道他是谁,那么他们是如何通气的呢?
  杨广抬起小肉手,揪了揪杨兼的衣袍,杨兼立刻低下头来,说:怎么了,儿子?
  杨广垫着小脚丫,用小肉手拢着声音,在杨兼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杨兼立刻点点头,说:韦艺。
  卑将在。韦艺拱手应声。
  杨兼说:藏在暗处的同党想要与吴超通气,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你现在就去查查看吴超的屋舍,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韦艺应声,大步离开正殿,很快往吴超的屋舍而去。
  韦艺去了一会子便回来了,因着吴超的屋舍不大,里面甚么也没有,除了两件粗衣,简直身无长物。
  韦艺说:回禀天子,吴超甚么东西都没藏,说不定是把通气的书信给烧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