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杨兼起了个大早,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离开了寝殿。
杨兼走了没多久,河间王萧岑又来了,他昨日里才来,今日也是沉不住气,又来敲打杨广。
河间王萧岑装作巧遇的模样,笑眯眯的对杨广说:外臣拜见太子。
他特意强调了外臣,和太子两个词眼,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趁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说:不知小侄儿有没有在天子面前为叔父美言几句?叔父可是着急得很,自然了,叔父也不是全然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侄儿你不是么?侄儿你想想看,萧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萧岿在位一日,侄儿你便危险一时,切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杨广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冷笑一声,两个人刚说了几句悄悄话儿,哪知道天子杨兼竟然便来了。
杨兼并非偶遇他们,而是听到何泉禀报,说河间王萧岑又去找太子了,特意急匆匆的赶过来,生怕儿子被欺负了去。
自然了,他虽知道儿子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河间王欺负,但是做老父亲的担忧还是可以理解的。
杨兼装作巧遇,闲庭信步的走过来,笑着说:这不是河间王么?
萧岑立刻拜见杨兼,恭恭敬敬,文质彬彬,那模样儿哪里和嚣张沾边儿,十足的温柔如玉,仿佛一位翩翩佳公子似的。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常听我儿提起河间王,听说我儿与河间王十足合得来。
萧岑一听,原来杨广已经开始美言,果然是个小娃儿,怕了自己。
杨兼又是亲和的一笑,说:难得我儿与人有缘,朕也见河间王面善,不如这般,明日朕做东,亲自做两道点心,请河间王过来谈谈天,饮些小酒儿,如何?
萧岑简直是受宠若惊,他知道杨兼这个人有个怪癖,在未做天子之前,喜欢下厨理膳,但如今杨兼已经做了天子,竟然还能为人下厨理膳,这岂不是殊荣?足够河间王萧岑虚荣一阵子的。
萧岑立刻拱手说:外臣诚惶诚恐!怎么敢让天子亲自理膳呢?
杨兼笑着说:诶?何必如此见外呢,便这么说定了,明日还请河间王赏脸,一定要过来用些点心。
是是是,河间王萧岑怎么可能拒绝,这可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时机,便说:外臣一定来,一定来。
不需要两句话,杨兼便把河间王哄得服服帖帖,很快萧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挺欢心的。
杨广眯着眼睛,凝视着河间王离开的背影,幽幽的说:父皇竟然要为这种人亲自理膳?
杨兼笑眯眯的说:我儿吃味儿了?
杨广:
杨兼又说:放心罢我儿,父父不是为他理膳,是想要做一些补血的小点心给我儿食,河间王只是顺便的。
补血?杨广一时间有些迷茫,仰着小脸盘子去看杨兼。
随即才恍然大悟,是了,补血!自己昨日里受伤来着,损失了一点点血,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血滴罢,但是杨兼一直很是心疼,觉得杨广失血过度,一定要补补。
杨广头疼不已,说:父皇,儿子
不等他说完,杨兼已经说:乖儿子,正好这会子闲暇,随父父去膳房转转罢。
杨兼带着杨广往膳房去,昨日杨广受伤,他其实就让膳房准备食材了,说起补血,那首选的自然是红枣啊,而且红枣也不是甚么难找的东西。
膳夫们准备好了红枣,按照杨兼的要求,还准备了其他食材,像是糯米、甜饧、蜂蜜等等,但是有一样食材,杨广便不是很熟悉了,那就是银耳。
很多人都知道银耳是个好东西,美容养颜,常吃的话,比燕窝还要好。但是在南北朝时期,银耳还不流行,也没甚么人种植银耳,一直到宋代左右,才开始食用银耳,如今银耳的药用价值,可比食用价值要大得多。
杨兼看了看食材,很快准备动手,红枣和糯米,杨兼准备做一个红枣糯米心太软,把红枣劈开两半,中间夹上甜糯的糯米小团子,然后上锅蒸熟,吃起来香甜软糯,一口咬下去糯米拉黏,作为小零食,既补血,又美味儿。
其实杨兼本想做现代十足流行的网红奶枣,红枣里面塞上坚果,棉花糖裹在外面,然后再沾着一层奶粉,那味道吃起来简直绝了,中间的坚果醇香,外面的棉花糖甜蜜,还有一层浓浓的奶香奶粉,一层层递进,连不爱吃枣子的人吃了都会拍案叫绝,而且奶枣的制作方式十足简单,完全不需要去外面购买,自己在家里便可以做。
只不过这年代就算棉花糖可以自制,但是也没有技术脱水做成奶粉,因此杨兼选择了更加简单的红枣糯米心太软。杨兼发现,杨广其实很喜欢吃粘糯的口味,甚么炸汤圆,炸年糕等等,因此这个红枣糯米他一定也喜欢。
剩下的银耳,杨兼准备做一道小汤品,便是红枣银耳羹了,放在现代,红枣银耳羹根本没甚么技术含量,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小零食,不过因着这个时代银耳还没有入菜,所以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广,也是一脸狐疑又期待。
杨兼把红枣银耳羹先煮上,银耳要慢慢的煮出胶质。好的银耳是会煮出胶质的,当然了,一般在超市里买来很便宜的那种银耳,也就是吃吃解馋,那样的银耳完全不会煮出胶质,不管煮多久,都和木耳一个口感,脆生生硬邦邦的。
杨兼熬煮上银耳羹,便开始着手搓小糯米团子,将红枣切开,一个个夹进去,血红色的红枣,中间夹着粉白的糯米团子,打眼一看上去便觉得赏心悦目,不止如此,还很是喜庆。
红枣糯米做起来十足简单,上锅一蒸便大功告成了,杨兼把承槃拿下来,稍微凉了一会子,拿起一颗来递给杨广,笑着说:我儿快来尝尝,好吃不好吃。
杨广狐疑的接过来,这种吃饭还是头一次见到,说实在的,杨广不喜欢吃红枣,因着红枣的皮很硬,还会贴上牙堂,倘或是胃不好的人,更不喜欢食红枣了,食完了偶尔会胃疼。
但是杨广又喜欢吃枣花糕,红枣捣成泥,精心的挑去硬皮,如此一来既能吃到香甜可口的枣泥,也不会被枣皮困扰。
红枣糯米可是没有去皮的,眼下杨广就有些嫌弃,不过还是捏了一颗,捧在小嘴巴边上,咬了一口。
杨广圆溜溜的大眼睛陡然睁得更大,他还以为红枣的吃食,枣花糕已经是极致了,没曾想这个红枣糯米吃起来竟然也如此美味儿。
红枣劈成两半,一咬下去,先是红枣韧嘟嘟的感觉,随即便能感觉到里面的糯米团子,糯米香甜又软糯,是杨广喜欢的粘糯感觉,尝的出来,糯米是经过杨兼精心调味儿的,甜度刚刚好,还有一股子喷香的奶味儿,真是说不出来的醇香。
杨兼将糯米红枣咬了一口,随即将另外半个丢进口中,又伸出手小肉手,意犹未尽的抓起承槃中的糯米红枣,又吃了一颗,然后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杨兼不需要儿子回答,看着他像小仓鼠一样不停的磕红枣,就知道自己做的有多好吃了。
儿子喜欢食就太好了,如此一来,红枣补血,就算没有受伤,平日里吃几颗红枣也是好的。
杨兼笑眯眯的说:儿子别食撑了,还有红枣银耳羹呢。
银耳羹也熬煮的差不多了,杨兼将给银耳羹从火上端下来,倒在小碗里,如果是炎炎夏日,用冰块一镇,凉丝丝的别提多美味儿了,解渴又消暑,不过如今是冬日,是绝对食不了冰凉的银耳羹的,不过银耳羹冷热都可,而且都十足美味,趁热喝也不错。
杨兼把小匕递给杨广,说:再尝尝红枣银耳羹。
杨广奇怪的打量着银耳羹,银耳这东西,他虽然见过,但是从来没有人入菜,更别说做成甜品了,看起来古怪得很。
不过杨广还是用小匕舀着,稍微尝了一口,汤水甜滋滋的,带着一股子枣子的香甜,不止如此,还有说不出来的香气,那必然就是银耳的味道了,糖水微微胶质,入口滑腻,有一种滑不留口的感觉,口感如此与众不同。
杨广先饮了一口甜汤,觉得没有踩雷,便试着吃了一口银耳。银耳的胶质已经完全熬煮出来了,那滋味儿香甜的很,起初杨广还觉得不太能接受,但这么一尝,便觉得银耳的味道也不错,香甜可口,当做小零嘴最是不错。
杨兼是不能食甜食的,看着儿子吃了小十颗红枣糯米心太软,又喝了一大碗红枣银耳羹,只觉得比自己吃起来还要满足。
杨兼做好了小零食,打算明日用来招待河间王萧岑。第二日到了摆宴的时候,何泉只端上来小小的、小小的一只承槃。
小承槃里摆放着红枣糯米心太软,差点摆出花儿来,还有摆盘呢,而且充分运用了留白的艺术,简而言之,就是红枣糯米太少了,一只小承槃摆不满。
杨兼好生奇怪,低头看着迷你的小承槃,说:为何拿这么小的承槃,换只大的来,把红枣糯米摆满。还有,朕昨日做的红枣银耳羹呢?也端出来。
今日并非正经的燕饮,只是一些小食和酒水,只摆这么点红枣糯米,看起来太寒酸了。
中官何泉难得有些支吾,他平日里做事都是干脆利索的,哪里如今日这般慢吞吞?
何泉迟疑的说:天子,膳房的红枣糯米只有这些了。
只有这些了?杨兼吃了一惊,说:朕昨日里,不是做了许多?
何泉稍微看了一眼小太子杨广,迟疑的说:回禀天子,全都被被太子享用了。
杨兼震惊极了,儿子昨日一口气吃了小十颗,还以为他吃饱了不吃了,哪知道在不为人知之时,竟然又吃了这么多,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颗枣子,杨兼粗略的数了数,六颗!只剩下六颗了!
儿子的胃还好么?
杨兼撇头去看杨广,杨广则是小大人儿似的坐在案几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插着手说:是父皇让儿子多食补血的。
杨兼:
杨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那红枣银耳羹呢
何泉硬着头皮说:回天子,锅里只剩下枣核了。
杨兼:
杨广仍然插着小肉胳膊,抱臂坐在案几边,冷冷淡淡的说:银耳羹是好食的,但是枣核十足饶人,父皇下次若是再做银耳羹,还是把枣核剃了罢。
杨兼:听起来是父父和枣核的不对了?
杨兼揉着额角,说:去膳房再拿些小点心和酒水来,这样太寒酸了。
是何泉赶紧小跑着去取点心,摆满了案几。
刚刚摆好案几,河间王萧岑便来赴宴了,拱手说:外臣拜见天子。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说甚么外臣不外臣的,来,快坐下来。
何泉很有眼力见的给河间王满上酒水,杨兼举杯说:听说河间王与我儿有缘,我儿木讷的很,不愿意与人多说话,难得见到一个体己之人,来,朕敬河间王。
不敢当不敢当!萧岑听到杨兼的话,还以为杨兼真的赏识了自己,笑着客套:怎么敢让天子敬酒呢?小人敬天子才对,天子,请幸酒。
杨兼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酒水,他的酒量虽然比两个弟弟好,但也不好多饮,免得误事儿。
河间王萧岑却因着欢心,一杯全都饮尽,滴酒不剩,何泉又上前满上。
杨兼轻轻放下羽觞耳杯,微笑着说:河间王,这乃是朕亲手做的小食,也不知河间王平日里爱不爱食枣子。
爱食!爱食!河间王笑着说:外臣平日里最爱食枣子了。
萧岑一方面是奉承杨兼,杨兼一个君主,亲手给自己做小食,这是多大的荣光?就算是不爱食,萧岑也要夸的天花乱坠才是,如此一来,杨兼欢心了,岂不是会更加看重自己?
更别说其实萧岑这个人本就爱食枣子了。萧岑最喜欢的便是枣子,一看到案几上的枣子糯米,是以前自己没食过的新鲜花样儿,糯米雪白雪白,红枣艳丽,组合在一起犹如一片红墙高瓦上落下的皑皑白雪,说不出来的好看。
杨兼微笑说:当真是巧了,这可是朕专门为河间王做的,请用。
萧岑可不知道,专门给自己做的红枣糯米,险些被小太子杨广给吃绝种了!
他受宠若惊,谢过之后,立刻伸手过去,想要捏起一颗糯米红枣,哪知道
唰!
一个小影子突然闪过来,闪电一般抓走了本该是萧岑的糯米红枣。定要一看,可不就是小太子杨广么?
杨广捏着糯米红枣,好像小仓鼠一样使劲磕,两三口将一大颗糯米红枣吃下肚,一脸幸福满满,意犹未尽的模样,光看杨广眯着眼睛的餍足小模样儿,便知道糯米红枣有多好吃。
萧岑没在意,以为只是意外,随即又伸手过去,准备再次拿起一颗糯米红枣。
唰
第二次,杨广抢在前面,把萧岑本想拿起的那颗糯米红枣抢走,两口塞进嘴里。
萧岑的微笑稍微有些尴尬,第三次伸手过去。
唰!
不出意外,第一次如果是偶然,第二次如果是意外,第三次果然就是不出意外了,杨广再一次抢走了萧岑的糯米红枣。
承槃中一共就六颗糯米红枣,杨广一口气食了三颗,小嘴巴鼓着,里面全都是没嚼完的糯米红枣,腮帮子鼓的也像小仓鼠一样。
萧岑的面容僵硬住了,一点点凝固,一点点龟裂。
杨兼在案几底下,稍微撞了一下杨广,示意他收敛一点,谁能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竟然这么孩子气?
杨兼提点了一下杨广,还以为他会收敛,哪知道杨广根本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伸出小肉手来,唰唰唰把承槃中最后三颗枣子也给抓了过来,全都攥在小手掌中。
一瞬间,杨兼见到萧岑的脸面震惊不已。
杨广则是气定神闲,抱着枣子往嘴里塞,含糊的说:孤与糊间王一见如故,糊间王不会连两颗枣子,也要与孤抢罢?
河间王萧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得出来,他的额角青筋在蹦,倘或不是杨兼就在面前,萧岑气的恨不能立刻掀桌。
杨兼打圆场说:让河间王看笑话了,我儿就是贪食了一些,
这没、没甚么萧岑偏偏有求于杨兼,还不能发火,看着空空如也的承槃,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僵硬的微笑,说:小太子天真烂漫,这是这是好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