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
就是这样,完全没有太多交情的小太子杨广竟然跑到自己的府邸来了,这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韦艺震惊的说:太太子!?
杨广负手而立,立在黑暗之中,小大人一般,幽幽的说:怎么,车骑大将军看到孤,这么欢心?
欢心!韦艺连连点头,几乎是涕泪同流,说:当然欢心!太子,您可知我等寻您半日了,整整半日了!您怎么跑到卑将的宅邸来了?
杨广淡淡的说:因为依韦将军的头脑,找不到这里。
韦艺:怎么觉得太子不是在夸赞自己?现在如果拍马屁,是不是应该跟上一句:太子料事如神!
杨广还是负着手,说:孤要在你府上小住几日,收拾停妥一间屋舍,要干净的,你府上太脏了。
杨广有些洁癖,喜爱干净整洁,韦艺平日里不拘小节,家里也没多少人,因着他抠门儿,仆役多的话,口粮浪费的也多,逢年过节还要看赏,韦艺不想多花钱,所以家中没有过多的仆役,也就两三个,打扫起来难免不能面面俱到。
杨广很是嫌弃的说:动作快些,孤乏了,想要休息。
可韦艺的话还没说完,杨广已经转身往里走去。
韦艺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一面吩咐仆役整理屋舍,一面又急匆匆离开,往皇宫策马跑去。
杨兼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是没有打开殿门,但是不再砸东西,也听不到粗重的喘息声,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
杨整、杨瓒、高长恭和高延宗一直守在殿门口,其他人则是分头去找杨广,韦艺急匆匆跑过来,满头热汗,粗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找找到了找到太子了!
众人连忙问:太子现在何处?
韦艺说:我我我府上。
高延宗眼皮一跳,说:你家里?
韦艺点点头,说:是真的!卑将找遍了大街小巷,哪里都没有,本想今日回去歇息了,哪知道一进门,便看到了太子,太子还扬言让卑将收拾屋舍,他要小住几日,这这可如何是好?二位大王,您快去卑将府上接人啊!
杨瓒着急的说:我现在就去接小侄儿回来!
且慢,高长恭却突然开口,阻拦住杨兼,说:滕王稍待,此事不妥。
杨整说:为何不妥?
高长恭说:太子离开皇宫,藏身在韦将军的宅邸之中,恐怕就是暂时不想回宫来,若是二位大王这会子去接太子,恐怕太子还会逃跑,到时候跑到哪里去,咱们可就难以找到了。
的确如此,看来杨兼和杨广父子二人正在冷战,杨广是负气离开的,他之所以去韦艺的府上,正是因为韦艺和大家都不是最熟悉的,而且韦艺本人,胆小怕事,杨广住在这里,反而最是清闲。
杨整叹气说:那怎么办?
杨瓒说:为今之计,只能让太子在韦将军府上小住几日,等人主的情况稳定再说。
众人也没有旁的法子,便叮嘱韦艺说:太子住在你的府上,一定要好侍奉,千万不能让太子再离开,可知道了?
韦艺突然接了这么一个任务,可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没想到火烧到了自己的眉毛上,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卑将知道了。
韦艺从宫中很快又回来了,仆役回禀说:郎主,您回来了,太子已经歇息了,吩咐过了,一干人等都不能打扰,包括郎主您。
韦艺:
韦艺挥挥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才不想管这么多,只要不影响给自己发财升官的道路便可,说:我先去歇息了
他刚要走,突然被仆役拦住,说:郎主,您不能回房。
为何!?韦艺震惊的问。
仆役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说:因着因着太子嫌弃郎主的府邸肮脏鄙陋,只有郎主您的屋舍尚且合乎眼缘儿,所以所以太子吩咐把郎主您的屋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全都拾掇了一番,然后太子住下了。
太子住下了?韦艺说:那我住在何处?
仆役说:郎主可以住在客舍,小人们已经打理的差不多了。
韦艺干抹了一把脸,妥协说:罢了罢了,就这样罢
韦艺径直往客舍去,一推开门,登时目瞪口呆,自己屋舍的摆件怎么全都堆在这里?
仆役似乎看出了韦艺的吃惊,不等韦艺开口,便回答说:回郎主,人主嫌弃您屋子里的摆件庸俗,因此全都腾出来了。
韦艺:庸俗?这些子金子摆件多好看?如何会庸俗?
韦艺的任务是安抚小太子杨广,因此韦艺也不好和太子较劲,只能这么算了,打算第二天说些好听的话,让太子回宫去便是了。
第二日清晨,因着是冬日,天色还没亮起来,韦艺还在沉沉的熟睡着,便听到嘈杂的声音从外面响起,顺着室户传进来,十足饶人。
韦艺爬起来,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说:怎么回事?
他说着,披上自己的衣裳,推开门走出去,没走多远,便看到原来是有人在习武,这人正是小太子杨广!
杨广手中拿着韦艺的长枪,唰唰唰挥舞的虎虎生威,别看他只是个小包子,但是像模像样,凌厉又灵动,招式也说不出来的精妙。
好!!韦艺忍不住抚掌,说:太子您这招式太妙了!
杨广收了枪,冷冷淡淡的看了韦艺一眼,平日里的小包子杨广不怎么爱说话,也很冷淡,但是韦艺敏锐的发觉,今日的小太子更加冷淡,可能是心情不好的缘故,看谁都不好。
韦艺干笑说:太子,要不然用点早膳罢。
杨广冷淡的说:随意来些清淡的便好,孤没有胃口。
是是。韦艺十足狗腿,立刻让仆役去准备早膳,低声对仆役说:去,把太子最喜欢的枣花糕端上来。
杨广习武之后,回去沐浴洗了个澡,沐浴之时又碰到了手掌中的水泡伤口,好几个已经破了,开始结痂,杨广死死盯着结痂的伤口,眼神慢慢冷下来,自言自语的说:哼,让朕滚,早晚有你后悔的一日。
杨广沐浴之后,便来到厅堂,准备用早膳,早膳十足丰富,粥水、小菜,还有一些糕点等等,摆在最显眼位置的,自然是杨广最爱吃的枣花糕。
杨广一进来,登时便看到了枣花糕,脸色唰的变了。
杨广其实不爱吃枣泥,觉得枣泥带着一股子土腥味,他上辈子是一口枣泥都不食的,但是这辈子有点与众不同了,因着杨兼做出来的枣花糕味道实在令人惊艳,枣泥细腻,完全没有土腥味,入口润滑,糕点的外皮也是层层酥香,让人爱不释口,如此一来,枣花糕变成了小太子的最爱。
如今杨广看到枣花糕,又在气头上,如何能欢心的起来,当即转头盯着一脸谄媚的韦艺。
韦艺完全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笑着说:太子,卑将听说这是您最喜欢的枣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广已经冷冷的说:谁让你准备牛舌饼的?
牛牛舌饼?!
韦艺奇怪的说:太子,这不是牛舌饼,这是
不等他说话,杨广又说:还想狡辩?
这不是狡辩啊!韦艺好生委屈,这真的不是牛舌饼啊,这是枣花糕,太子最爱食的枣花糕,难道情报有误?
杨广沉着一张小肉脸,说:都撤走,孤不食!
是是是,拿走,全都撤走!韦艺立刻指挥着仆役撤走。
杨广只是吃了一些粥,但是吃粥的时候,便想到了杨兼曾经做过的皮蛋瘦肉粥,分明这只是一碗白粥,根本没有皮蛋,也没有瘦肉,但是杨广止不住的去想。
哆!
杨广将粥碗往案几上一撂,板着小肉脸,冷冷的说:难吃,不食了。
韦艺:只是一碗白粥啊,怎么会难吃呢?不至于难吃成这样罢,看把太子的脸黑的
杨广吃甚么都不顺心,干脆不吃了,气都已经气饱了,冷冷的说:韦艺,听说你武艺出众,那正好,来陪孤习射。
韦艺本就是来安抚杨广的,安抚住小太子,其他人想法子,所以韦艺哪里有不答应,立刻答应下来,心想着不就是陪小太子习武么,这有甚么的?不过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
韦艺已经后悔自己方才的想法了,他人高马大,却哆哆嗦嗦的站在府邸的武场中央,头顶上顶着一块枣花糕,脸色惨白的仿佛一个小可怜儿,说:太子!太子您再考虑考虑!这真的不是牛舌饼啊,这是枣花糕,枣花糕啊!
杨广要练习射箭,但是他觉得箭靶子都太简单了,不足以磨练自己的射术,于是便让韦艺头顶枣花糕,杨广拉满长弓,要射那只枣花糕。
韦艺以前听说太子钟爱枣花糕,他从没听说过太子和枣花糕有仇啊,而且太子偏生指鹿为马,一定要说这是牛舌饼,枣花糕都冤枉死了!
韦艺说:太子太子三思啊!太子要不然嗬!
铮
不等韦艺废话完,杨广一箭已经射出去,离弦而去,直冲韦艺面门,韦艺当即闭上眼目,根本不敢看。
啪!
一声轻响,紧跟糕点的碎屑从自己脑袋上下雨一样绽放而下,扑簌簌的掉了韦艺满脸满头满身都是。
长箭穿过枣花糕,因着力度非凡,竟然没有停住,哆!!一声短促的轻响,韦艺顶着馒头的糕点碎屑,回头一看,杨广的长箭不但打中了枣花糕,而且穿透枣花糕,正中身后的靶心红心,不偏不倚
乖乖韦艺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把枣花糕的渣子吃进口中,赞叹的说:打中了?真真儿是奇才。
是了,杨广是奇才,难得的奇才。他从小便聪明内明,是个难得的旷世奇才,更不要说现在的小太子实际并非四五岁的年纪了。
杨广看到正中红心,一点子也没有惊讶,嘭!把长弓一扔,似乎觉得无聊,施施然的转身走人了。
韦艺还以为找到小太子,总会轻松一些,哪知道找到了小太子,比没找到小太子还要苦难。
韦艺托着疲惫、担惊受怕的身躯,来到皇宫,走进议事堂,高延宗吓了一跳,说:嗬!韦将军,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韦艺的眼底都是黑眼圈,昨日白天陪着太子习射练武,晚上太子竟然不睡觉,要韦艺一同下棋。
韦艺也算是个文武全才了,能文能武,拿得起长枪,也会下棋,因此没当回事儿,但韦艺万没想到,太子的棋艺如此出众,把韦艺杀的完全没有还手余地。
于是就这样,一盘一盘的杀下去,韦艺竟然看到了今日的朝阳
韦艺哭丧着脸说:各位,救救卑将罢!人主那边怎么样了?
高长恭叹气说:人主那面已经没甚么大碍了,人主虽然没有让徐医官医看,但昨日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只是不愿意提起太子。
韦艺揉着额角说:这是造了甚么孽?人主与太子吵架么?还是冷战?
高延宗说:听说是太子给人主下毒。
下毒?!韦艺震惊的说:怎么会下毒呢?
高延宗耸了耸肩膀,说:太子给人主送去的牛舌饼竟然是甜食,人主吃了一块之后不服发作。
牛舌饼,无错,是牛舌饼!韦艺可抓住了重点,怪不得太子一说起牛舌饼,眼神狠呆呆的,仿佛要把牛舌饼撕票一样。
会不会韦艺说:有甚么误会?
高延宗摇头说:谁知道有甚么误会呢?当时牛舌饼的确是太子端过去,据说是太子亲手所做。
韦艺说:这眼看着便要册封太子了,太子突然闹出这么多不利的流言蜚语,说不定是有人想要针对太子。
韦艺并不傻,反而聪明的厉害,太子杨广最近的不利流言太多了,有人说太子恶毒,嫉妒毕国公,把毕国公宇文贤从马背上推下来,摔断了毕国公的腿,也有人说巫蛊娃娃就是太子干的,太子想要直接干掉人主,就算他不是太子,只是个皇子,但是也可以顺利即位。
如今又出现了投毒的事件,很多人都知道人主不能食甜,太子给人主亲手做的牛舌饼竟然是甜食,这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又是传的风风火火。
韦艺说:的确如此,每一条好像都是太子想要尽快即位,说出来挺好听的,太子乃是人主的唯一子嗣,就算没有太子的头衔,单凭大皇子的头衔,人主若是有个好歹,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是可是这纯粹无稽之谈啊,别忘了还有太上皇呢!
是了,杨兼不只是有儿子,还有阿爷,杨忠此时健在,而且是太上皇,如果人主真的有个好歹,小包子杨广如此年幼,杨忠也是有权利掌管朝政的。
所以杨兼如果驾崩,对杨广的局面并非全部有利,而是相当不利,说白了,这就是陷害,明晃晃的陷害,想要将杨广从太子的席位上拉下来。
高长恭眯着眼睛说:或许不只是陷害,还有离间。
遍长安的人恨不能都知道,人主最是疼爱小太子,小太子也聪明通达,如果传出太子毒害人主的消息,绝对是离间的好法子。
韦艺说:这样当真不是法子!咱们得想个法子,撮合人主与太子和好才是。
高长恭沉吟了一声,说:人主没有将投毒的事情公开,说明现在这件事情还是家事,没有上升到国事,因此看来此事,还是需要太上皇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