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却突然跑到宇文护的府上去,也不知道做甚么去了。
  杨广的确是去了宇文护的府上,不过他不是去找宇文护的,宇文会看到杨广来了,惊讶的说:小太子,你怎么来了?哈哈我知道了,听说太子射术超群,是不是想要找我来比划比划?好啊,奉陪到底!
  杨广鄙夷的看了一眼宇文会,说:柱国要比划,不妨去找韩将军。
  杨兼即位,日前跟随他的人都有封赏,这会子宇文会已经并非骠骑大将军,而是进位柱国,比骠骑大将军又高了一等。
  宇文会说:我为甚么去找韩凤?那个秃尾巴鸡,每日缠着齐王比武,哪里有功夫搭理我?
  杨广说:孤也没有功夫搭理你。
  宇文会:今日的小太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宇文会奇怪的说:那太子你跑到这里来,是为了甚么?
  杨广说:你兄长在不在府上?
  在啊!宇文会说:当然在,就在里面儿呢?太子找我兄长做甚么?
  做饭。杨广幽幽的说。
  哦哦,做饭啊!宇文会笑呵呵的说着,眼看着杨广小包子负着手离开,登时恍然:啊?!做饭!?谁,谁啊!谁要做饭?!
  无错,杨广就是来做饭的。
  别看他在宇文贤面前气定神闲,一脸稳赢的样子,但其实杨广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不就是牛舌饼么,好难么?能难得住孤么?
  于是杨广特意来找宇文胄,宇文胄可是杨兼的关门大弟子,虽然没有杨兼擅长理膳,但手艺同样不错,还得到了杨兼的指点,牛舌饼宇文胄也会做。
  宇文胄没想到小太子会来,他比宇文会有规矩的多,起身作礼,说:拜见太子。
  不必多礼了,杨广有模有样的说:今日孤来找宇文郎主,是来学艺的。
  宇文胄:学学艺?
  杨广老神在在的开口,说:请宇文郎主教孤牛舌饼的技法。
  宇文胄奇怪的说:这牛舌饼的技法,宫中的膳夫已经习得,若是太子想食,膳夫们自可以做。
  杨广却说:不,必须是孤亲手为之。
  宇文会追过来,好生奇怪,说:小太子你为何突然要学牛舌饼的做法?
  杨广不说话,宇文胄心思天生比宇文会要重很多,杨广贵为太子,能让他亲自理膳的,恐怕天底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人主杨兼了。
  虽宇文胄不知具体缘由,不过并没有再追问,而是说:既然太子想学,请太子与下臣前往膳房罢。
  杨广点点头,两个人便往膳房去,宇文会追在后面,喊着:诶,等等啊!兄长,太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广要做牛舌饼,这种酥皮糕点一点子也不简单,很是费功夫,首先是和面,如何能让酥皮一层层酥香可口,可是个学问,还要制作馅料,牛舌饼用花椒粉和椒盐制作,调配的比例需要仔细琢磨,最后就连烤制也是问题。
  杨广每次见到杨兼做牛舌饼,都十足简单,动作行云流水,不过轮到自己来做,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一步,杨广就折在和面上。
  和滕王杨瓒差不多,面粉满天飞,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来来回回,来来去去,加了又加,面没和好,面粉和水却用了一大堆,还有宇文会在旁边好心帮倒忙。
  加水!
  对对对,面太多了,和不起来,加水,听我的准没错,多加点,这么干,怎么能和起来呢?
  干脆咱们加一盆进去罢,这叫一劳永逸。
  宇文胄只是转头去拿了一些制作馅料需要的调味,回来一看,一大盆的面浸泡在水中,盆子里的水沿可沿,几乎要流出来,宇文会和小太子杨广面子上全都是面粉,因为面粉沾了水,还一坨一坨的黏在脸上,说实在的,他脸上粘的面,都比盆里和的面要强很多。
  宇文会犹豫的说:水好像稍微加的有点多。
  杨广则是冷漠的说:都是你,让孤加这么多水。
  宇文胄揉了揉额角,说:你们在洗面筋么?
  宇文会:
  杨广:
  和面之后包馅就简单很多,杨广将馅料全都包好,终于重拾信心,只觉得牛舌饼也不是那么难做,有甚么能难倒孤的?
  终于轮到烤制的过程,杨广信心满满的将牛舌饼上锅,然后
  太子!烫!
  太子,您没事儿罢!
  快快,太子的手烫肿了,快叫医官!
  一阵鸡飞狗跳,大冢宰的府邸差点被掀了顶棚。
  路寝宫中。
  今日有杨广最喜欢的猪蹄,不过因着杨广不在,所以这口儿他是食不到了,杨兼自己坐在案几前用晚膳,只觉得晚膳食得不热闹,因着没有小包子的吃播,杨兼只觉得美味的猪蹄,还差点甚么滋味儿,吃起来没有平日里香甜。
  杨兼放下筷箸,说:太子还未回来么?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还未归来。
  杨兼用了膳,稍微饮了点水,批看了两卷文书,放下文书,说:太子回来了不曾?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还未归来。
  杨兼揉了揉额角,继续批看文书,等文书批看的差不多,灯火燃尽,杨兼第三次问:太子回来了么?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还未
  他的话说到这里,杨兼的脸色已经沉下来,黑压压的,这么晚了,马上要门禁,便宜儿子也不知在做甚么,难道小小年纪便要学会夜不归宿了?
  宫人还未回答完,突然改口,说:人主,太子回来了,太子回来了!
  果不其然,哒哒哒的小靴子声响起,杨广从外面走回来,走进路寝宫的太室。
  杨兼看到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一颗心终于放下去,说:去哪里胡顽了?去了这么久?
  杨广只是说:儿子去了一趟大冢宰的府上,与柱国切磋武艺。
  杨广只字不提牛舌饼的事情,因着他的牛舌饼还未做成功,头一次以失败告终。杨广烫了手掌,掌心里都是水泡,大家忙乱的给杨广医治,结果忘了烤制的牛舌饼,等回去一看,牛舌饼都烤成黑石头了,黑黝黝的一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别说是难看了,还散发着焦糊的刺鼻味道,根本不能入口。
  杨兼绝对想不到儿子想要做牛舌饼,听说他和宇文会切磋,也没追问,时辰不早了,明日杨广还要去露门上学,今日便早些睡下。
  杨兼准备带着便宜儿子沐浴,沐浴之后便歇息下来。
  沐浴这种事儿,以前也经常有,起初杨广是不愿意和杨兼一起沐浴的,毕竟杨广的内心是个成年人,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放弃抵抗了,任由父皇高兴就好。
  杨兼特意让宫人将热汤煮的温暖一些,小包子大冬日的在外面跑了一圈,热乎乎的泡个澡绝对暖和又解乏。
  哪知道小包子杨广刚一进热汤,突然嘶!!狠狠抽了一口冷气,一张小包子脸皱得满处都是褶子,咬着小嘴唇,好似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儿子?杨兼连忙去查看,杨广抽了一口冷气,还想要藏着掖着,摇头说:无、无妨。
  杨兼见他背着手,仿佛藏了甚么似的,说:快让父父看看!
  他说着,掰开杨广的小肉手,掌心里赫然全都是水泡,水泡不能沾热水,杨兼还让宫人将热汤烧的热乎乎,杨广一下水,登时烫的掌心几乎沸腾起来,刺辣辣的疼,那些水泡一个肿成两个还要大。
  杨兼震惊无比,来不及问杨广是怎么伤的,赶紧哗啦一声,抱着儿子从热汤里出来,也不擦干,披上衣裳,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膀上,将小包子塞进被子里以免着凉害了风寒,朗声说:来人!去请徐医官!
  大晚上的,今日不是徐敏齐值班,早就从宫中离开,回了宅邸,刚进家门没多久,便看到刘桃枝风风火火的策马而来。
  徐敏齐苦着脸说:刘刘将军,下下臣真的没没没有再给你的汤药加五味子了,求求求刘将军放下臣一马啊
  刘桃枝眼皮一跳,说:谁跟你说这个事儿,太子病了,人主叫你进宫去。
  徐敏齐被接进宫来,提着药箱跑到路寝宫,本以为这天气冷的很,太子是害了风寒之类,哪知道太子竟然是外伤病。
  两只小胖手上一边一溜儿的水泡,看起来触目惊心的,而且水泡显然受了刺激,红肿不堪。
  徐敏齐赶紧拿出外伤药来,给小包子杨广涂抹好,处理了伤口,伤药很管用,凉丝丝的十足阵痛,杨兼看到儿子的小脸蛋舒展开,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徐敏齐又叮嘱了好几句,每日上药,不要碰水等等,这才提着药箱离开了。
  杨兼的头发还湿乎乎的披在肩膀上,走过来坐在床牙子上,说:好点了没有?
  杨广点点头,嘴硬的说:无妨。
  杨兼仔细检查了儿子的小手掌,说:这是如何弄得?烫成这样?
  杨广才不会告诉杨兼,全都是牛舌饼的错。
  杨广抿着嘴唇不说话,杨兼知道他的性子,便说:罢了,手上不疼了就早些睡下来,明日不必去露门了,父父给你告假。
  杨广一听,眼眸登时锃亮起来,他本不是偷懒之人,但露门学的那些,真的太简单了,杨广实在听不进去,更何况,他如今不想看到宇文贤那张脸。
  第二日杨广不需要去露门求学,杨兼还以为儿子受伤了,肯定会睡个懒觉,哪知道睁开眼睛一看,小包子日常不见了。
  杨兼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太子在何处?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出宫去了,去了大冢宰府上。
  又去大冢宰府上?
  是了,杨广又去找了宇文胄,昨日里因为一场意外,牛舌饼殒身不恤,杨广岂是半途而废之人,他就不信这个邪了,今日一大早,趁着杨兼还没醒,便偷偷溜出宫去,继续去学牛舌饼的做法。
  经过昨日的勤学苦练,其实杨广已经找到了一些窍门,只不过杨广的小肉手被烫伤了,不是很方便,所以又费了不少力气,这才将牛舌饼做好。
  牛舌饼新鲜出炉,有些形状不是很好看,杨广便挑挑拣拣,选了几个形状好看的牛舌饼,放在食合里准备带走,其他的牛舌饼就大发慈悲的交给了宇文会。
  宇文会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震惊的说:嗯!好吃!没想到小太子竟然也有这样的天赋!这个味道和人主做的牛舌饼太像了!
  毕竟宇文胄乃是杨兼的关门大弟子,牛舌饼的注意事项和调配的比例,全都交给了宇文胄,所以杨广按照宇文胄教导的,做出来自然和杨兼做的口味相差无几。
  杨广唇角一挑,挺着小胸脯说:不过尔尔。
  还尔尔呢,宇文会笑着说:小太子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自手上的水泡了?
  杨广黑着脸说:孤要回宫了。
  宇文会笑着说:诶,再给我留几块啊!留几块罢!
  杨广根本不搭理他,冷漠脸死鱼眼的离开了大冢宰府,提着自己的食合回到宫中,往路寝宫而去。
  杨广来到路寝宫门口,隐约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了,又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必多说,肯定是宇文贤和琅琊王又来了。
  宇文贤小小年纪,心机却很深沉,琅琊王高俨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包子,每次都被宇文贤利用,还完全蒙在鼓里,根本不知情。
  杨广把牛舌饼的食合交给宫女,说:换个好看点的承槃,孤去换衣裳。
  是。
  杨广去换了一身衣裳,梳洗整齐,毕竟他是去理膳的,身上都是油烟,等换好衣裳,宫女也把牛舌饼装入了承槃之中,杨广用满是水泡的小肉手端着承槃,有条不紊的走进路寝宫的太室。
  太室中之内,果然看到宇文贤和琅琊王两个小包子。
  宇文贤看到杨广走进来,脸色稍微有些僵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又是那张怯生生奶里奶气的面容,说:哇!膳房做了牛舌饼,好好次的样子!膳房做的牛舌饼,肯定比窝做得好次多啦!人主人主,太子好有心,给人主端了牛舌饼来!
  宇文贤简直每句话里都有话,亏得他小小年纪,脑筋却如此多,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想要现弄自己,说自己的牛舌饼是亲自做的,而杨广是从膳房端来的,分量不一样。
  杨广幽幽一笑,说:毕公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糕点只有你能做,孤不能做?这牛舌饼,是儿子专门为父皇做的。
  杨兼吃了一惊,突然想起昨日沐浴之时,杨广的小肉手满是水泡,结合着牛舌饼一想,登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杨广不愿意多说水泡的由来,竟是烤制牛舌饼烫伤的!
  杨兼连忙招手说:乖儿子,快端过来,父父尝尝。
  杨广便端着牛舌饼走过去,嘭!还挤了宇文贤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对不住,谁让你这么碍事儿呢。
  宇文贤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狠狠瞪着杨广,不过为了不被发现,连忙克制起来。唯独琅琊王这个傻包子,完全没有城府,看到牛舌饼直流口水,说:哇!好香!快尝尝!
  儿子亲手做的牛舌饼,杨兼根本不想给任何人食,连忙护起来,振振有词的说:一会子用午膳了,小孩子要好生用膳,午膳之前不能吃零食。
  介样鸭琅琊王咬着手指,有些可惜。
  杨兼护住牛舌饼,捏起一块来,酥皮油润的很,层层叠叠,拿起来几乎掉渣,一不小心就会碰碎,连忙送入口中
  牛舌饼入口,杨兼的笑容竟然慢慢僵硬了,杨广有些狐疑,难道不好吃?可明明宇文会说味道一模一样,做的相当成功,怎么会不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