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杨广狠狠一拍案几,他自然也听到了风声,这么大风声,如何能传不到自己的耳朵里来?气的他小小的身子浑身打飐儿,简直是岂有此理。
  而且令杨广狐疑的是,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当时的知情人一共就那么两个,车骑大将军和一众牢卒们,韦艺胆量那么小,知道甚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牢卒也没有那么大能耐,短时间传的如此风风雨雨。
  除非
  是幕后之人,这个人恐怕是害怕何泉被赦免,会把自己供出去,所以已经开始狗急跳墙的加快进度了。
  杨广冷笑一声,说:咱们走着瞧。
  他稍微冷静了一番,便准备回到路寝宫去,刚到了路寝宫门口,就听得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好生热闹。
  杨广冷着脸,说:甚么人在里面?
  宫人回话说:回太子,是毕公和琅琊王来了,毕公为人主亲手做了一些点心,方才端过来,请人主试吃呢。
  又是宇文贤和高俨这两个小娃儿
  今日杨兼难得自己批看文书,不需要儿子杨广来代劳,其实杨兼突然勤快,也是有目的的,毕竟这两日传的风风雨雨,太子下蛊谋害天子的事情,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朝中臣子们也在谈论。
  先不论这是不是事实,也不论有没有证据,但是朝中大大小小的臣子本就反对册封太子一事,所以正好趁机上书,想要借着这个风头,把杨广扳下太子的宝座,如此一来,才好送各种美女入后宫,为天子生下一儿半女,成为外戚,笼络朝廷。
  杨兼猜出来,这几日弹劾杨广的文书肯定十足的多,如果杨广批看文书,这些文书必然全都会被杨广看了去,依照儿子那性子,估摸着小肚子都能给气炸了!
  因此杨兼难得没有偷懒,自己批看文书,给儿子放了个假,让他出去顽一顽,散散心。
  杨兼手里捧着文书,眯了眯眼睛,果不其然,宗师大夫果然上书说皇子杨广,有失德行,应该暂缓册立太子一事。
  杨兼把文书放在一边,又拿起下一本,果然下一本文书也是如此,只不过换了一个人上书,内容大致相同,杨兼都怀疑他们是复制黏贴的蓝本,要不然说出来的话怎么会如此相似呢?
  啪!杨兼将文书扔在一面,又换了第三本,还是如此,一点子也没有变,只不过词语顺序颠倒了一些而已,差评,完全就是抄袭。
  杨兼一连看了四五本,全都会如此,活动了一下脖颈,冷笑一声。就在此时,突听宫人通传说:人主,毕国公与琅琊王求见,毕国公带来了亲手制作的点心,想邀请天子品尝。
  点心?
  杨兼没想到,毕国公小小年纪竟然还会做点心?便说:传进来罢。
  是!
  人主!
  人主!窝萌来啦!
  宇文贤和琅琊王两只小包子哒哒哒的跑进来,十足欢快,小地出溜儿一样,琅琊王推着轮车,宇文贤的腿骨折了,还未大好,坐在轮车中,手中还捧着一个硕大的食合,琅琊王把轮车推的歪歪扭扭的,一不小心便会趴倒在地上似的。
  宇文贤有些羞涩,献宝一样将食合放在案几上,说:人、人主这是窝做的糕点,窝窝也是第一次做。
  宇文贤说着,把食合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块糕点,虽然宇文贤说自己是第一次做糕点,但这些糕点的模样生得规规整整,样子漂亮工正,原来是几块牛舌饼。
  杨兼不能吃甜食,宫中的膳夫们都知道,小包子宇文贤说:窝窝特意问了膳夫,膳夫说人主不能食甜,所以窝就做了牛舌饼!
  杨兼一笑,揉了揉宇文贤的小脑瓜子,说:真乖,朕来尝尝看,滋味儿如何。
  琅琊王挺着小胸口,说:窝窝窝!窝已经尝过啦!厚厚次的!厚次厚次!
  杨兼捏起一块牛舌饼来,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外皮油酥掉渣,虽然宇文贤说自己是第一次做牛舌饼,不过做的竟然像模像样,十分有天赋似的,不只是样貌做的好看,这牛舌饼的味道,也是可圈可点,比杨兼家的老三杨瓒,做出来的好吃太多了。
  宇文贤有些紧张,小肉手抱着食合的盖子,睁大眼目,说:人主好粗咩?
  杨兼细细的品味了一番,点点头,说:好吃,油皮酥香,咸淡适中,椒盐的味道回味无穷,的确美味。
  窝就说罢!琅琊王蹦蹦跳跳的说:就说厚次哒!窝一口气吃了三个呢!
  宇文宪羞涩的一笑,小脸蛋红扑扑的,说:这样这样窝就放心了,因着是第一次做,还怕做不好,冲撞了人主呐!
  杨兼食着牛舌饼,就看到琅琊王一脸快要馋死了的模样,咬着自己的小胖手,眼巴巴的盯着食合。
  食合里有好几块牛舌饼,杨兼一个人也吃不完,便说:朕一个人也吃不下这许多,要不然一起来食罢。
  哇太好啦!
  琅琊王第一个冲过去,好像一只小老虎,扑上来抓了一块牛舌饼,立刻大口吃起来,琅琊王特别喜欢吃,不管是甜口还是咸口,他都没有忌口的。
  宇文贤犹豫了一下,怯生生的说:蟹蟹人主!
  这才拿起一块牛舌饼,自己也吃起来。两只小包子吃牛舌饼,琅琊王狼吞虎咽,一块还没吃完,又抓起一块,好像别人会跟他抢一样,而宇文贤则是吃的斯斯文文。
  琅琊王不负众望的被酥皮呛着了,咳咳咳的咳嗽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杨兼让宫人端水来,给两个小包子,两只小包子吃的都十足欢心。
  宇文贤小口小口啃着牛舌饼,歪头看向杨兼,好奇的说:人主在干神马鸭?
  琅琊王狼吞虎咽的说:你尊笨鸭!窝叽道!人主这是在批阅文书!
  宇文贤挠了挠自己的小头发,说:批阅文书是神马鸭?
  琅琊王又说:啊鸭!你真是太笨啦,就是处理国家大事啦!
  宇文贤眨巴着眼睛,说:处理国家大事又是神马鸭?
  琅琊王说:就是就是嗯比次牛舌饼还要重要的事情!啊鸭,你是不会懂得啦!
  宇文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牛舌饼,恍然大悟,说:比牛舌饼还重要,这样鸭!
  两只小包子一问一答,就在此时,突听哒哒哒的脚步声,跫音飞着冲进来,原来是小包子杨广回来了。
  杨兼看到杨广回来,下意识啪!一声合上手头的文书,这文书乃是正议大夫弹劾杨广的文书,同样不想让杨兼册立杨广为太子。
  杨兼把文书合上,随手放在角落,这才说:我儿回来了。
  杨广听到路寝宫里叽叽喳喳的声音,生怕两只小包子又来争宠,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杨广自然要立刻跑进来,他一跑进来,正好看到杨兼在藏甚么东西,仿佛不愿给自己看似的。
  杨广眯了眯眼目,恭恭敬敬的说:儿子拜见父皇。
  杨兼点点头,笑着说:我儿,快来,毕公做了牛舌饼,味道真真儿不错,快来尝尝看。
  杨广看了一眼毕国公宇文贤,宇文贤坐在轮车上,杨广只是扭伤了脚,很快就痊愈,但是毕国公是骨折,没有个月余是好不得的。
  宇文贤坐在轮车上,怀里还抱着食合的盖子,甜甜的说:窝是第一次做糕点,幸亏幸亏没有失败,人主喜欢就好!那窝明日还给人主做糕点粗!
  杨广顺手拿起食合中的牛舌饼,尝了一口,面相十足刻薄的说:味道也就一般,还差得远。
  其实杨广说的是大实话,牛舌饼的外形还好,但是味道比杨兼做的差得太远了,没有一口咬下去欲罢不能的感觉,只觉得吃了也就那样,不吃也不会多想。
  宇文贤愣了一下,随即两只大眼睛泪泡泡的,杨兼看了一眼杨广,让他不要多说,小心惹哭了宇文贤。杨广看懂了杨兼的眼神,故意挑起肉嘟嘟的唇角一笑,说:不过毕公放心,父皇是从来不忍心打击旁人的,一定会说十足好吃,滋味很好等等的话。
  杨兼:好像杨广亲眼所见了一眼。
  宇文贤被他说的一愣一愣,随即哇的一声,哭着转着轮车跑出去了。
  琅琊王嘴上挂着点心渣子,眨巴着大眼睛说:窝觉得挺好次的鸭!肿么就哭呐!
  杨兼头疼不已,按理来说,儿子的年岁不小了,但是便宜儿子好像特别喜欢招惹小孩子,不,是欺负小孩子,但凡是小孩子,就没有不被杨广欺负的。
  杨兼说:儿子,你
  杨广则是理直气壮,负手而立,小肉手背在身后,说:父皇,儿子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的确如此,杨广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但是问题就在于,杨广说的是毫不润色的大实话!
  杨广背着手,说:罢了,父皇继续食牛舌饼罢,儿子再在外面散一散,晚膳时辰回来。
  于是杨广背着手便走了,那模样虽然是个小地出溜儿,但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颇为威严。
  杨广从路寝宫离开,刚走出来没多远,便听到骨碌碌的车轮声,一个阴影从斜地里走出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包子宇文贤。
  宇文贤转着轮车,眼睛哭的还红彤彤的,来到杨广面前,杨广挑了挑眉,宇文贤睁着一双兔子一样的大眼睛,说:方才险些忘了,窝窝还有一些话,差点忘了对太子说。
  杨广抱臂,宇文贤便说:这些日子市井之中多有流言,说说是太子将我推下马背
  的确如此,这些日子不只是有杨广下蛊谋害天子的传闻,还有传闻说杨广恶毒至极,因着嫉妒同窗的才情比他好,便将一同在露门求学的毕国公宇文贤故意撞下马背,害得宇文贤小腿折断,恐怕以后都要落下病根儿。
  宇文贤使劲摇手说:窝窝窝、窝是不信哒!当时太子也受了伤,分明分明是意外!太子你千万不要被市井流言所干扰,我没有干系哒!
  杨广挑眉说: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宇文贤怔愣的看着杨广,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杨广的反应很奇怪。
  杨广抱臂说:并非孤所为 ,孤为何要放在心上?
  宇文贤脑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是哦!太子能这么想,那就太好啦!
  没别的事,孤先走了。杨广刚要转身离开,宇文贤突然拉住他的袖袍,说:太子太子,窝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广回过头来,垂头看着自己的袖袍,眼神凉冰冰的,仿佛是冬日的潭水,虽然没有结冰,但也寒冷得很。
  宇文贤吓得立刻松开手,缩回手去,怯生生的说:窝也不叽道,要不要告诉太子好。
  杨广淡淡的说: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不好,那就别说了,孤很忙。
  太、太子!宇文贤连忙转着轮车,拦在杨广面前说:其实其实是这样哒,太子在进入太室之时,人主藏起了一本文书,并不是有意瞒着太子,不让太子看哒!窝看到了文书,那文书是朝臣们说太子坏话的文书,人主一定是心疼太子,所以所以才故意藏起来哒!太子千万不要多心鸭!
  宇文贤又说:那些朝臣太坏啦,他们说太子是坏蛋,太子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父皇呐!太子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听到呵呵一声轻笑,话头被打断,奇怪的看向突然发笑的杨广。
  杨广面色落下来,平日里的杨广板着小肉脸,好像一个老成的小包子,而如今的杨广彻底沉下脸来,他的表情一点子也不像是个孩子,反而冰冷阴鸷的紧。
  杨广幽幽的说:宇文贤,不要在孤的面前装好人,搬弄是非了。
  太太子宇文贤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丝僵硬的裂痕。
  杨广的唇角挑起嘲讽的笑容,说:难道不是么?父皇不给孤看的文书,你故意在孤面前现弄。宇文贤啊宇文贤,我父皇爱见你,孤可不爱见你。
  宇文贤怯生生的小脸一抖,脸面上的裂痕更大了,几次想要张口,但都没有找到声音。
  孤一辈子甚么样的人没见过,杨广嘲讽的说: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跑到孤面前来搬弄是非。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姓宇文的,就算在父皇面前受尽宠爱,他难道会收你做儿子,立你做太子不成?
  杨广说到这里,凑到他耳边,斜斜的挑起嘴唇,露出一丝刻薄而狰狞的笑意,说:你不够资格,趁早醒醒,别做梦了。
  毕国公宇文贤的一张小脸青青红红,颜色闪来闪去,这时候突听琅琊王的声音说:好奇怪哦,都去哪里了哇!
  宇文贤脸色一拢,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很委屈似的,琅琊王听到哭声,赶紧跑过来,手足无措的说:太子,你们这是肿么啦?肿么又哭啦!
  杨广根本不再多看一眼宇文贤,冷冷的一甩袖袍,转身走人了。
  杨广离开路寝宫很远,这才站定下来,别看他方才十足有气势,但心里还是气的,这些日子过的太不顺心,有人诬陷自己下蛊谋害天子,还传出自己恶毒,将宇文贤推下马背的谣言,加之那些朝臣上本,杨广心里正烦躁的很,宇文贤偏生还为了争宠,跑过来现弄。
  狗屁的牛舌饼。杨广小胳膊抱臂,森然的说:不就是牛舌饼么?孤也会做!连天子孤都做过,小小的牛舌饼,还能难倒了孤不成?
  杨广出去散散,说好了晚膳回来,等到晚膳之时,杨兼却没有看到便宜儿子,问了宫人才知道,说是太子出宫去了,托话回来,无法陪伴天子一同用晚膳了,这会子在大冢宰宇文护的府上。
  宇文护?
  杨广和宇文护没有太多的交际,他这人不主张重用宇文护,毕竟宇文护是一头狼,即使如今这头狼已然四十有余并不年轻了,但他还是一头吃肉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