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仰头看着高大的小马驹,眼皮不由跳了一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板着小肉脸,压着小嘴巴,很是不欢心。
  杨兼坐在一旁观摩,登时便明白了,杨广个头太小了,是三只小包子之中最小的一个,这匹小马驹,虽然是小马驹,但是对于杨广来说,还是有点高。
  平日里杨广都是被杨兼抱上马背的,这会子自己翻身上马,当真是有点困难
  杨广冷着脸,和小马驹相面,小马驹不怕生,打了个响鼻,还用脑袋去拱杨广,杨广被拱的差点坐倒在地上。
  一只包子,一只小马驹对视良久,杨广这才提起一口气,嘿鸭!一声翻身上马,但是他的腿太短了,向前一扑,根本没有蹬到脚踏子上。
  嘿嘿鸭
  鸭
  嘿
  杨广反复试探了三次,无论是直接上马,还是向前扑,或者干脆助跑向前扑,都不怎么成功。
  杨兼实在没忍住,笑的肚子直疼,不过笑归笑,杨兼还是站起来,走到杨广面前,将儿子抱起来,放在马背之上。
  小包子杨广抓住马缰,整理着马辔头,很是冷酷的说:儿子自己也可以上马。
  是是,杨兼笑着说:是父父多管闲事。
  杨广听他说的没甚么诚意,啧了一声,催马向前。
  琅琊王和宇文贤已经等了很久,眼看着杨广来了,乐逊老先生便开始教导他们骑马的各种要领,剩下来便是各自实践。
  杨广拽着马缰,很自如的开始骑马,宇文贤和琅琊王也有些经验,三只小包子哒哒哒的策马在道会苑来回来去的走了几圈。
  策马一会子之后,乐逊老先生便准备考核三只小包子,让三只小包子策马准备,一会子会来一场比试,看谁先御马到达终点。
  琅琊王跃跃欲试,他最是喜欢比试了,杨广则是兴致缺缺,小娃儿的比试,他一点子兴趣也没有。
  不过转头一看,杨兼还在,杨广莫名便想到了那块枣花糕,虽然最后枣花糕还是自己食了,但是
  杨广记仇。
  方才射术大获全胜,各方面碾压宇文贤,杨广唇角一挑,眼下的御术,不妨也碾压一把宇文贤,让他输的彻彻底底。
  杨广这么想着,便握紧了马缰。
  乐逊老先生一声令下,三只小包子立时催马,刚一开始,琅琊王便出了事故,他的小马驹就是不走,不管怎么催马都不行,而且还调头往回走,气的琅琊王使劲扭着小屁股,大喊着:鸭鸭!你这个坏马!往哪里去,那边鸭!那边鸭
  而杨广和宇文宪则是顺利得多,两匹小马驹立刻狂奔而出,简直是并驾齐驱,飞快的向前冲去。
  杨广压低了身体,将小身板伏在马背上,挑唇一笑,看向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宇文贤,说:怎么,毕国公就这点能耐么?
  宇文贤正在专心策马,突然听到杨广说话,惊讶的睁大眼睛,就见杨广的小马驹竟然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超过了自己。
  宇文贤惊讶不已,似乎不服输,小肉手拽着马缰使劲催马,想要赶上去。
  前面竞争激烈,琅琊王还在和小马驹较劲,说:啊鸭!反了,反啦!那边鸭!你这个笨马,不给你草料食啦!
  琅琊王的小马驹差点子跑出道会苑,宫人们赶紧拦住,这才把琅琊王解救下来。
  就在此时,突听鸭的声音,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琅琊王身上,没想到身后竟然出了状况,回头一看,跑在前面的两只小包子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撞在了一起,齐刷刷的跌下马背。
  嘭
  咕咚!
  杨兼听到巨响和痛呼的声音,吓的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大步冲过去,冲到杨广面前,说:儿子?!
  杨广从马背上跌下来,倒在地上,脸颊被蹭了一个血口子,浑身到下都是灰土,疼的一张小脸扭曲在一起,险些成了带褶儿的肉包子。
  不只是杨广,宇文贤也跌在地上,同样灰头土脸,小肉手蹭破了皮,应该是扭到了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两匹小马驹跑的好好儿的,也不知如何便撞在了一起,两个小包子全都受了伤,杨兼看到儿子见血了,连忙把儿子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说:快,去传医官,叫徐医官过来!
  刘桃枝立刻反应,说:是,人主!
  刘桃枝飞奔去找徐敏齐,杨兼抱着杨广匆匆回了路寝宫,毕国公府也来了人,将宇文贤接回去看伤,下午骑射课程风风火火便结束了。
  徐敏齐被刘桃枝一路拉着狂奔而来,跑的满头热汗,中官何泉已经在路寝门口等待了,说:徐医官,快请入内!
  徐敏齐小跑进去,小包子杨广躺在路寝东室的床上,这张床应该是天子的龙床才对,杨广虽然也有自己的寝宫,不过一般都住在这里,每日都躺在这张床上,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觉得奇怪。
  徐敏齐没有废话,立时给杨广诊治,面颊稍微蹭了一下,是皮外伤,并没有大碍,只要注意饮食,是不会留疤的,最重要的是杨广的小脚丫。
  杨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时候,扭了脚腕,小靴子险些脱不下来,一只小脚丫肿的跟小猪蹄似的。
  杨广忍着疼痛,没吭一声,毕竟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十三岁开始便上阵杀敌,亲自参加南北统一的战争,甚么样的大小伤没有受过,这些当真不算甚么。
  杨广板着脸,杨兼比他更加担心,眼看着儿子的小猪蹄,着急的说:徐医官,如何?可有大碍?骨折了么?会不会留下病根?
  杨兼显然变成了一个话痨,徐敏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加之他有点口吃,不,并非一点儿
  回回回回禀人人人主!太太太太子无妨!
  杨兼听到最后两个字,狠狠松了一口气,徐敏齐又说:没没没没有骨折!伤了筋需要好生休休养!
  徐敏齐当即给杨广开了一个方子,最主要是休养,还要抹药活血化瘀,最好配合汤药,好的自然更加快。
  杨兼等徐敏齐走了之后,这才说:儿子,疼不疼?
  杨广小大人一样摇头说:无妨。
  杨兼反复检查了好几下杨广的小猪蹄,确保没事儿,真的没有骨折,这才松了口气,说:乖儿子,这些日子腿上不要用力,无妨,父父可以抱着你。
  杨广:
  杨广想要婉拒,毕竟自己虽然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其实内心里一点子也不小了,总是被人抱来抱去,成甚么样子?
  但是杨广仔细一想,罢了,如今是特殊时期,自己正要被册封为太子,既然父亲喜欢抱着,那就暂时顺着他的意思,等自己册封完了太子再说。
  杨广便乖巧的点点头,小肉包脸颊直晃悠。
  杨广受了伤,还特别乖巧,杨兼更是觉得他可怜儿,说:明日父父给你做个猪蹄汤,小猪蹄也好的快一些。
  杨广眼皮一跳,不过想到杨兼之前炖过黄豆梨子猪蹄汤,又觉有些馋这口儿了,中午食了太多的素菜,杨广感觉自己这会子脸色怕都是绿的,急需要食肉补一补。
  杨兼站起身来,杨广还以为他现在就要去炖猪蹄,说:父皇,现在不忙去,儿子还不饿。
  哪知道杨兼却说:父父不是去膳房,是准备去看看毕国公。
  宇文贤?
  就听杨兼继续说:你与毕国公全都跌下马来,也不知道毕公那面子怎么样了,朕去看看情况。
  杨兼要去探望毕国公那个小娃儿?
  杨广心中警铃大震,毕国公长相斯文可爱,看起来清秀又无害,尤其一哭起来,那真真儿是可怜劲儿的,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杨兼本就喜欢小娃儿,还要把枣花糕拿给毕国公食,这会子又要去看望毕国公,杨广心头狂跳,这毕国公无父无母,保不齐杨兼一个心软,便将毕国公抱回来当儿子了
  想到这里,杨广登时啊鸭一声浮夸的惊呼,直接趴倒在龙床上,恨不能打着滚儿,动作十足浮夸,抱着自己的小猪蹄,哼哼唧唧说:疼肿么突然疼起来呐?
  杨兼听到儿子喊疼,立刻又坐下来,坐在床牙子上,说:儿子,怎么了?
  杨广装可怜也算是炉火纯青,只是平日里不愿意拉下这个脸面而已,眼下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甚么脸面不脸面?有太子之位重要么?有天子之位重要么?
  杨广可怜兮兮,皱着一张小肉包脸,小肉手抓住杨兼的袖子,瘪着嘴巴,哽咽的说:父父,腿疼疼!
  杨兼心疼儿子,赶紧检查一番,当然是检查不出来甚么的,杨兼也发现了,其实杨广是在装病,实在太明显了,那意思就是不想让自己去探望毕国公宇文贤。
  杨广赖在床上,揪着杨兼的袖口,哼哼唧唧的不起来,好似杨兼前脚去探看毕国公宇文贤,小包子杨广后脚就能活活疼死一般。
  杨兼无奈的说:乖儿子,毕国公好歹是国公,父父堪堪即位,多少应该去探看一番。
  杨广却更是哼哼唧唧,小肉包子在床上不停的打滚儿,嘴里无病呻吟:啊鸭,好疼疼疼父父不要儿子了吗?
  杨兼;
  杨兼见杨广还在动摇,立刻捂住自己的小肚子,又说:窝窝肚肚也疼,一定一定是午膳没有食好,啊鸭好疼,疼死窝啦!
  杨兼明知道杨广在装洋蒜,但是偏生他就是吃这一套,十足没辙,杨兼无奈的说:是不是中午吃太多韭,这会子不舒服了?
  真的让杨兼猜对了,杨广的确有点不舒服,肚子里涨得很,肯定全都是韭菜,那么大一承槃的韭菜,杨广平日里几乎不吃菜的,午膳全都给干掉了,可不是要不舒服?
  杨兼说:好,父父不去了。
  杨广眼睛一亮,便听到杨兼又说:但是要把徐医官叫来,给你开几副消食的汤药。
  消、消食?
  怎么又是消食?
  杨兼说:上次你便食得太多,竟给撑病了,难不成不记得了?
  杨广眼皮狂跳,如何能不记得,上次是因着不想让琅琊王小包子在父亲面前得宠,所以硬生生吃了好多炸汤圆,给吃撑了去,这次则是不想让毕国公宇文贤在杨兼面前得宠,一时冲昏了头脑,竟然吃下一大承槃的韭菜,现在回想起来,杨广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
  消食听起来太过丢人,但是为了不让杨兼去找别的包子,也不差这点子脸面了,一咬牙,说:好。
  杨兼立刻把徐敏齐又叫了回来,让他开一些消食的汤药来。
  徐敏齐看诊之后,刚刚离开不久,便听中官何泉说:人主,正议大夫,御正大夫,太府大夫,宗师大夫,前来谒见。
  杨兼眯了眯眼目,一来就是四个大夫,官阶还都不小,也不知是为甚么来的,不过十有八九
  杨兼对杨广说:我儿好生休息,父父去去就回。
  杨广却拉住杨兼,一双圆溜溜的眼目眯起来,说:父皇,这些子大夫,怕是冲着儿子来的,父皇不如便在东室议事罢。
  杨兼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有甚么不能让杨广听得,便对何泉说:去把四位大夫请进来。
  是,人主。
  何泉出去,四个大夫很快走进来,他们一进来,刚要恭恭敬敬的作礼,哪知道一眼便看到了太子杨广!
  小包子杨广一副撒娇耍赖的模样,窝在人主杨兼的怀中,听说小太子骑射的时候坠马,伤到了腿,人主担心得不得了,来来回回让徐医官跑了好几趟。
  杨广的眼目冷飕飕的撩了一眼那几个大夫,四个大夫显然没想到太子也在场,他们前来,正是为了册立太子一事。
  之前也有许多人前来凑热闹,想要暂缓册立太子的事情,毕竟后宫空虚,没有一个后妃,不如等谁家的千金嫁入宫中,给人主生下一儿半女再册立,所有人都想要争取这个机会。
  四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因着杨广在场,稍微有些迟疑,他们一方面想要暂缓册立太子,但是一方面又知道杨广得宠,谁也不愿意当面得罪了小太子去。
  杨兼抱着儿子,好似在哄儿子似的,其实趁着机会捏了好几下杨广肉肉的小脸蛋儿,杨广为了装作乖巧粘人,也不反抗,反而还要把自己的小脸蛋儿送到杨兼的手上,任是杨兼捏瘪了揉圆了,如此一来才能给大家展示展示,自己有多么受宠。
  杨兼笑的很是和善,说:四位大夫还未归家?也当真是辛苦,为了国事操劳如此,当真是我大隋的幸事。
  四个大夫尴尬的拱手说:天子谬赞,臣诚惶诚恐。
  杨兼又说:不知四位大夫,可是有甚么事情?
  宗师大夫干脆把心一横,说:天子,冬日旱雷,这是不祥的征兆啊!一定是因着人主后宫凋零,我大隋没有国母,这是上天的警示啊!
  杨兼幽幽一笑,说:哦?上天的警示?
  其他几个大夫也跟着应和,正议大夫说:正是如此,臣以为宗师大夫说的极是,冬雷滚滚,怕是上天警示,人主虽英明勤政,但后宫未立,太子先立,这这岂非有背天常?人主尚且年轻健壮,何必急于册立太子,大皇子年幼,不如等几年也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兼温柔的脸色突然收敛起来,沉声说:这么说来,冬日旱雷,是因着朕不够亲近女色了?真真儿是有趣之事,老天爷打了雷,你们便要给朕塞几个后妃?
  人主,老臣
  四个大夫还想要狡辩,杨兼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幽幽的说:正议大夫,御正大夫,太府大夫,宗师大夫。
  他依次点了四个人的名字,四个大夫只好拱手说:臣在。
  杨兼继续幽幽的说:朕以为,冬日旱雷,是上苍提点朕,应该肃一肃朝纲了!需不需要朕现在便派人去查查,你们各家里的妓子、妻妾,都是甚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