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臣眼看到杨兼,有不甘心的,有无可奈何的,有逆来顺受的,不管是甚么样的感情,却只能垂首而立,随着众人的山呼,跪拜在地,迎接新天子。
  天子即位,跪拜人主
  羣臣听到这句话,登时全都浑身一震,随着大流儿便往地上跪去。就在这此时,突听有人大喝一声:姓杨的汉儿有甚么资格即皇帝位?!
  那声音说着,登时排开众人,一路大步走过来,旁边好几个大臣被推得踉跄,连忙向旁边躲去,避让出一条道路,让此人通过。
  肃穆的临光殿登时喧闹起来。
  是蜀国公!
  蜀国公竟然公然对新天子不敬!
  竟然辱骂天子这这这是要造反啊!
  蜀国公尉迟迥,可谓是不负众望站了出来,他一身国公的朝服,站在台矶之下,与杨兼对视,气势嚣张到了顶点,说:这天下乃是我大周的天下!姓杨的不过一个汉儿!妄图篡位!天理不容!我与先祖乃是甥舅之亲,岂能容这个汉儿作乱!?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口出狂言的蜀国公,都觉得蜀国公可能是疯了,新天子如此铁手腕,在清晖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全都见识过了,蜀国公竟然不要命的站出来公然反对天子,而且还是即位之时,把自己的退路也全都给堵死了,看来今日不会好过。
  杨兼站在台矶之上,居高临下的垂头看着尉迟迥,唇角划开一丝顽味的笑容,他并没有生气,甚至很是愉悦,尉迟迥睚眦尽裂的模样,似乎取悦了杨兼一般。
  尉迟迥见他还笑得出来,伸手指着杨兼,态度傲慢至极,说:姓杨的汉儿,你有甚么资格登上人主之位?!我的十万大军,此时已经围在长安城外,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冲进城中,梁人的兵马也已经压在黄河之上,只要我一声令下,便可将黄河填平!
  甚么?
  梁人!
  蜀国公竟然勾结了南蛮子!
  蜀国公,你乃是我的大周的臣子,怎么能做出这等通敌卖国之事呢!
  引南蛮入侵,若是梁人进来不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羣臣嘈杂起来,日前在清晖室,北齐的兵马刚刚践踏而来,如今南梁的兵马接踵而至,引外敌入侵,倒拿干戈这种事情,仿佛永远在重蹈覆辙,一次又一次,永远也没有人会吸取教训。
  杨兼在混乱的临光殿上,面目一点子也没有变化,甚至唇边还挂着悠然的笑意,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羣臣听到杨兼的嗓音,立刻下意识全都闭了嘴。
  资格?杨兼笑了笑,说:朕如何没有资格?
  在未入临光殿之前,杨兼的自称从未改过,但是今日不一样了,他站在此处,站在临光殿之上,幽幽的说:依朕看,没有资格之人,是你罢。
  无知小儿!尉迟迥怒喝说:死到临头,竟然还嘴硬!好哇,我便一声令下,让外面的大军冲进来,看看你这无知小儿,还嘴硬到甚么时候!
  杨兼没说话,抬起宽大的黑色袖袍,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那动作简直气怒了尉迟迥。
  尉迟迥嗤一声拔出佩剑,高举怒吼着:下令!!十万大军,攻城!!!
  尉迟顺和韦艺一左一右,站在尉迟迥的身后,尉迟迥高亢下令,临光殿瞬间雅雀无声,被浓浓的恐惧笼罩着,然而
  尉迟迥一声令下,身后二人竟然没有一个动弹的,尉迟迥一愣,随即重复说:下令攻城!
  大殿依然鸦雀无声
  尉迟迥两次下令,两次都没有声息,立刻转过头来,瞪着尉迟顺和韦艺,说:你们在做甚么?!没听到我说话么!下令攻城!
  尉迟迥说了三遍,尉迟顺和韦艺仿佛变成了石雕,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甚至谁也不眨眼,羣臣起初寂静无声,不敢说话,不敢呼吸,后来渐渐的喧哗起来。
  甚么情况?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尉迟迥气的去推韦艺,怒喝说:你们中了甚么邪性!!难道听不到我说话么!?
  呵呵,就在此时,杨兼幽幽一笑,十足的嘲讽:蜀国公,可能是下令之人不对,换做朕来试试看,可能便不一样了。
  杨兼不给尉迟迥怔愣的机会,立刻沉声说:韦将军,城外叛军如何?
  韦艺快速出列,原来他不是石雕,也不是木桩,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拱起手来,声音洪亮,铿锵有力,说:回禀人主!长安城外十万叛军,已经悉数投降,归顺人主!
  甚么?!尉迟迥震惊不已,挥手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韦艺!是你!你这个叛贼,你背叛了我?!
  尉迟迥这么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如果只是一个韦艺,如何能拦住十万大军?不对劲儿,十足不对劲儿,难道
  他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亲儿子尉迟顺,恍然大悟说:是你这个逆子!!
  杨兼笑着说:蜀国公啊蜀国公,到底是谁没有资格?大势所趋,也怪不得尉迟郎主和韦将军弃暗投明,不是么?
  尉迟迥这时候才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而且杨兼为了立威,分明可以提前解决尉迟迥这个隐患,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他并没有,如今在临光殿,众目睽睽之下,让尉迟迥曝露天下。
  有了尉迟迥这个反面教材,恐怕短时间内再也不敢有人造次。
  四周喧哗声再起,尉迟迥被羣臣指指点点:原来一切都在人主的计算之中。
  人主深不可测啊
  蜀国公输的也太难看了。
  尉迟迥脸色涨红,已经破罐子破摔,怒吼说:姓杨的汉儿!!这是我大周的天下,就算我今日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哈哈哈哈你可别忘了,梁人已经到了黄河,你的兵马重心全都在安抚齐人之上,根本没有能力对抗梁人!梁人便要长驱直入了!我就算把江山让给梁人,也不愿意交给你这个无耻汉儿!
  杨兼笑了笑,说:蜀国公,你是不是对汉人有甚么误解?
  尉迟迥没听懂杨兼在说甚么,嘭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临光殿的大门轰然打开,有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那人一身黑色介胄,手执长枪,身姿挺拔的开进来,一张老成憨厚的国字脸肃杀冷酷,正是新任人主的二弟杨整!
  因着临光殿人多,蜀国公尉迟迥又突然造反,所以刚才大家都没有注意,原来车骑大将军杨整竟然不在场,这会子才走进来。
  杨整走进来,矮身跪拜在地,拱手抱拳:回禀人主!韦孝宽大将军传来邸报,已于黄河之畔,伏击梁人,击溃梁师两万余人,俘虏两千!
  尉迟迥脑海中轰隆一声,仿佛要把他整个脑袋炸成平地,梁人失败了,韦孝宽甚么时候带兵去镇压的?自己怎么不知情?
  他终于明白刚才杨兼那句顽笑话是甚么意思了,他对杨兼的确有误解,实在太小看杨兼了,无论是长安城外的兵马,还是梁人的兵马,竟然全都在杨兼的掌控之内。
  杨兼的确早有准备,韦艺招认之时,杨兼便暗地里亲自去找了一趟韦孝宽,韦孝宽和杨兼的干系其实并不亲厚,但是韦孝宽是个内明之人,他明白眼下的情势,而且不得不说,杨兼很可能是个明主,因此韦孝宽愿意为杨兼前往黄河,击溃梁人的伏击。
  韦孝宽带兵离开长安,对外只是声称自己年纪大了,正在养病,尉迟迥的确听说韦孝宽病了,闭门不出,但是他完全没想到,韦孝宽竟然离开了长安,前往黄河之畔,他还以为韦孝宽也不想拥戴杨兼,因此闭门不出。
  尉迟迥身形一晃,几乎站不稳,咕咚一声巨响,跌坐在地上,手中的佩剑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杨整扬手一挥,禁卫立刻从外面冲进来,直接围住尉迟迥,将人押解起来,尉迟迥仿佛一只斗败的鹌鹑。
  而杨兼自始至终游刃有余,稳稳当当,十二旒从冠冕上垂下来,轻轻敲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杨兼慢慢提起手来,展开玄色的衣袍,杨兼朗声说:还有甚么人不服气,今日尽管站出来,朕奉陪到底。
  羣臣看到尉迟迥这个榜样,又看到杨兼游刃有余的威严,心中全都是骇然,不得不说,这一招敲山震虎,相当有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冢宰宇文护立刻跪拜在地上,非常是时候的叩首说:拜见天子!请天子即皇帝位!
  拜见天子
  随即陆陆续续有人跪拜下来,紧跟着是更多更多的人跪拜下来,临光殿犹如海洋一般,后浪推着前浪,一批一批的人跪拜下来。
  拜见天子!
  请天子即皇帝位!
  杨兼展着双手,站在临光殿最高之处,幽幽的俯视着羣臣,唇角划开一个满意的笑容,放下手来,一抖袖袍,朗声说:今日朕即位皇帝,才疏学浅,直至尽力而为,诸卿乃是朝中扛鼎之臣,朕还要仰仗诸卿多多斧正才是。
  臣愧不敢当,诚惶诚恐!
  尉迟迥当殿被抓,杨兼敲山震虎,顺利即位成为皇帝,恢复汉姓杨,改国号为隋,尊杨忠为太上皇。
  众臣都以为杨兼即位,大周不复存在,加之蜀国公尉迟迥叛乱,一定会有一次大清洗,杨兼很可能借着这次的机会,清理北周的各种王公贵胄,然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
  杨兼并没有盲目的开始大清洗,而是暂时安抚得了一波朝廷。
  立杨广为太子,册封二弟杨整为蔡王,册封三弟杨瓒为滕王,晋升齐国公宇文宪为齐王,晋升赵国公宇文招为赵王,保留齐人兰陵王、安德王、琅琊王等等称号,割去蜀国公尉迟迥的爵位,并没有处于极刑,册封尉迟佑耆为新任蜀国公。
  赵国公宇文招曾经也是造反的一员,但是后来宇文招弃暗投明,帮助杨兼抓住了尉迟迥,因此杨兼法外开恩,不只没有降职打压宇文招,反而升他为赵王,这个举动让很多人都看到了希望,觉得如果自己忠心耿耿,说不定也会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尉迟佑耆是最不被贵胄看好的庶子野种,没成想尉迟佑耆摇身一变,直接跨过了蜀国公世子,成为了蜀国公,这是许多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一瞬间往日里看不起尉迟佑耆之人,全都上门来巴结,还有给尉迟佑耆说亲之人,源源不断,恨不能踏破门槛儿。
  自然了,韦艺也有一定的升迁,因为他戴罪立功,所以并没有被牵连,而是晋升成为了车骑大将军,正巧杨整晋升,车骑大将军的职位空缺,便让韦艺顶上这个空缺,韦艺登时激动的险些哭出来,对杨兼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杨兼即位之后,遣使臣柴燎祭天,一日里忙忙碌碌,好不容易晚上才歇息下来,今日他不必出宫离开,从今日开始,他便要住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成为路寝宫的主人。
  杨兼拖着宽大的黑色衣摆慢慢走进寝宫,阼阶入内,穿过正堂,走入东室,东室乃是天子安寝之处。
  杨兼走进去,东室庄重奢华,中官与宫女伏侍两侧,杨兼的目光转了一圈,淡淡的挥手,说:都下去罢。
  是,人主。
  中官与宫女们应声,纷纷趋步离开,从东室退出去,离开正堂,守在殿门外面等着吩咐。
  宫人离开,殿中只剩下杨兼还有一个小巧的黑影,自然是小包子杨广了。
  杨广坐在东室之内的席子上,见到杨兼,站起身来,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拱手说:儿子拜见父皇。
  今日杨广穿的是一身皇子服饰,毕竟刚刚册封太子,还没有祭天昭告天下,太子的服饰也要量身定做,日后正式祭天,才能穿上太子的衣裳。
  虽然没有太子的衣裳加身,但是小包子今日的打扮也是显得又乖巧,又英俊的。一张俊气的小脸蛋儿,从小便看出来了,活脱脱的俊美胚子,长大之后那还了得?圆滚滚的小身材,小孩子的通病,脑袋有点大,肩头比例异常可爱。
  杨兼越看越觉得可人,当即趁着杨广不注意,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抱住杨广,直接将小包子抱离地面。
  啊鸭!小包子杨广一个没注意,登时破音,尾音变得奶声奶气,蹬着两条小短腿,挣扎着说:父父皇,快点放下儿子!
  杨兼笑眯眯的说:不放。
  复又颇为理直气壮的说:父父今日忙了一天,急需我儿卖萌充电。
  杨广根本听不懂他说充电是甚么意思,仍然蹬着两条小肉腿,双手乱挥,频率还挺高,说:父皇快放窝下来!放窝下来!这成何体统?
  杨兼说:父皇这个称谓一点子也不好听,叫父父,叫父父才放你下来。
  杨广呼吸一窒,登时变成了死鱼眼,无奈的看向杨兼,不过他此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也不得反抗,为了双脚能沾地,只好忍气吞声的说:父父。
  杨兼却得便宜卖乖,说:不可,声音太小,唤的也不够甜,如此敷衍怎可?重新叫。
  杨广:
  杨广的死鱼眼瞬间变成了猫眼,圆溜溜的瞪着杨兼,只可惜他现在这模样,完全没甚么暴君的威严可言,气的果冻一样的嘟嘟嘴抖了好几下,这才一脸咬牙切齿,却扯着萌萌的嗓音,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父
  虽然中间打了一个磕巴,但是甜度果然翻倍,甜味爆表。
  杨兼笑了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乖儿子,忙了一天,父父带你去洗澡澡,如何?
  洗洗澡澡?
  杨广踢了两下腿,说:等、等等,说好了放窝下来呢!放窝下来放
  杨兼带着小包子去沐浴,宫中的热汤便是不一样,隋国公府虽然不缺钱,但是也不奢侈,所以自然没有这样豪华的热汤,杨兼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浑身都舒坦了,小包子则是泡的面颊软嘟嘟的一片殷红,白皙的脸蛋好像大苹果。
  杨兼把小包子放在床上,给他擦着软乎乎的小头发,笑着说:乖儿子,咱们睡觉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