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逸伸手抵在华灿肩头,让他和闫嘉盛保持距离。
他的伤势超出华灿计算,给后者的演技髹上真性情,正颜厉色呵斥:“嘉盛,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干嘛冲邱逸发火?他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处处维护你,你竟然忍心伤害他!”
厌恶绿茶是闫嘉盛和沈怡为数不多的共通点,华灿这段演出堪称深绿“茶倍贱”,足够他气疯好几回。
“你、你还有脸装好人!你今天在工地对我老婆做了什么?吃她的豆腐,还教唆她跟我离婚,电视剧里才找得出你这么坏的人,埋进土里,地都会大旱三年!”
他形色癫狂的德性很难看,华灿故意端正仪态来反衬,翩翩冷笑:“没错,我是对沈工说了那些话,而且全部出自真心。”
邱逸恐冲突升级,大声喝止他。
华灿严肃道:“邱逸,刚才我都跟你坦白了,现在你也亲眼看到了。嘉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一味推卸责任,抱怨所有人,连你也不例外。我怎么甘心再让沈工留在他身边受苦呢?他再不悔改,我会尽一切努力把沈工夺过来,好女人应该跟着珍惜她的男人,否则太不公平。”
这戏剧化的强盗行径放在现实中震撼力太强,以自我主义著称的闫嘉盛也听得瞪目结舌,怀疑华灿的脑细胞全是病毒,失声痛骂:“你个小娘养的混球,我操、你八辈儿祖宗!”
邱逸眼前掠过狂风,再一定睛闫嘉盛已被刮倒,鼻孔血流不止,像被一颗烂番茄砸中了。
“狗日的,还敢打人!”
他爬起来叫嚣却不敢还击,华灿体格健壮,武力值之高,他这个缺乏锻炼的弱鸡难忘项背。
华灿面如寒铁,似乎还欲延续攻势,被邱逸死死挡住。
“你干嘛打人!”
他的反应和他来时相仿,心情也一样。
华灿不想惹怒他,退让道:“他骂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侮辱我妈妈。”
闫嘉盛听了偏要照他痛处踩,抹着鼻血咆哮:“我骂错了吗?正常人怎么教得出你这种没脸没皮的混球!你妈给人做了一辈子小老婆,你这辈子也只能给大房家的儿子打下手,永远被人家踩在脚底下!”
华灿的眼神不如拳头威力大,咬牙问邱逸:“你就任由他这么羞辱我?假如有人这样对你,我会跟他拼命。”
他屈辱的表情混合悲愤,邱逸像困在烤箱里,被上下两层猛火炙烤,痛苦万分道:“我先送他回家,你也冷静一下。”
他转身拉住闫嘉盛胳膊,却很难制服他。
“老子还没骂够,凭啥子走人!”
“你再骂还要挨打,想进医院还是想去派出所?”
“他打老子,你不会帮我打他?你还是不是我的兄弟伙!”
“……你想出气,那干脆打我嘛,我站这儿不动,随便你打。”
邱逸焦急气苦,再次泫然欲泣,友情的天平如果失衡,他的心一定先被压碎。
华灿见状自觉做得太过火,率先撤退以免再给好友压力。
闫嘉盛争得自欺欺人的颜面,放出猎犬般的泼骂追逐敌人。
邱逸的脸快被围观者的视线戳出坑洞,却浑然不知,那路灯也赶不走的黑夜入侵心间,群星失辉,黎明或许遥遥无期。
窗外知了哼着催眠曲,熏风流水般涌进来,泡得人眼皮发沉。
沈怡合上《睡前童话故事》,轻轻吻了吻女儿睡熟的苹果脸,听到门外惊天动地的关门声,赶忙用手捂住孩子的耳朵。
看样子和邱逸没谈拢,八成还闹翻了。
她快速离开儿童房,寻着动静来到浴室,洗脸台上搭着闫嘉盛刚脱下的t恤,斑斑血迹划破她的平静。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伤哪儿了?”
她上前捧着他的下巴查看,青肿伤势明显是暴力所致。
“邱逸打你了?”
她不相信这一假设,听说凶手是华灿,不禁松了口气,又好奇丈夫为何胆色猛涨。
“你直接去找华灿了?我还以为你是去见邱逸呢。”
“是先和邱逸碰的头,他听了录音还不肯和华灿绝交,我一气之下就把那混蛋叫出来了,他说不过我就打人,真是个地痞流氓!”
现在闫嘉盛的愤怒连接着核反应堆,能量取之不竭,捞水洗了把脸,向妻子控诉华灿的下流行径。
“他下午骚扰完你就去找邱逸了,把跟你说过的鬼话又跟邱逸说了一遍,还求邱逸支持他。”
高能信息产生干扰波,搅乱沈怡的神色。
“他怎么这样啊!?”
“我哪儿知道,打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那邱逸呢?他听了这些是什么态度?”
“嗨,别提了,那小子经不起哄,看华灿装得可怜心就软了,跟我吵架不说,还急得直掉眼泪,刚才在楼下又哭了。说我和华灿都是他的好朋友,硬要分远近厚薄就等于逼他自断臂膀。他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着呢?”
沈怡当前的感受能写就百万字的鸿篇巨著,大大长了见识,增了眼界,按住额头又气又笑:“华灿太狡猾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她掌握的情报较为全面,对照前后文便领悟出奸人的全套方案。
上次生日会以后邱逸已对他起疑,他为了挽回他们的关系,故意跑来对我表白,紧接着转告邱逸。把自己塑造成为爱迷失心智的情种,谎称设计离间我和魏景浩只是出于对我的占有欲,这样邱逸就不会过多地怀疑他的人品。
他吃透了邱逸的性格,利用他过剩的同情心插圈弄套。我那段录音非但没整垮他,反倒让他的计划更圆满高效了。
这个将“兵不厌诈”玩到登峰造极的男人有如弯道迭出的纽博格林赛道,密布翻车陷阱,她的车辆已然爆胎,还能闯过险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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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闫嘉盛仔细照镜子,确认过没破相就想洗个痛快澡祛除晦气,沈怡拿了浴巾给他,转身被他叫住。
“明天你就去辞职吧,再跟那流氓呆一处,我都替你恶心。”
沈怡早在筹备此事,还没找好下家,嫌丈夫站着说话不腰疼,抱怨:“我也不想干了,可欠了大敏七十万,每个月还有一万多房贷,不上班哪儿来的钱还债?”
提起买房闫嘉盛旧怨复燃:“早叫你别买房,那就是个负担。实在不行还是找我妈借吧,你不好意思提,我帮你说。”
沈怡呕心沥血打尊严保卫战,可不想前功尽弃,坚口拒绝:“不用了,欠你妈的债还不如欠大敏和银行舒坦呢。”
“为啥?”
“他们至少不会天天按头逼我报恩,要是借了你们家的钱,你更要把我当成女奴使唤。”
闫嘉盛的眼珠像受风的火炭,红了又暗,克制道:“那随你吧,先不辞职,到了公司离那流氓远点,他再敢骚扰你,马上跟我说,看我不废了他。”
沈怡纳闷他怎的有了保家卫国的觉悟,狐疑地打量他,殊不知“挖墙角事件”起了作用。
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闫嘉盛不识货,看不出妻子的好,以为她纵有魅力也只能吸引一些贫下中农,再没想到华灿这样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的年轻公子哥会对她动心。加上邱逸一番教诲,他才知道名下的荒山野岭竟是块风水宝地,虽说尚在半信半疑中,态度已起了变化。
他被妻子盯得别扭,挥手叫她出去,随即想:不表示出一点重视,会寒了她的心,忙说:“你想吃西四那家螺丝转吗?明天买给你。”
螺丝转是一种夹糖烙饼,沈怡打小爱吃,还数西四北大街一家饼铺的味道最正,可惜离得远,不容易买到,专门叫外卖又觉费事,偶尔顺路才去买两个饱口福。
丈夫至少一两年没提供这类关心,突然示好,她心里立马亮堂了。
肯定是见华灿露了原型,知道过去开门揖盗的做法很蠢,怕我说他就赶紧讨好卖乖,想用几个烙饼糊弄我,想得到美。
她促狭时很难打发,另外点菜:“气都气饱了,龙肝凤髓也吃不下。算命的说我流年不利,让戴金质的生肖坠子辟邪。你真有心就去买一个送我,要24k金的,至少得橄榄那么大。”
这个体积的金坠子少说七八千,闫嘉盛冲口骂她敲竹杠。
“又没逼你买,人家的老公连命都舍得送给老婆,你呢,放在饥荒年代肯定首先把我卖了换粮食。我算看透了,结婚有什么用啊,做牛做马一辈子还是个外人。”
以前沈怡气极了也不会说这种毫无用处只会凸显刻薄的话,近来与丈夫分歧越来越大,感觉婚姻像破漏茅屋已无修缮价值,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一冒头,言行也随性了。
闫嘉盛呢,换做平时铁定跳脚,今日心虚理亏必须忍痛割肉,粗声妥协:“知道了知道了,明天买给你。”
沈怡讥嗤:“你要是回头找你妈告状,我收了心里也不踏实。”
男人眼似牛铃,想长角撞她,凶吼:“我不会跟我妈说的!讨债婆,迟早被你压榨死。”
“呵呵,不止你有怨言,我也想换个好伺候点的男人呢。”
“你、你别以为有男人追求就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华灿只是图新鲜,你真跟了他顶多三个月就下课!”
“我换人也不会找他,不瞒你说,外面追我的很多,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什么?还有其他人!你每天是出去上班还是招蜂引蝶?给我老实交代!”
沈怡拉响丈夫的雷、管,气定神闲走出浴室,闫嘉盛光着身子没法追赶,咒骂着抓起浴缸里的玩具水枪,扫射臆想中的奸夫们。
沈怡去厨房倒了杯梅子酒,琥珀色的酒液衬着晶莹剔透的冰块,清爽怡人,不知能否解她的腻烦。
刚才那话不算谎言吧,魏景浩不也对她有企图?他的欲念和华灿的一样,都把她当做牟利工具。
其实男人对女人大底如此,一切付出追求都围绕“满足性、欲、传宗接代、辅佐事业、照顾家庭”四项目的。“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本是谬论,所谓的“情”只是女人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海誓山盟当信条,让“务实”的男人一辈子陪她风花雪月,可能性还不及教一只宠物说人话。
生为女人就像上了贼船,盲目反抗会头破血流、沉尸水底,老实顺从会被刮骨吸髓,剥皮抽筋。想活得有人样,必须具备聪明的头脑、钢铁般的意志和看透人生本质的法眼,没有彷徨,不存奢求,辛苦失望时多想想一句话:“这辈子反正都这样了。”
与闫嘉盛分别后,邱逸身心交瘁,苦恼的蠹虫放肆啃着他的精神,力气没剩几口,大概只够撑到回家。
今天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华灿,还是先不见他了吧。
他开车返回自家小区,在楼下看到那闹心的人。
“我没收到你的消息,就来这儿等你了。”
华灿失去方才在公园修理闫嘉盛时的强硬,像被扒了壳的河蚌,一副任他宰割的柔弱相。
邱逸的手只擅捧花,不会握刀,看他这样仅有的责备也融化了,带他去小区绿廊下说话。
“华灿,我暂时没办法化解你和嘉盛的矛盾了,明天先去公司辞职,这样起码能让嘉盛和沈姐心里少些疙瘩。”
他想尽可能维持中立,第一步是离开筑美。
这决定严重损害华灿的利益,遭到强烈反对。
骗子的理由仍很巧妙。
“你现在绝对不能辞职,不为我,是为了沈工。”
“为了沈姐?”
“她已经和我大哥决裂了,这半个多月被宋长平黄宝坤他们暗算刁难你都知道的,还拼命帮她挡灾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