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自己想要那只狗,而是他的未婚妻在见到狗崽子的时候赞了一声“真可爱”。
宋非对未婚妻献殷勤,早前便花重金想问那剑客买狗,没想到那剑客竟然那么不上道,竟是无视了他。
这样一来,他就更要得到那只狗,心里还打算出了雪域就给那剑客一点颜色看看。
现在这狗自己跑了,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宋非把折扇一收,招来暗处的戴着银色面具的暗卫,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银面暗卫离开后,他再从窗户看了一眼墙边的剑客,眼里满是恶意。
他本以为势在必得,很快就被打脸了。
嘭嘭嘭——
半空中不断有人被丢下来砸在地上,伴随着那些侠客惨叫的声音。
这一处地方,和流浪剑客一样住不起客栈又无处可去的游侠不少,见了这声势,纷纷避让开了些,但并不离开,纷纷留在不远处看好戏。
剑客也没想到狗崽子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地上哀嚎不止的人,有穿星月宫的弟子服的,还有非花楼的内门弟子服,就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
宋非惊疑不定,上前一步,发现动手的竟然真的是那只狗。
银面暗卫此时已经回到他身后,道:“少主,时机不对,属下未能下手。”
宋非眉头紧皱,道:“先看看。”
大街上,狗崽子把人全丢在地上,一个脸上踩上两脚,就回到了剑客肩膀上,看向苟梁。
苟梁就站在剑客身边,因此从剑客的角度看,小奶狗这模样就是在向自己邀功,不由好笑。
眼见已经有两方人马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杀了过来,剑客忙把罪魁祸首塞进怀里。
小奶狗挣扎着要出来,被他一把按住,语带警告:“安静待着。”
“呜……”
没能向苟梁讨食成功的狗崽子闷闷不乐地往剑客心口的位置窝了窝,心里想着,等会儿那讨厌鬼敢耍赖的话就咬死他!
“敢问阁下,为何纵狗伤人?”
先出声兴师问罪的是非花楼的女弟子。
他们楼主和星月宫的宫主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后来星月宫主见异思迁,两家门派就成了势不两立的死仇,见面都要“切磋”。
江湖人早都习惯了,一遇到这两家凑在一起,能有多远走多远,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像这样直接被第三方介入、狠狠教育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出手的还是一只狗。
这要是不掰扯清楚,岂不让江湖人笑话他们连只狗都打不过?
“还未请教,各位为何纵剑伤人。”
剑客往旁边让了让,露出插在墙上的剑,冷冷地看着他们,毫不相让。
非花楼的姑娘们还是要脸的,见是他们先失手冒犯在先,倒是不好再问罪。
星月宫的弟子则没有了这样的顾忌,确认了那剑是非花楼之物,当即说道:
“非花楼误伤无辜在前,你们教训他们无可厚非,可我星月宫可没惹着你吧?伤了我宫中弟子,若今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休想走出雪域!”
说着,他还给非花楼的人递去了一个讥讽的眼神,笑话他们的弟子连剑都拿不稳。
就是这么一斜眼的功夫,他忽然觉得迎面有风吹来,冰冷的剑锋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客的剑还未完全出鞘,只露出一点锋芒,但已经让星月宫弟子不寒而栗,脸色霎时褪白。
剑客无意杀人,见他知晓厉害,便就收回剑。
正如众人没看清他出手一样,转瞬间他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闲闲地抱臂站着,淡淡道:“不想死的,滚。”
星月宫的弟子不敢再留,急忙扶起地上的同门逃了。
非花楼弟子虽未直面他的攻击,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临走时,那领头女弟子对剑客点头致歉。
这个男人身手奇诡,她并不希望因为这种小事无端给门派招来一个强大的敌人。
一场闹剧,原本散开的游侠们却都没敢回到原地。
他们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偷偷打量剑客。
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武功如此高强竟然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形容还如此落魄,当真怪异。
不过,方才的交锋他们也看出来剑客的脾气并不好,虽都有心结交,一时间却都踌躇不前,怕交情没攀上反惹得对方不快。
警报解除,小奶狗麻溜地从剑客怀里钻出来,鼻子一动,发现那讨厌鬼竟然不见了,顿时炸了毛!
大骗子!!
躲回意识海的苟梁:略略略~~
不多时,有一行人款款而来。
她们衣着华丽,白纱遮面,一身白衣气质超然——正是雪域的主人,楼家的女弟子。
雪域中一家独大,并没有其他门派。
楼家其下设有十九楼,各司其职。但除了十八楼,其余都很神秘,无人见过。
楼家人等闲不在人前现身,此番前来,人们都已经有所猜测,不由看向墙根里正在撸狗毛的剑客。
果然,打头的女子来到剑客面前,对他盈盈一拜,笑道:“小女子楼雨晴,见过黎前辈。不知前辈大驾光临,多有怠慢,还请前辈见谅。”
这女子点破剑客身份,顿时引来一阵惊呼。
二十年前江湖中有一人,手持一剑挑战了整个武林,江湖九派十家无一人是其对手。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说姓黎,自称江湖剑客。
当时的武林盟主都打算退位让贤了,这剑客却从此销声匿迹,十八年来无一人得见。
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了这里。
楼雨晴见他没理会自己也不敢生气,笑着道:“家祖已在十八楼备下薄酒,恭迎前辈,还请前辈赏脸。”
小奶狗听见了酒字,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
剑客弹了弹它的耳朵,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问它:“想去?”
“汪。”
小奶狗点头,它的人生哲学是不吃白不吃。
当然了,要是不好吃,它也会教教他们正确的待客之道的。
楼雨晴恭敬地请了人走了,楼上的宋非早已一身冷汗,他问暗卫:“你可曾露了首尾?”
见银面暗卫摇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
这位可是连他爷爷都不敢招惹的人物,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对人家的爱宠下手。
打定主意退避三舍的宋非却不知道,他身后的银面暗卫心里生起了一个冲动而可怕的计划。
楼家请的酒,自然不是普通的酒。
打开泥封,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闻其香就知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坐在轮椅上的楼家主一身华服,对布衣剑客的态度却一场恭敬。
只听他朗笑道:“十八年前我便写信邀你喝酒,没想到你竟一去不回。这酒便是我那时酿的浮生一醉,埋在桃花林里,本以为有生之年再无开启之时,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一偿夙愿。”
他二人却是老相识了。
剑客被尊为武林第一人,并非虚言。
楼家主就是剑客的手下败将之一,他很欣赏对方,几次三番想邀他把酒言欢,剑客都没答应。
没想到十八年后再见,是这番情形。
剑客不冷不热地摇头,“我不饮酒。”
这么说着,他手里却拎着一根毛尾巴,谨防已经一脑袋扎进酒坛子里的狗崽子掉进去。
楼家主也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着咕噜咕噜喝酒的小奶狗,说:“没想到你这爱犬还是个酒鬼,早知道,老夫的帖子便写给它了。”
楼家主并不因为它是一只狗而有所轻视。
想当年,少年剑客之所以挑战了整个江湖,就是因为当年的武林大会上,这狗一爪子挠了一个武林世家的嫡系被寻仇,才有的后面的事。
楼家主犹记得,当年群雄在无穷峰约战剑客,这小奶狗爪子一指谁,剑客的剑便就落在谁身上,可谓宠溺有加。
只凭着剑客对这奶狗的爱护,他就不能等闲视之。
剑客没和他闲聊的意思,楼家主也不觉得尴尬,自顾地感慨:“十八年一晃而过,老夫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没想到你的狗还是这小小的模样,牙口还是这么好。”
说话间,小奶狗已经喝完了一小坛。
它爬了出来,蹲在酒坛口上,湿呼呼的毛脸蛋昂着,小爪子一抬,指向了另一个酒坛子。
楼家主看得哈哈大笑,听从它的指挥,招手道:“晴儿,快去给你黎叔叔的狗祖宗取酒来。”
楼雨晴瞧着可爱,笑着应了。
等狗崽子喝了三坛子酒,自说自话的楼家主已经开始关心剑客的终身大事了。
“小黎啊,老夫瞧着,你还是孤身一人。你如今也近四十了,何不成家,再晚怕是子嗣上……”
楼家主顿了下,抚须笑道:“你常年在外流浪,怕没见过几个好女子。不若这样,老夫替你做媒?我楼家别的没有,好姑娘却是——”
他话没说完,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接着手背一痛,再一动,才发现自己最宝贝的美须齐齐断了。
割了他胡子的那只被揪着尾巴拎了回去,但在酒坛子上没站稳,一下子掉进了酒坛里。
楼家主:“……”
楼雨晴这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惊得失声问道:“爷爷,您没事吧?”
楼家主摇摇头,看着剑客把小奶狗从酒坛子里倒了出来,呐呐道:“脾气还是这么大……莫非,它听得懂老夫说的话不成?”
被酒水淹得浑身湿透的奶狗比之前小了一大圈,显然是喝醉了,湿哒哒地趴在桌上成了一只废狗,站都站不稳。
但听到楼家主的声音,小奶狗的脑袋立刻朝他转了过来。
哪怕它的眼睛未睁开,楼家主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