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半学期,大家几乎都没有了娱乐活动。
  邢白鹿本来还想着他的18岁生日能简就简了,收朋友们一句生日快乐就算了,张青柚却觉得这是成人礼怎么能略。
  结果邢白鹿在生日前两天直接得了重感冒,生日当天咳嗽似乎更严重,这下什么都省了。
  他给朋友们发信息恭喜他们晚上能各自回家好好复习,张青柚和胡林林一顿吐槽,说就盼着给邢白鹿过生日想放松一天都泡汤了。
  晚上,邢白鹿刚躺被窝里背里看了会儿错题集,晏峤便敲门进来了,还拎了只蛋糕。
  邢白鹿忙坐起来:你怎么还买蛋糕,我咳咳咳吃过了。
  晏峤笑:知道你肯定吃过蛋糕了,所以就准备了一只小的,吴阿姨做的。
  邢白鹿一听是吴阿姨做的,立马来了精神。
  去年晏峤生日时那两块蛋糕的味道至今念念不忘呢。
  晏峤小心拆了盒子,果然一眼望去还是平平无奇的外观。
  蛋糕特别小,晏峤便也没准备刀,直接把勺子递给邢白鹿:吃吧。
  嗯。邢白鹿挖了一大勺往嘴里塞,是熟悉的味道!
  他又挖了一勺往晏峤嘴边送:你也吃。
  嗯。
  晏峤俯身刚张了嘴,邢白鹿又将手缩了回去。
  晏峤蹙眉:怎么了?
  邢白鹿道:不行,我咳,感冒呢。
  晏峤叹息,见他嘴角沾了奶油,用指腹替他擦去:前两天降温的时候我就提醒你多穿点,你非不听。
  也没有,我还是穿了的。邢白鹿急着辩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感咳咳咳
  晏峤听他咳嗽就揪心,给他倒了水喂他。这两天润喉糖给他买了一大堆,听他说话的嗓音还是日渐沙哑了。
  邢白鹿咳得脸红红的,望着晏峤问:你不是还特意让张叔送蛋糕来吧?
  晏峤道:倒没有特意,常律师正好来桐城办点事,顺便捎来的。
  邢白鹿忙问:常律师办什么事?
  一些法律纠纷,很寻常的。
  邢白鹿没多问,开公司的有法律纠纷那的确是再正常不过,只要蛋糕不是特意给他送来的就好。
  晏峤道:就巴掌大的蛋糕,吃完吧,别剩了。
  邢白鹿便大口大口继续吃,后来勺子挖下去时,似乎碰到了什么有点硬的东西,在绵软的蛋糕坯里很是突兀。
  他起初还以为是吴阿姨把什么东西蒸蛋糕里了,挖了出来才发现是一把被食用膜裹住的钥匙。
  晏峤轻笑着俯身,眉眼温柔道:生日快乐,小鹿。
  这是什么?
  晏峤浅笑:房子钥匙。
  邢白鹿诧异道:我知道是房子钥匙,哪哪的钥匙?你们家?他说着朝窗外看了眼,又想起他们御泷弯的房子是密码锁。
  晏峤取了邢白鹿手里的钥匙,将外面那层膜剥下,这才郑重地放在了邢白鹿的掌心:是宁工大边上一套公寓,写了我们俩的名字。等我们上大学,就一起住在那里。
  晏峤的每一句话都普普通通,每个字都与惊艳不搭边,可是听在邢白鹿的耳朵里却又生出了别样温柔甜蜜的味道。
  邢白鹿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什么时候买的?你哪来的钱?
  寒假的时候买的,跑了好几天才定下的。晏峤有些不好意思,用我的压岁钱、攒的零花钱买的,不是我们家的楼盘,没有折扣,所以房子很小,一室一厅,但我想我们两个人住够了吧。
  够了,足够了。
  晏峤他他怎么想得那么周到,那么远!
  邢白鹿情不自禁扑过去抱住他:想吻你。晏峤是真的在计算他们的未来,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等他去宁海上大学。
  晏峤嗤的笑,揉着他的后颈让他抬头:吻吧,我也想吻你。
  邢白鹿抿唇:可是不行。
  怎么不行?那我来吻你。晏峤托住邢白鹿的后脑,俯身便想吻上去,吓得邢白鹿忙捂住嘴往后缩。
  不行,你别乱来!邢白鹿空出一只手推住晏峤的胸膛,急着说,我不想传染给你!你别过咳咳咳
  他又咳起来。
  晏峤忙替他拍背:好好,我不乱来,你别激动。
  邢白鹿咳了一阵,又听晏峤委屈说:去年还说等你18岁生日我就把自己送给你,结果现在连亲都不给亲。
  邢白鹿牵住他的手笑,晏峤偶尔认真撒娇的样子特别迷人。
  两人聊了会儿,邢白鹿的嗓子还是不舒服,时不时会咳嗽,晏峤不忍心,不想他多说话,于是坐了会儿便回去了。
  邢白鹿盯着手里的钥匙看了好半天,找了只精致的锦盒出来,把钥匙放进去,锁进了保险箱里。
  从抽屉里拿出了去年生日收到的mp4,插上耳机收了心,开始认认真真复习。
  晏峤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绝对绝对不能掉链子。
  复习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2011年的高考。
  邢白鹿虽然在前世已经考过一次,但五年过去,他甚至都不记得高考作文是什么了。毕竟前世他对成绩都没在意过,仗着家里有钱,想着反正到时候回家继承家业就好。
  以至于现在想找未来的自己作弊都不行。
  邢白鹿不知道的是,晏峤这几天也一直都这样的烦恼,邢白鹿才隔五年就不记得了,更别说晏峤时隔十年再次高考。
  晏峤细细想了半天,觉得还是靠自己现在的努力更有用。
  高考前一晚,邢白鹿和晏峤、张青柚一起吃了晚饭,这天大家也不复习了,天南地北闲聊。
  秋姨和郑艳玲跑了好几座庙给邢白鹿求了各种逢考必过符,几乎把他的房间都挂满了,邢白鹿这几天回房睡觉都觉得有点瘆得慌。
  晏峤更是收到了一大堆开了光的菩萨摆件,甚至还有所谓的仙方。
  邢白鹿忍不住问:那是什么东西?
  晏峤憋着笑说:案前的香灰,让我冲了水喝。
  张青柚:你爷爷确定不是想让你考试时拉肚子?
  晏峤无奈道:我妈妈也不敢让我喝。
  邢白鹿:哈哈哈
  张青柚蹙眉道:你爷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还这么迷信啊?
  邢白鹿本来想说晏老爷子除了迷信之外,其实人真的挺好的。
  却不想晏峤说:我以前也这样说他,每次他给我求那一堆东西我都要和他顶嘴,觉得就算被朋友知道也是挺丢脸的事。可是后来我就理解他了,人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信,就算有些事现在做不到,也没关系,不必焦虑,因为我们还小啊。我是后来才知道,成年人开始相信迷信,与其说是一种心理慰藉,其实也是无奈。
  爷爷曾经经历过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但那时都还没有晏峤,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深刻感悟。
  直到父母出事时,晏峤听闻爷爷成天跟魔怔了似的到处求神拜佛,甚至医院都宣布死亡了,爷爷还不信,还觉得可以让他们醒过来。
  后来,爷爷在父母尸体面前坐了好半天,哭着说:是爸爸没用,爸爸没能救你们。
  那时晏峤才意识到,其实爷爷不是不明白,他是实在没办法了,还能求谁?还能指望谁呢?
  所以这次回来,爷爷给他求那一堆小佛像,他二话不说全都接受了,还认认真真摆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床头柜上。
  张青柚笑得不行:什么年轻的时候后来才知道,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大吗?撑死也就大那么几个月!
  晏峤笑而不语。
  邢白鹿靠在桌上凝视着晏峤看,觉得这一刻的晏峤有些不一样,他说话的样子也不傻里傻气了,他的眼神稳重得像是他从没见过。
  第二天一早,邢远霖送邢白鹿去学校,出门就遇到了佟倩和晏峤,两辆车便一前一后出了御泷弯。张青柚的考场分去了市一中,李婉更是早早就开车出门了。
  该复习的也都复习了,临到头邢白鹿反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第一天考完,也没有全力以赴的疲惫,只觉得神清气爽。
  就是出考场时,有个小插曲。
  陆明嘉的考场居然就在邢白鹿考场隔壁,他破天荒跟邢白鹿打了招呼。
  陆明嘉给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江怀夏的案子庭审前夕,陆明嘉拦住他质问的时候。
  邢白鹿没理会,径直朝校门走去。
  在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们乌泱泱扎了一堆。
  邢白鹿刚找到邢远霖就听边上一个女同学走出校门就哇地一声哭着扑在了她妈妈怀里,女同学妈妈居然也哭了起来,这还什么都没问呢。
  邢远霖忙说:小鹿,考过就算了,咱什么也别想了,明天考完就彻底解放了。
  对对,你爸爸说的对,不管怎么样,考过了就翻篇了。佟倩附和着,她很快见了晏峤,峤峤!这里!
  邢白鹿回头就对上晏峤的笑脸,他眯起眼睛冲他笑。
  回去路上邢白鹿就接到了张青柚的电话:妈的,胡林林简直是个神经病!刚出考场就跟我对答案,然后我发现我数学选择题错了一道!我现在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邢白鹿好一顿安抚,张青柚才终于平静了些:小鹿,你说第三道选择题选什么?我感觉我还想挣扎一下要不,我和你对一遍?反正我已经被胡林林对了个底朝天。我第一题选的是
  嘟嘟
  邢白鹿毫不客气挂了电话。
  张青柚又打来,邢白鹿继续挂断。
  张青柚发信息来:「干嘛挂我电话」
  邢白鹿见那边正在输入,快速回复:「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拉黑你了」
  张青柚:「」
  邢远霖听到了这通电话,又嘱咐了一遍就算有错题也没事,千万不要影响明天的考试。
  邢白鹿应声点头。
  他经历了那许多才好不容易回来,这些小事根本不会影响他的心境了。
  更别说这一次,他很有信心的。
  邢远霖小心翼翼从后视镜看他,又安慰:高考虽然很重要,但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你放宽心,就当寻常测试一样就好。
  李舒妍走前,邢远霖从没关心过邢白鹿的成绩,更不可能会对他说这些话。
  他现在会关心他的生活、学习,会像个爸爸一样和他相处了。
  邢白鹿没多说,笑着应了声。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考得那么狼狈了。
  回家后,郑艳玲做了炸鸡。
  邢白鹿便给张青柚和晏峤发信息让他们来吃。
  晏峤直接过来了。
  张青柚秒回:「。」
  邢白鹿又问:「你到家没?」
  张青柚:「。」
  邢白鹿:「说话啊」
  张青柚复制黏贴:「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拉黑你了」
  邢白鹿:
  后来,张青柚还是来了,一进门就哈哈大笑:我发现用标点聊天好爽啊,发送贼快,你不懂就是你理解有问题。
  邢白鹿服了。
  晏峤笑问:今天阅读理解好好做了吗?
  张青柚:草。
  高考最后一天,校门口的家长似乎更多了,好多都是父母双方一起来了。
  晏继成也说要来和佟倩一起等晏峤考试,被晏峤拦下了。
  邢白鹿早上考完英语出来先去了趟洗手间,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有人叫他:邢白鹿。
  他本来又以为是陆明嘉,本不想理,却不想抬眸就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邢白鹿吓一跳,猛地转身,这张脸乍一眼有些陌生,但他很快想起来了。
  徐江桦!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进去了吗?
  徐江桦笑了笑:很意外?你该不会天真地觉得我这种小打小闹的事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吧?他往前走了一步。
  邢白鹿警觉地站直了身体。
  徐江桦又笑:你放心,这里是学校,我也不是来打你的。我帮人给你带句话。
  不想听。邢白鹿直接走出洗手间。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江怀夏找我打你吗?
  邢白鹿的脚步微顿,当时他避而不见,今天特意来跟他说这件事?
  不听。
  是不是江怀夏现在对邢白鹿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徐江桦跟着邢白鹿出来,不紧不慢道:不感兴趣吗?好吧,其实我今天是帮你哥给你带话,他想问问你,你爸爸都去看过他了,你怎么不去看他呢?
  邢远霖不过是送郑艳玲过去,根本不是特意去看江怀夏的,江怀夏到现在还想挑拨离间?
  你哥还问你,你知道你妈妈出事那晚打电话联系过他吗?
  什么?
  邢白鹿停下脚步。
  徐江桦走到他身后,话里带笑: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究竟他们说了什么,让你妈妈出了车祸
  邢白鹿垂下的手有些颤抖:你是说我妈妈的死和江怀夏有关?
  徐江桦朝邢白鹿走去:谁知道呢?要不,你去看看你哥,听他亲口告诉你。
  徐江桦?陆明嘉老远看见有人在和邢白鹿说话,他起初还以为是看错了。
  邢白鹿见陆明嘉过来,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快步离开。
  邢白鹿陆明嘉见邢白鹿的脸色很难看,他回头问徐江桦,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毕竟现在这种时候,学校不可能放外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