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斟酌了一下才说:“他判十年的有期徒刑,已经开除教职了。”
  明朗鞠了个躬,又说了谢谢老师后,离开了老师办公室。刘老师看着她的身影笑了笑。
  朱海生的事情进行的比她预料中的顺利,这个人原本就是有案底的,在老家东北那边就出了这么一滩事,也是把女生的肚子弄大了,被闹到了学校里,干不下去就跑这边来。柳镇这边村学校,缺的就是老师,他有文凭,又有经验,小地方又不需要多严肃的审查渠道,就这么让他教了七八年。遭殃的也不是只有刘兰芝一个人。公安局一查,就查出好几个人,只不过情节轻重不一样,多半还都是未成年的。
  这事的影响有些大,市里都惊动了。柳镇中学这边几乎天天都有大会,规范思想品德教育,规范人民教师队伍建设。原本计划五年之内撤销村中小学的,现在已经被教育局提前了,给了时间节点,中学要求明后两年一定得完成,小学五年之内完成。
  柳镇各村中小学的师生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要都往柳镇中学来,这边各方面的力量都得要加强。学校里领导们都忙疯了,他们几个班主任也一样。风声一下起来,转学的、转班的,有没有关系都行动起来。
  她带的初二(三)班,本来就是个普通班,比尖子生班人少,好进,去年期末考试异军突起,老师队伍里都知道她班上还出了省奥数一等奖。她这边尤其忙,打招呼到她这里的不要太多。
  这些虽然忙碌,但也算是好迹象。
  四月底,明朗参加中考的手续已经办下来。她语数外三门主课都已经拉完了,物理和化学也没剩下多少。第一次三门主科学力测试差强人意,在现在的初三整个年级勉强算个中上,刘老师和唐老师都觉得还不错,明朗却不满意。开玩笑,她是预备要南江市上学的,这成绩怎么够?
  第二次几门主课的测试在五月,她总体成绩已经挤进去了现在初三的全年级的前五十了,升高中是妥妥的。刘老师觉得她要再加一把劲,进全年级前二十没有问题。明朗却开始背思想品德了,这个也是要算总分的。好在这些考验的是记忆。她有重来一次的功底,记起来并不算困难。
  距离中考还有半个月时间时,她物理化学总算全部补完了,当天严老师就拿了初三的试卷让她做,两门都只得了八十来分。
  时间实在太紧张,明朗有时候吃饭都在看书。安悦秀忍不住说:“怎么这么紧张?每天睡得晚,起得早,你们老师也太抓紧了一些吧。”
  明朗含糊说:“这不马上要中考了吗?”
  安悦秀和朱小玉都只当她说得是下半年升初三,明年中考的事情。现在朱虎在南江市那边的生意做得很不错,听说上个月的盈利都快抵得上朱小玉半年的工资了,两个人已经忙不过来,都预备再请人来。看中的小院也买下来了,正在整修中。所有的事情都顺利,家里都知道只等明朗明年考学了。
  安悦秀以为明朗是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压力大,所以才格外拼命,忍不住打电话跟朱虎抱怨:“你天天在她面前叨要她考上南江一中,你说你叨什么?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她现在吃饭都在看书学习,每天睡觉的时间不到五个小时,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还有一年多呢。”
  没过几天,朱虎突然从南江市回来了,晚上吃饭一直忍着没说,到吃完了明朗去自己房间,朱虎便过来准备跟她谈心。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呢,明朗伸了个懒腰,打了大大哈欠说:“我今天要早点睡,明天要考试。”
  朱虎愣了下,“明天不是中考吗?你们不放假?”
  他坐车一路过来,看见沿路挂了好几个横幅,都写着中考的宣传标语,什么沉着应战,笑对人生,端正考风,严肃考纪等等。柳镇中学历来都是中考的考点之一,那常规的初三中考,其余年级可不就是统统放假了吗?
  明朗笑着说:“是啊,明天中考,我参加啊。”
  朱虎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待确定自家外孙女不像是在开玩笑,真气得连话都说不顺,指着明朗:“你,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么大事情,居然不跟家里商量商量,你这不是胡闹吗?”
  安悦秀朱小玉都听到他的声音,原来心里还在怪朱虎没策略,跟孩子谈心还能发这么大火,等进来问清楚了什么事,都惊呆了,都说明朗真太胆大,都气得不行。这好好按部就班,也就晚一年功夫,考到南江上高中,不说十拿九稳吧,七八成几率总有。这样的冒冒失失的提前一年,就算能考上高中,也多半是这边柳镇中学,要考不好,是明年可以再来,但自信心受打击了,能回原不?
  但是生气了也没有用,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明天就要考试了,没把握也得上阵,否则缩头缩脑,养成个虎头蛇尾的个性,以后能做成什么事?
  朱虎等人一向将明朗当眼珠子宠,也都知道深浅,即便是知道明朗做错了,也没敢往深里批评,怕影响明天的考试。一人说了几句后,强压了怒火,催促明朗早点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全家动员,都去陪考了。到了学校,刘老师唐老师也都在。两人轮流交待注意事项。等人进了考场,两老师对看一眼,都觉得这简直比带一整班的参加考试还操心。实在太忐忑了。
  第一门是语文,考完了刘老师问感受。明朗斟酌了一下,点头说:“还好。”被众星捧月,她原本还有些紧张,一拿到了试卷就跟以前一样,将这些都忘了一边去了,一路往下做,中间也没打个顿,作文写完了还有半个多小时呢。她真觉得还好。
  刘老师则揪着心,这学生的主观感觉可不能作数,自信心爆棚,结果阵亡的例子她没少见。少不得又和颜悦色跟明朗说了一通,不要大意了啊,中考跟平时考试不一样等等。说完了,又问具体题目和答案,问着问着,也觉得——好像是还好,阅读理解扣紧了题意,作文也没写偏题。
  朱虎等人则根本就没敢问,下午还要考呢,问来问去,无论考好还是没考好,都影响心情。
  下午考数学,这个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模棱两可的。唐老师觉得还不错。
  一连两天考完,考完了初三放假,其他年级回学校上课,明朗没跟人初三放假,继续上学。除了苏冬梅悄悄问她考怎么样外,其他同学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用别样的眼光看她,教室里依旧闹哄哄的。
  一个星期后,中考的成绩就出来了。三门主课,四门副课,总分550分,体育除外,总分520分,明朗以总分489分名列全校也是全镇第三名,也过了南江一中480分的录取分数线。
  消息传开了,全校再次震动了。
  初二(三)这才知道他们班有人居然提前参加中考了,分数线还过了南江一中的录取线!
  不敢相信的,羡慕的,生气的,愤怒的都有。肖娟尤其生气,“明朗,你太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枉我一直都将你当最好的哥们呢!”
  余小龙则有发懵,明朗都中考啦,要上高中了,他们还同什么桌?他不是没发现明朗在看初三的书,但他以为那是在提前预习,明朗不一直都这么认真吗?这下真糟糕了,真赶不上了,同桌真得换人了。
  班长严学文则有些酸溜溜的,一开学他就差点丢了班长这个职,所以这一学期以来,他比以前拼多了,正暗搓搓以为这一次期末考试一定能将余小龙踩在脚下,超过明朗。结果,他还在爬呢,人家已经插翅膀飞了。
  明朗少不得跟肖娟余小龙等人陪了笑脸,请他们到溜冰场去溜冰,结果除了肖娟苏冬梅来了以外,其余人都没有来。肖娟和苏冬梅也没心思玩儿了。转了两三圈之后,就各自回去看书了。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人家明朗都要到南江去上高中,他们还玩什么劲?要连个期末考试都不理想,那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刘老师也格外高兴,这可是她班上带出来的学生!跳级的,还考了全镇第三。
  人家学生聪明那是一定的,但老师不行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打听到明朗参加考试前,现任初二(三)几位老师都给她补习上课了,好多人都找过来,同行过来取经,学生家长过来问老师有没有意愿开小班,更多的则是想进他们班来。
  校长也找班主任刘老师谈话了,不仅是他有几个熟人想进刘老师的班。柳镇教育局明年就要撤二个村中学了,那边有同学也有老师要过来,明年就是初三了,学校新增加一个班不合理,多得学生只能往各班塞。
  初二(三)在初一时就被定义普通班,那时候尖子生班打破了头都想进,自然塞满满的,普通班则没人青睐,松松散散也就四十来号人。塞人绝对是逃不掉的。鉴于初二(三)这一年的表现,学校打算每个年级新增一个实验班,也就是尖子生班,初三这一块,自然落到初二(三)的头上。
  当初分班时,尖子生班的学生都是认真挑过了的,普通班则是一锅炖,现在初二(三)要变成尖子生班了。这尖子生班并不是光口头叫的,学校在各方面的资源都是倾斜的。好马配好鞍。校长的意思是,刘老师初二(三)到九月升初三,肯定会增加不少学生,现有班级里面有拉后腿的,最好剔几个出来,这样班级的整体实力也可以得到提升。
  这让刘老师很为难,相处都快二年了,怎么会没有感情?她对校长说:“你这太让我为难了,我没法给你答复,等期末考试考完了再说。”
  结果,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初二(三)再次展现他们的实力,不仅二班趴下,一班也被他们踩在脚下,各科成绩都非常不错。年级前十,三班包了六个,一二三名全是三班的。唐老师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他是一班的班主任,同时兼带三班的数学,一班落到了全年级第二的位置,三班数学均分全年级第一。
  校长问班主任刘老师答复了,这期末考试一考完,就放暑假了,这件事大致该怎么走,得定下来。刘老师给的回答是,塞人就塞人吧,至于要剔人出去,还是算了,她觉得她们班同学都挺优秀的。
  这是给校长的答复,实际上刘老师为这事没少头疼。她知道校长的话有道理,但要剔谁出去,她很为难。期末考试前,她天天坐镇教室,看每一个同学都觉得还不错,是有缺点,但都有优点,学生嘛,还处在成长阶段,天性自然,怎么会不犯错?况且就这么把人剔出去,让人家孩子怎么想——别人都在,就他被撵走。以后无论是自暴自弃还是愤世嫉俗,都是她害了人。所以想来想去,她就给校长这么一个答复。
  中考的成绩出来之后,明朗就没去上学,后面的期末考试自然没有参加。对于她中考的成绩,全家都高兴坏了。朱虎打算请客,别人一般都是考上中专或者大学,才这么大肆宴请,他觉得自家外孙女这个比考上中专大学都让人高兴。
  明朗不想这么张扬,费了不少口舌才让朱虎打消这个念头。不过其他人可以不请,老师必须请。先前朱虎不知道老师为明朗付出了那么多,无偿补课这么久。这在大城市几乎不可能,人家那大城市老师额外补课都是按小时收费的。对于这个,明朗就没再劝了。她也觉得应该感谢老师。
  明朗要南江去读书的事情基本定下来了,她这一过去,安悦秀自然也会跟着走,这边就剩下了朱小玉一个人。朱虎劝朱小玉:“你干脆将你那工作辞了算了。”
  朱小玉摇头,“爸,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辞了这边工作,能干什么?南江那边的生意现在虽然看着还好,谁知道以后呢?做生意可不保险。我那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稳定多了,以后还能拿退休金呢。”
  明朗劝着说:“妈,你年纪哪里大了?怎么就找不到事做了?南江那边的工作机会多着呢。而且,我听说自己交保险,以后年纪大了,也可以拿退休金的。你看外公外婆和我都过去,你一个在这边,多没意思啊。”
  朱小玉还有些犹豫不决,明朗也不劝了,这事还得她自己想通。她磨蹭在朱虎身边说:“外公,我想求你个事。”
  朱虎笑起来,以为这是要赏来了,“说,你想要什么?只要外公能做到了,要求不过分,外公一定给办到。”
  “我有个同学啊,他们家可困难了,爸爸是个残疾,只有一只胳膊,妈妈有病。她哥比我大三四岁,以前也上过学,就是说话不太利索……”明朗所说这个,就是苏冬梅的家里情况,这学期以来,她跟苏冬梅一直都走比较近,对她家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
  苏冬梅的爸爸早年在水坝上打小工时不小心搅到机器里面去了,人拉出来了,整条手胳膊全搅烂了,她妈妈有哮喘病,一变天就犯病。家里有五六亩地,收成全看老天,如果好,家里还能有些结余,一家人还能吃饱穿暖,如果不好,就得要勒紧裤带过日子了。而且苏冬梅还在读书,他们家一门心思想让她考中专。
  凭着苏冬梅的成绩,明朗觉得她考上绝对没问题,这小姑娘勤奋到让她都膛目。但这考上,也要一笔钱才能读得起,她家那种情况绝对是负担不起的。所以明朗就将主意打朱虎要招工的这件事情上了。
  她将苏冬梅家的情况说了,便求朱虎:“外公,你不是要招人吗?我觉得她哥挺合适的。”
  朱小玉也在一边,听了明朗的话,也感叹:“是啊,冬梅家确实困难。”这半年来,明朗跟苏冬梅走得近,经常要她来家,朱小玉每次看到都心疼。
  朱虎也是心软的,听完了,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真傻的,会不会说话,不要紧,大不了不说,或者少说,看个店子什么的,总能行。只不过,你还得问问人家的意思,一个月五六百块,愿不愿意来?毕竟这到南江市,就不能顾到家里,她家那个情况,能不能离人啦?”
  明朗高兴说:“那我明天就去她家看看。”
  朱虎自然不放心明朗一个人去乡下,刚好朱小玉休息,她也跟苏冬梅熟。母女俩第二天就坐了手扶拖拉机赶乡下去了。苏冬梅家的地址,明朗问过了,知道在苏村隔壁的六合村三组,一打听就找到了地方。
  苏冬梅和她哥她爸都不在家,家里就苏冬梅的妈,她身体不好,就在门口的菜园子里摘草,听了招呼,还诧异呢。朱小玉和明朗一看就知道不是乡下的。等明朗说了自己是苏冬梅的同学,苏冬梅的妈连忙抹桌子凳子,请朱小玉明朗坐,又让隔壁光屁股的小孩去帮忙到地里叫人。
  明朗坐不住,跟那小孩后面来了地里。苏冬梅正在插秧,裤腿卷高高的,光着两腿在水田里扒着,身上满是泥,没一处干净的。她哥苏栓子也在旁边忙活,先看见明朗,结结巴巴说:“冬,冬,冬,梅……”
  苏冬梅看见明朗,高兴坏了,连忙上来,笑嘻嘻说:“你要来,这么不先说一声?我这样子,你别笑啊。”
  明朗摇头,将来的目的说了。苏冬梅高兴的叫起来,使劲招手喊她哥:“哥,哥,你快来。”
  苏栓子上来了,他们的父亲挑着担子也来了。苏冬梅将明朗的话转给她爸听。他爸当时就裂开了嘴,一连声说:“这,这,怎么好?我们家栓子,他……”
  第44章
  大家都没心思干活了, 几个人一起回苏家。
  朱小玉也跟苏冬梅的妈说了她们来的目的, 苏冬梅的妈忍不住要落泪了。这在他们看来, 不是招工, 而是帮了天大的忙。农村里种地一年到头没几个收成。村子里好多人家的孩子都出去打工了。外面挣钱多,比种地好。可他们家儿子只读了个小学三年级,字都没有认全, 还结巴的厉害, 谁也不愿意带他出去。这家里的指望只能放在闺女身上。好在闺女会读书, 成绩好, 张校长说,他们家这情况,也不用非得供个大学生出来, 中专生就可以了。中专好多专业国家也包分配。可供个中专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也得用钱啊。
  苏冬梅的妈心里早愿意了,可也知道不能坑人家, 唯恐朱家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情况, 抹着眼泪说:“妹子啊,你们有心,我多谢你们了, 只是我们家栓子他没文化, 说话也不利索,怕是干不来啊……”
  朱小玉没见过苏栓子, 只听明朗说过, 知道人说话结巴, 只读书到小学三年级,但憨厚踏实。按说这样的人招工肯定不合适,但是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一来是明朗的同学,二来她也见过苏冬梅,知道那孩子是个好的,她认为既然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另一个应该也不会很差。现在来这家里见了真实情况,她忍不住要落眼泪。实在太困难的,要帮一把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没事,就看个店子,帮忙收拾下货架,事不多,有没有文化,会不会说话,都不要紧……”
  两人正说着,明朗苏冬梅等人都回来了。苏冬梅的爸将她妈拉到一边,低声问:“你跟人家说了我们家栓子的情况没有?”
  苏冬梅的妈眼睛还红着,“都说了,人家说没事,能行。”
  苏冬梅的爸还有不安,正经端坐在朱小玉面前,酝酿许久,红着脸说:“他妹子,我不能瞒你,我们栓子这情况,有点儿特殊,他文化不高,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没上了,说话,也不太好……”
  朱小玉笑着打断他的话,“栓子的情况,嫂子也跟我说了。是这样的,我们家店在南江市,也没有多大,现在就请了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准备再请一个,也不需要多有文化或是能说会道,只要能踏踏实实干活,就可以了。”她也不敢说是因为自家的闺女的缘故而专门来这里的,怕伤了人自尊心,只说店里的活简单。
  苏冬梅的爸爸妈妈相互看了一眼,都放了心,他们也不想儿子成为别人的累赘。
  朱小玉打量对面夫妻俩的脸色,知道他们放下了心理包袱,连忙又说:“就是我们那是个小店,工资方面开不了太多,每个月包吃包住也就四百来块钱,如果效益好,年中年尾还有些奖金,你们看,行不行?”
  苏冬梅的爸爸已经坐不住了,四百多块钱,他们家有时候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于是一连点头说行。朱小玉笑着说:“那,你们再问一问孩子的意思?看看他怎么想的。”
  几人回来后,大人在外面堂屋说话,苏冬梅则拉着明朗去了自己房里。明朗问苏栓子:“我们家店不大,现在就卖些杂货,说不上有多挣钱,只能勉强算是可以。我外公的意思是,你要答应去了,先给开四百块钱工资,包吃包住,要干的好,以后还有加。”
  苏栓子低着头,没吭声。苏冬梅都替他着急了,“哥,这工作很好啦,东升他们那样是有手艺在身,所以每个月有五百块钱,就这样,他们还不包吃包住呢。”
  “东升是谁?”明朗问。
  苏冬梅挨着明朗坐下来,“东升是我哥小学的同学,读到初中就没读了,他爸以前是个裁缝,会做衣服,他也会裁剪,在省城里打工。”
  明朗明白过来,她觉得苏栓子不一定是嫌弃她们家给开的工资太低,其实这个数已经很不错了,她妈那样的一个月才拿七八百呢,是有其他补助,才偶尔能过千。
  “栓子哥,你是不是放心不下你爸妈?”明朗问。苏栓子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明朗便又说:“叔叔阿姨身体不好,确实让人放心不下,但你留家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啊。而且冬梅明年就要考学了,上中专那也是很费钱的,学杂费生活费大几千总是要的,你觉得你们家能负担得住?”
  苏冬梅听到这里都开始拉明朗袖子了。她当然知道读书费钱,她想着要家里负担不起,干脆就不读了,出去打工呗,村子里跟她一样的都没读书了。明朗没理会她,继续说:“一个月四百块钱,一年也就四五千了,这可不是小数哦。”
  听了最后的总数,苏栓子的呼吸都有些变粗了,点头说:“我,我,我,干……”苏冬梅都替他着急了,对明朗说:“我哥同意了,明朗谢谢你啊。”
  外面大人已经在叫了。明朗他们三一起出去,朱小玉问苏栓子想法。苏栓子急得脸红脖子粗,“好,好,好,谢谢……”
  谢谢两字倒说得十分流利。
  这事说定了,苏家人感激不尽,要留朱小玉母女吃顿饭。明朗还有事跟苏冬梅说,她家里这年把来收集了不少书,肖娟和余小龙两个大约是不想要的,她让苏冬梅有时间去她家拿。还有,她很快就要去南江市了,苏栓子没出过远门,最好也跟他们一起走。
  两家人饭桌上正说的热闹,苏家门口呼啦啦来了三四个人。明朗一见居然是明家的几个女人,连忙站到朱小玉身边去。
  明朗的奶奶杨二秀一进门就上了桌,大大咧咧居中坐了,对朱小玉说:“老二媳妇,你这都来了,怎么连家门都不进?”
  明朗知道她妈个性软,气再狠都说不出个重话来,于是板着脸说:“你说谁呢?这里没你媳妇,我们走哪要你管吗?”
  杨二秀咬牙切齿瞪着明朗,手恨不得甩她脸上去:“你个小b养的,我是你奶,你怎么说话的?真是个没家教的东西。”
  明华媳妇吴爱姑也阴阳怪气说道:“是啊,真是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朱小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这是在别人家里呢。明朗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又恨又憋,泼妇骂街说狠话她也不会,走过去就将杨二秀推了一把,“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她那劲道其实也没多大,是杨二秀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个踉跄,差点从条凳上摔下来,愣了一会,看见了朱小玉,立马就地一屁股坐下,拍着地,嚎叫道:“哎呀,不得了啊,我老婆子命真苦啊,儿子养大了娶了个媳妇不孝顺啊,她想要我的命啊,你们快过来看,老天啊,你怎么不睁眼?这个千刀万剐的害人精,把我儿子害了,现在又来害我……”
  她这是拿捏准了朱小玉的脾气,嚎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朱小玉就怕这样的人,但这会她们在别人家,怕也得说一说。她正要过去。一个高大身影挡住了她,径直过去,一把抓起杨二秀的胳膊就往外拖,一声不吭十分麻利拖门口了,一下甩出去,然而转过来要抓吴爱姑和刘兰珍。吴爱姑被苏栓子的狠样子吓到,不等他抓就跑了出去。刘兰珍见势不妙,拉着女儿明英也跑了出去。
  苏冬梅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把镰刀在手,恶狠狠站门口:“你们要再敢进我的屋,我跟你们拼了!一个个都认为我们家好欺负是吧?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