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链掉了,打算回来找找。”白月举了举手,原主没有戴手链的习惯,但这种时候这样的借口也无人深究。
见两人僵硬的神色,她声音清冷地打破两人最后的侥幸:“没想到,却听到了你们口中和我有关的赌约。”
第254章 移情别恋主12
夜里的风微凉, 本该是清爽的夏夜, 此时却陷入了莫名的凝滞中。
因为白月的突然折返, 蒋召臣和牧恒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谁也不想率先开口。他们甚至不敢询问, 对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从头到尾听了多久。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他们方才并没有说出赌约具体内容以及涉及的赌注,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也并不怎么值得庆幸。
见两人不说话,白月的视线静静在他们两人脸上滑过。而后垂眸顺了顺头发, 转身就走。
“等等!”先忍不住的是蒋召臣, 他刚开口牧恒心底就觉得有些不妙, 然而却来不及阻止。蒋召臣已经大步走到了白月面前, 白月平静的目光让他有些心慌,索性拦住她一股脑地说道:“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我一直不喜欢家人的安排,自然也抵触你这个未婚妻,但解除婚约对我来说有些麻烦。所以便想了办法,让牧恒去追求你。到时候你要是喜欢上了牧恒, 那我……”他难以启齿地停顿一下,最终破釜沉舟地说:“那我就能因为这个原因, 光明正大地和你解除婚约了。”
“可是……”蒋召臣说完又语气急切地补充:“这是我以前的想法, 但现在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喜欢你,一点儿也不想要和你解除婚约。”
这是蒋召臣第一次认真地喜欢上一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几乎理智全无。他知道将这份赌约完全说出来会导致的后果,此时却看着对方的眸子,就生不出欺骗隐瞒的念头。他重重地呼了口气, 试探地伸手去握白月的手:“错了就是错了,我没办法狡辩。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哪怕打我踹我……跪下也成。”
“但唯一一点,你不许、不要因此解除婚约好不好?”
蒋召臣嘴唇都在发抖,面色也十分苍白。目光执拗地看着白月,仿佛在等待她最后的审判。
白月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期然就想到了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看到的在赛车场上意气风发的蒋召臣。那时他穿着一身酷酷的皮衣,肩宽腿长。被一众美人众星捧月般地包围在中心,却比所有人都要夺人眼球。
这大概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在不喜欢的人面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身嚣张的气息毫不掩饰。但在喜欢的人面前,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唯恐在对方心底降了分。
看着蒋召臣小心翼翼伸过来的手,白月抬起手。
蒋召臣的眸子猛地发亮,然而下一秒却听得“啪”地一声,他的手却被轻轻拍开了。
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蒋召臣瞳孔猛地一缩,生生定在了原地。被拍开的手,就那样愣愣地维持在半空中。对方拍开他的手的力道并不大,还比不上当初船上的那一巴掌。但对于蒋召臣来说,却如同夹杂着森冷寒意,触之寒意便顺着手背钻了进来。让他的手顺着手背开始,整条胳膊都瞬间没了知觉。
冰冷麻木的感觉顺着胳膊往上,传至四肢百骸,让他的脑袋也昏沉一片,木愣愣做不出反应。
白月退了两步,目光转向站在后面的牧恒,对上她的目光时牧恒有些欲言又止。
牧恒虽说早就知道赌约这种事,在已经对立的他和蒋召臣之间不可能永远成为秘密,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白月知晓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含混地将这件事情圆过去,没成想蒋召臣直接将一切说了出来,以至现在他连措辞都没准备好。
“……你先冷静一点儿。”牧恒上前了一步,下意识道:“这件事我可以……”
“赌注是什么?”
“什么?”被打断的牧恒微愣,反应过来继而就变了脸色。这个赌约本就是随意提出的,赌注是一匹马这种事……要他怎么说?
他的反应被白月尽收眼底,她的眼神愈发冷了下来。
最后直直地看了他一眼,自嘲般地勾了勾唇:“我以为你……”
以为你是不同的。
所以在所有人都忽视她的时候主动搭话,在夜店里主动替她解围,度假山庄时借她衣服、抱着她回去上药……回来后仍旧时不时地约她出去,知道她喜欢小狗小猫,便让公主布偶陪着她,甚至想送她一只宠物。
她的朋友本就不多,现在唯一的朋友却还是别有目的地接近她。
“……白月。”被她眼底难过的情绪惊住,牧恒喉咙发涩地叫了一句。哪怕对方话还没说完,但牧恒却觉得自己明白了对方未尽的意思。看着白月唇角自嘲的弧度时,牧恒只觉得自己心里就像是被人拿大锤重重砸了一下,钝痛感让他忍不住摁住了胸口。
是,初时接触时的确是他不怀好意,可是难道只是一个不完美的开始就能否决两人之间的所有吗?
他承认开始的漫不经心,可后来在交往中他的确用了真心。他亲手挖掘了宝藏,那份兴奋喜悦的心情、他真心喜欢上的心情,如今却被全盘否定的感觉实在让他难以接受。牧恒想和蒋召臣那样不顾一切地开口解释,却被对方讽刺的眼神钉在了原地,良久无法开口。
对方也不愿多看他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夜风轻轻吹过,五彩灯光明明暗暗地闪烁,旋转木马处的音乐声仍在缓缓响着。
留在原地的两人都没了动作,牧恒眸子沉沉好半晌,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垂头往外走去。途径僵立在原地的蒋召臣时,脚步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
牧恒和蒋召臣做朋友的时间不算短,自然知道蒋召臣这次是动了真心,从度假山庄的别扭表现到今天特地准备好的约会都可以看出来。可是那又怎样?对于自己毁了这场约会牧恒毫不内疚。
蒋召臣动了真心,难道他就没有?他动的真心不比对方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也不算太差,两人直到现在才真正位于同一个起。点,虽然这个起。点比较糟糕。但牧恒却和蒋召臣不一样,蒋召车从未被拒绝过,一两次都会受不了。然而他不是这样,他有足够的耐心求得白月的原谅。
这边白月出了游乐场就拦了车回了壬家,到家后洗了个澡,出来时手机不停地震动着。除开许多未接电话,还有好几条短信。稍微看了眼,白月直接关了手机。
反正原主也没什么朋友,手机用到的地方比较少。
擦干了头发的白月随手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了起来,随着时间过去,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在游乐园里时那种被欺骗、心如死灰的情绪对于已经有‘影帝之尊’这个收藏的她来说,表现出来并不难。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容易入戏,心情好一会儿都有些激动。
心情平静下来后,白月合上书,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任务到现在基本已经进行了大半,蒋召臣和牧恒这两人都高高在上、被人追捧惯了,所以会这样轻易定下欺骗别人感情的赌约。这样的两人根本不会替别人着想,只觉得原主移情别恋,不坚定感情活该被那样对待。
但一旦喜欢上什么人,他们就会设身处地考虑对方的处境,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
倘若原主……
想着白月摇了摇头,清空脑中的思绪。没什么假设,原主已经不在了。
翌日一早,白月准点儿地和壬家人用完了早餐。只是这次见壬则熙要走时,喊住了对方:“爸爸,我想和您谈谈。”
“有事等下班回来再说。”壬则熙还没开口,壬老爷子就主动搭腔,带着几分不悦:“什么事这么着急,必须现在说?”
“没关系。”壬则熙只看着白月,面上带笑:“正好爸爸也打算给自己放一天假,今天好好陪陪你。”
壬老爷子哼了一声,起身拐杖在地上敲得响亮,憋着气走了。
“在哪里谈?”壬则熙问:“家里还是外面?”
“随便哪里都可以。”
最终两人选择了在前面花园里聊天,这里视野开阔,空气也不错,算是个聊天的好地方。坐下后白月也不犹豫什么,直接开门见山:“我要和蒋召臣解除婚约。”
约莫上次白月旁敲侧击提起过这件事,壬则熙也没有太过惊讶,只点点头:“你想好了就成,爸爸不会反对你的决定。至于老爷子那边你不用管,我来处理就行。”
“我想好了。”白月语气认真,还以为壬则熙会追问原因。却见对方极为放心,全力支持女儿的模样。不由得勾了勾唇:“解除婚约后,我想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壬则熙皱了皱眉,片刻眉目舒展地说:“整日里待在家里的确烦闷,四处走走也好。”女儿害羞怯懦的性子已经在慢慢改善,说不准出去走走变化会更大。
就解除婚约以及安全问题,父女俩又说了好一会儿。在白月再三的保证下,壬则熙才答应暂时不主动插手解除婚约这件事,只等她的消息。
两人谈话到了末尾,聘来的阿姨突然走了进来。和两人打了招呼后,就有些纠结地看着白月:“蒋少爷一直守在门口,也不知守了多久,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来找大小姐您的。”
要不是正准备出门,她也没发现站在门口的蒋少爷。不过方才她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还在楼下的夫人乃至二小姐壬合合,夫人过去问了几句,但对方毫不搭理。面色尴尬地回来发了一通脾气,二小姐倒是垂着头没什么反应。
所以她直接找了过来,找到了白月。
“我知道了。”白月点了点头,复又回头看了壬则熙一眼:“爸爸放心,这件事我能自己解决。”
壬则熙嗯了一声:“就算解决不了,还有我在呢。”
替女儿解决困难,本来就是身为父亲该做的事情。
“那我先出去了。”白月说了一声,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还没到,就见门口位置的确站了人。此时铁门已经打开了,那人却垂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直到白月走近,那人都没听到声音似的。身子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过来了?”白月轻声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蒋召臣的身子猛地一震,倏尔抬起头来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见到的确是自己想象中的人,而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时,他身子微微晃了晃。抬起僵硬的胳膊,将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蒋召臣现在的模样吓了白月一跳,还是昨日里的装扮,但脸色憔悴嘴唇苍白,眼下一片青黑。刚过了一夜而已,他下巴处就长出了青黑的胡茬,眼底也全是红血丝,看起来很是狼狈。
白月抿了抿唇,看他抬起来的拳头,迟疑片刻伸出手放在他的拳头下。而后蒋召臣张开拳头,白月便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手心。收回手一看,发现是一条细细的铂金手链。
正是她昨日说的,丢了的那条。大概是被握了很长时间,链子带着对方的体温,微微发热。
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手中的链子,白月垂了垂眼。片刻后轻声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蒋召臣:“是我的手链,谢谢你帮我找回来。”
自从她出现后,蒋召臣的目光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现下听了感谢的话语,下意识就咧了咧嘴:“……不用谢。”
声音沙哑,像是许久都没开口过,唇瓣上都微微开裂了。
白月当着他的面将手链带在手上,继而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你就回去吧。”她顿了顿:“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不太好。”
若是前半句后蒋召臣眼神暗了下去,后半句却让他重新燃起了点滴希望。他定定地看着白月,眼底仿佛有星光闪烁:“你在关心我?”
这样的表现,似乎将白月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语气重一点儿他眼底的微弱星光就会彻底熄灭似的。
“你如果在这里出事了,蒋家会怪责于壬家。”
转过身撂下一句话,白月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噗通’的落地声。她回头看了一眼,便见蒋召臣眉头紧皱、面色极为痛苦的半张侧脸,人已经面朝下晕倒了在了地上。
……
蒋召臣醒过来时周围一片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儿。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整个脑袋要裂成两半似的,呼吸中也带着灼人的热气,显然发了高烧。
意识到自己在医院时,他立时侧头看向病房其他位置。却见病房内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昏迷前的情形还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双冷静的眸子让蒋召臣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因为起的太急,脑子中晃荡了一下,差点儿重新跌倒在床上。
他伸手按了按脑袋,感觉到手上牵扯的力度,顺着看过去便见一旁的输液瓶。面无表情地扯掉针头,蒋召臣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翻身下了床就往外走。
脚步轻飘飘的,一脚深一脚浅如同踩在云端上一样。一整晚没有进食找到手链后就守在了壬家门口,第二日才被发现。蒋召臣身子其实本来不错,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的身体崩溃,发了高烧。
实话说蒋召臣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唯一确定的是他得守着白月直到得到她的原谅。
他当初没觉得自己过分,但现在心底却异常懊悔。几乎想不通当初的自己怎么会出这样恶劣的主意,拿别人的感情当做游戏般。现下自己真正投入进去时,才知道这种游戏多让人厌恶。
踉跄了两下,蒋召臣眼前因为高烧都是模模糊糊的。走到病房门口时半个身子撞在了门侧,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趔趄地仰坐在了地上,昏昏沉沉的半天都爬不起来。
一时有些无力与狼狈。
就在这当口,蒋召臣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坐在地上?”
那声音带着些许惊讶和疑惑,而后他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身侧,用力想要将他扶起来。蒋召臣甩了甩头,努力朝身边看去,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个侧脸。
那侧脸很是熟悉,蒋召臣有些怔忪,也没挣扎轻易被人扶到了床上。眼看着对方要走,蒋召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声音沙哑、半哀求道:“别走。”
“我没走。”白月应了一声,又看了眼蒋召臣手背上因扯下针头,而流出的血迹:“你先松手,我帮你叫护士过来。”
蒋召臣没有放手,白月再次看了他一眼,伸手摁了床头的呼叫铃。
他手背上出血看起来有点儿可怕,护士来哑然地看了两人几眼,才重新将水挂上了,又替蒋召臣测了体温。
“39c。”护士念着:“已经低了一些了,挂完水应该就会彻底退下去。”
她说着见病房里的两人都没什么反应,特别是床上的病人死死拽着身边人的衣物不让人离开的模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旧尽责地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我已经通知了蒋家人,他们应该很快就到。”蒋召臣晕倒时白月顺势就通知了蒋家那边,现在他刚挂上水不久,估计那边人也快来了。
“……白月。”蒋召臣仿佛不含任何意义地喊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