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躲在一边歇了个懒,面无表情的擦了把汗。
归一……知道是得罪,还敢把她埋在这样的荒山野岭?
还有初九……有本事拿铲子跟她一起干活!不然别想她原谅!
唐欣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遍,而后又不得不认命,继续填土。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这次换身体的时候,随机投放地点就在棺材边上,系统给她生成的身份,竟然是归一请来的雇工?!
好在干完这一票就能走人,临走前还能拿到两个工钱。
想到这里,唐欣干活的力气也有了。
“这些人都是你从镇上雇来的劳力?”初九在一边和归一搭话,有一茬没一茬,“若是世子听到了什么风声,寻到这里来,你要如何掩过去?”
“世子不会知道的。”
这时,土地基本上已经填平,雇工长擦了擦汗,“基本完事了,大人过目一遍,结算工钱吧?”
这次请人把她埋在这里,基本上是归一一个人的主意,为了封口,给了双倍的工钱。
雇工打扮的唐欣捧着双手,从归一手里接过一串铜钱。
出手真大方!一钱银子!
系统:宿主你的骨气哪儿去了,不是说好没有一百两别想请动你的吗?
唐欣:事实上哪个土豪会拿一百两银子请一个非杀手职业的江湖人士替他办事……我出任务最多的一次也才三十多两,够这镇上最好的客栈一个月的营业额了。
她估摸着数了数,光是分给这些工人的封口费,归一就得自己掏几两银子出来,加上几两丧葬费,够他半年的月钱了。
得亏齐天佑有归一这样忠心的下属。但,同时也可以预见,等送完葬回去,归一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可怕局面。
默哀一下……她说了那番话之后,齐天佑应该不会再杀人了吧?
唐欣拿了工钱,便与工友们四散回家,骑上了快马,扬尘而去。
她心下去意已决,便誓不回头。
唐欣已经被她亲手埋葬了,而这世间,仅存一个宁安。
……
汉城的同仁堂,不知为何,歇业了三天。
邹无极手中紧紧捏着一张江湖日报,坐在主位上,一袭青衣令人眼前一亮,精致的容颜,带着面具般温和的笑容。
“这么久不见,都不认我这个主子了?”
俞白跪在他面前,有些委屈,“我只是去了一趟武林大会,观摩观摩……本来想通知你的,但飞鹰传书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就只好自作主张,去了……”
但他不知道,邹无极在意的不是他知情不报,而是报纸上的内容——
武林大会上,全真教的小道士与宁安公子并肩作战……他不是看宁安不顺眼么,为什么突然又和好了?
邹无极把卷成圈的报纸重重往俞白眼前一扔,不发一言。
俞白展开报纸,似乎明白了关键:“先生是埋怨我没及时上报齐天佑的消息?”
无极先生消失了一段时间,重新在仁和堂出现时,差点把他吓一跳。当时先生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手里拿着的,就是这张报纸。
“宁安没和你们一道逃出来。”这是他关心的重点。
“他……”想到这里,俞白眼神一暗,“但是他说他会帮忙拖住齐天佑,让我和姜柯带武林人士逃命……”
突然之间,一道冷风扑面而来,俞白甚至来不及抵挡,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邹无极眸底一片深沉的幽暗,笑容看似完美无缺,却淬了毒般的冷冽刺骨;“你们,丢下了她?”
“没、没有!”
俞白干咳了两声,拼命想要掰开脖子上逐渐收紧的手,脸上逐渐胀红。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知道为何无极先生会突然变成这个可怕的样子。
邹无极周身不由自主泛起了杀意,细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冷色,原本明晰而富含磁性的嗓音,一瞬间变得锐利,“她生受了齐天佑一掌,当时,你在做什么?!”
他仅仅是看到上面的字眼,就心痛无比,可惜那日在皇宫中,被齐天佑打伤,武林大会举办之时,天机老人还在洞穴中为他修补真元……
“我……”俞白一时语塞,想到宁安兄弟对他的好,一低头,“宁安兄弟的确对我很好……那时候我挡在他身前,中了齐天佑一掌,他知道齐天佑是冲他去的,一把将我推入水中,下了擂台,等我被打捞上岸,比斗已经结束了。”
邹无极抓住他透露的信息,心头一紧,“你是说,她现在仍在齐天佑手中?!”
别人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但他是知道的。
以重伤之躯,还拖住了齐天佑几个晚上,让武林中人尽数逃脱……若是她一不小心被齐天佑发现了女子身份,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第180章 得到之后的失去
就在邹无极问话之际, 仁和堂的门外, 又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
“今天歇业了,没看到挂在外面的牌子吗?”小童被打搅了睡眠,一脸不满, 甚至也没打开门看看。
“我们是来求见邹先生的,还望行个方便。”王铁柱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面对正常人时,难得打起了精神,态度令人挑不出错处。
“先生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看病还得等明天。”小童依然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不见!”
“承了天机老人的恩情, 就是这样报答的?”面具老五直接讥讽出声。
“哗啦”一声, 门被推开。
小童换了副脸色,十分殷勤的给他们端了茶水, 不一会儿, 这儿的主人悠悠然从屏风后走来。
邹无极身后跟着俞白,青衫儒雅,戾气一瞬间散尽, 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优雅落座:“你们的来意?”
“不知阁下想清楚了没有,是与我们一道, 杀了齐天佑,还是继续窝藏在这方寸土地,苟且偷生?”他隔着一层面具,眸光十分平静, 吐出的字句,却无比残忍。
邹无极眸色微沉。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不定,但现在,知道宁安在齐天佑手中……由不得他犹豫。
无论如何,她不能落在那个冷酷无情的人手里。他不忍看到她受哪怕一丁点的苦楚!
“我会配合你们。”邹无极轻轻眯起细长的眸子,笑得富含深意,“不过,拿我当枪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问题,我们只是和齐天佑有仇,只要他一死,其他什么利益,我们统统不要,全都给你。”王铁柱表示无所谓。
两人目标达成了一致。
一夜过后,天还蒙蒙亮,俞白就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模模糊糊揉着眼睛一看,吓得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这……他不确定要不要上报给无极先生。
这是一封送给无极先生的加急密信,是凤军里潜伏的秘使送来的。信上竟然说,宁安拿了凤令,调动了他们在北方的军队!
一天下来,俞白的魂不守舍,被邹无极看在眼里。终于,傍晚的时候,邹无极重重放下碗筷,锐利的眸光向他手边扫来。
俞白这才记起,他因为想东西太入神,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如今,送到嘴边的羹汤,都已经凉了。
他谁都不怕,就怕无极先生。这应该是从小的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俞白手一哆嗦,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你有事瞒着我。”邹无极肯定的语气。
他被问得心虚,眸光不敢直视先生,定定盯着碗里的米粒:“没有……”
要是先生知道宁安私自调动他的兵马,一定会生气的,他不希望忤逆先生,但也不想宁安有事。
邹无极知道俞白一直是藏不住事的性子,这般反应,肯定是心里有鬼。
只是,俞白从小一贯跟着他,他们之间,说是上下属之间的关系,却更像是兄弟。如若不是非常情况,他不愿对他用逼迫的手段。
此事,邹无极心下留意,却没有多说。
俞白松了口气。
……
逍遥山庄。
归一与初九回来复命,本想偷偷摸摸的溜进小院,没想到,世子一袭素白的衣,竟然站在了山庄门口,似乎正是为了堵他们两个。
他们相视一眼,心下皆是一沉。
归一扑通一声跪下,“世子责罚我吧!一切罪责,全由我一人承担!”
事到如今,他知道,他们私自埋葬世子妃的事,瞒不过世子了。
初九眸中流淌着复杂神色,久久站在原地,突然也跪了下去,拔出了腰间崭新的佩刀,横在自己脖间,“不关归一大哥的事,主意是我出的,一切责任在我,我……只求一死!”
初九正要抹脖子,虎口却“叮”地一麻,一片金叶子,竟然打掉了他手里的佩刀。
他震惊地望向世子,却见世子深如寒潭的眼眸里全是浓重复杂的情绪,像是追忆什么人,透过地上的佩刀,目光淡漠得像是穿透了空气。
“她不想让我染上杀戮。”
这就是他放过他们的理由。
归一初九面面相觑,竟见世子宛若幽魂般的转身,眼前白影一闪,无声无息的消失。
齐天佑眸中像是染着死气,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鲜活的注入,褪去了平日里喜穿的华丽金丝白衣,穿上宛若凶丧之服的素缟,在风中无知无觉的走着。
俊美的面容,千里冰封。
他不想再逼着自己处理事务,但却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似乎书房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他最常待的,就是这里。
在没有她的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下意识的抚着门框想了想,半掩着眸子,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那些年,他无情无欲,就像现在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不……不一样。
以前他没尝受过得到喜爱之人的欢欣喜悦,没尝受过极致的快乐,但现在,拥有了一切之后,又突然失去了所有……
“你真的好狠心……”
他不知何时已经将窗棱捏得粉碎,在巨大的木架子上捏出了几个指头印。跌跌撞撞的走入熟悉的书房,入目的却不是那些字画书籍,而是她的音容笑貌。
他想起他批阅文字的时候,她安静站在一边看着,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等着他的吩咐,见他抬头,还会冲他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