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愣了愣,缓缓叩头道:“多谢福晋恩典。”
等那不顶事的下人出了屋子,李侧福晋才伸出右手,露出血肉模糊的指尖。
“死鹰成了神鹰,八阿哥不仅没有遭到贬斥,竟连良妃也跟着受了一炷清香……乱了,全乱了……”
沉思半晌,李侧福晋狠狠吐了一口气,“不管别人怎么变,我只要做到以不变应万变就好……”
心神稍定,她抽出一张绣着桃花的帕子搅在受伤的手指上,朝门外扬声道:“五谷,把咱们出门时带的瑶柱找来些!”
守在门口的大丫鬟自打赵嬷嬷捂着头出去就战战兢兢地立在外面,如今听见主子召唤,原本最爱玩笑的五谷也不敢吱声了,只是紧紧抿住嘴闷头当差。
提着食盒,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小厨房。
凡是雍亲王府的老人都知道,李侧福晋那一手好厨艺赛得过宫中最顶尖的厨子。只有一点怪癖,不喜指使婢女,凡事都爱亲力亲为。
老话讲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皇城大院里的女眷更是戏精中的魁首。
眼见出来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有说她敝帚自珍的,有说她心里藏奸的,还有说她怕人偷师的。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说,自打苦夏的四阿哥尝过李侧福晋的养生粥后,这副不怎么合规矩的做派就被府里的大家长默认了。
关上厨房门,李怡宁套上自己缝制的围裙,用炉子上的砂锅闷了半锅瑶柱白粥,又捡了新鲜的蔬果凉拌了打口的甜辣黄瓜。
等到砂锅里的香味出来了,李怡宁也不急着往外盛粥,反而在灶台前静默了一会。
就这眨眼的一会子工夫,砂锅里的吃食便凭空清了个干净,转瞬又有半锅色泽更好香气更浓的瑶柱粥添补回来。
用同一个招数换过凉菜之后,李怡宁才把包在帕子里的手指往前一送,直到疼得狠了才“哎呦”一声叫出来。
“福晋!”
守在门外的五谷慌忙问道:“你可是受伤了?”
往常主子一进厨房他们这些下人就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了哪处损伤不好跟王爷交待。原以为这些年都熬过来了,总不至于再出差错,谁承想偏在这个时候遭了难。
“五谷,别声张!”
李怡宁翘着红肿发亮的手指忍痛道:“把锅里的饭食趁热给王爷送去……”
“可是主子的手……”
五谷再没料到侧福晋竟要把这件事遮掩下去,不禁红着眼眶说道:“不如叫丰登去给王爷送饭,奴婢去请位太医过来!”
“万万不可!”
李怡宁只觉得叫铜炉烫过的指尖火烧一般疼,咬牙吩咐道:“一定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惊动王爷、惊动皇上,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
五谷擦了擦眼泪,“福晋放心,奴婢绝不叫旁人知道!”
见丫鬟听话往灶间摆弄吃食去了,李怡宁也不敢再耽误下去,急忙抄近路回到住处,挑了自己亲手熬制的芦荟膏子抹在伤口上。
望着夜空中那弯皎洁的明月,李怡宁幽幽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到如今,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在遥远的前世,姑且称为前世吧,李怡宁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导游,心中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志向。
命运发生改变的那一天,她正带着外地的游客参观雍亲王府,不知怎么就阴差阳错地成了因为痛失长子昏厥不醒的李格格,灵魂深处还多了一个收尽天下珍馐和药膳古方的家居美食系统。
凭着这个不为人知的底牌,李怡宁不光保住了弘昀的性命,也渐渐收服了冷面王爷的半分真心。
原想着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哪怕让弘昀取而代之成为天下共主也不是难事,谁知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搅乱了她的满盘部署。
再一联想到良妃的忌日和自己的来历,李怡宁不由得心中发寒,“难道真是有鬼神相助……”
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静静想着心事,不防打门帘子外面走进来一个披着狐狸斗篷的清冷男人,却是同样静坐了半夜的四阿哥胤禛。
“大晚上的怎么还在风口呆着?”
胤禛锁着眉头,“你眼前这些奴才也太不当用了,都不知道劝劝主子保重身体!”
“王爷来了!”
李怡宁笑过就要施礼,却被来人双手擎住了,“快别害事了,让爷看看你的手。”
“准是五谷那丫头又来饶舌。”
李怡宁笑着摇摇头,“依妾身看王爷的话不错,是该把那些不得用的人好好收拾一顿也叫他们长长记性了。”
让人伺候着摘了斗篷和瓜皮帽,觉着身上的寒气也散尽了,胤禛招招手,“过来,让爷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李怡宁不肯上前,“怪背晦的,别污了王爷的眼。”
四阿哥听了就要走,“爷看你也是长能耐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李怡宁光顾着拉人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直嘶嘶,“王爷别走,妾身知错了还不成么!”
“爷看这满屋子的人最该长记性的就是你了。”
四阿哥嘴上说着重话,手上的动作却轻得很,“怎么伤得这样重还不肯请太医。”
“王爷看重妾身才觉得心疼,换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李怡宁只是笑,“爷们整天在外面忙着国家大事、孝敬皇上就够操劳的了,妾身在家风不吹雨不淋又金奴银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要再矫情不知足,只怕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呢!”
她说着又垂着头,羞涩道:“况且妾身也怕传扬出去叫人笑话……”
“这时候知道怕了?”
四阿哥脸上也跟着带了点笑意,“以前怎么劝你都不听,往后啊,还是把灶间的活扔给底下丫头干吧!”
“那可不行!”
李怡宁嘟着嘴不肯应,“妾身亲手做的吃食和丫头做的能是一个心意吗?更何况妾身怕羞也不是为了别的,弘昀眼看着就要成亲娶福晋了,妾身怕一旦事情传扬出去,再有人说妾身不庄重带累了他。”
“爷的阿哥,堂堂皇子皇孙,谁敢在背后多言多语?”
四阿哥又问道:“好端端怎么提起弘昀的婚事了,是他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自己看好了哪户人家?”
李怡宁搅着帕子轻声说道:“妾身知道,弘昀的亲事总也绕不过福晋,妾身也不着急,只等着王爷帮他挑一个最合适的。不过是弘昀晚间来吃饭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嘴,说白天和他一起赛马的蒙古小格格不像城里的娇娇女似的,赢了还好,一输就哭鼻子告状……”
四阿哥听了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小子倒有些老十三的做派,行事干脆不扭捏。”
他说完就拍了拍李怡宁的手背,叹声道:“你的心事爷都知道,且把心放进肚子里。爷的儿子,怎么着也不能叫他委委屈屈过一辈子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四爷的贤内助.jpg
另,女主投身的世界都不是正史,只能算作平行世界。所以在穿成筛子的大清朝遇见几个异类也不稀奇对吧~~_(:3」∠)_
如意卷,么么哒~~
第209章 3、
天蒙蒙亮的时候, 连园子里的鸟雀也跟着叽喳开了, 对着脸枯坐一夜的康熙帝主仆才慢慢地活动起略显僵硬的身体。
“魏珠啊……”
康熙帝一张嘴就发觉喉咙里干哑的厉害, 他也不嫌弃桌子上的凉茶, 紧着喝了一口, “你觉不觉得这身上好像……”
魏珠激动地点了点头,“奴才不敢欺瞒万岁爷, 奴才这身上的筋骨好像叫人重新倒腾了一遍似的, 就连……”
“你想说什么就放心大胆的说, 朕恕你无罪!”
康熙帝这句话不光指眼前的光景, 连带着把昨晚他自作主张将略次一等的果子给吃了的事也抹平了。
“多谢万岁爷恩典!”
有了主子爷的旨意,魏珠可算是去了件要命的心事。
那再次的果子也是神异非常的仙果,即便皇帝当时不说,日头久了,谁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总在脑子里惦记着。
魏珠抄着手,有些抹不开面的小声说道:“不怕脏了万岁爷的耳朵, 奴才觉得往日里不敢见人的地方也爽利多了。”
太监有什么不敢见人的,自然是割了宝贝的那处。
康熙帝一听就明白了,登时仰天长笑不止。
魏珠见皇上乐了, 也跟着抿着嘴笑。
他俩在这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倒把守在外面的宫人吓得魂不附体。
副总管刘进忠急得不行, 在门口来回转悠道:“可不敢叫万岁爷这么笑啊,好歹都是有了春秋的人了!”
茶房的太监也急,“皇上自己都醒着呢,咱们倒是叫不叫起啊?”
“你问我, 我问谁去啊?”
刘进忠赶苍蝇似的直挥手,“去去去,别在这碍事了!找个腿脚利索的小子把御医请来在外厅候着,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应急。”
他心里还不住地埋怨魏公公只懂得逢迎媚上,还在那跟着起哄瞎乐,真当出了事自己能捞着好果子吃?
刘进忠在这东埋西怨的,还不晓得人家屋里那两位真就是得着好果子了才笑得那么畅快。
不等御医过来,住着最近的三阿哥溜达着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呦,怎么了这是?”
胤祉摩挲着书册,疑道:“一个个都在外面转悠什么啊,怎么不进去伺候皇阿玛?”
“奴才给三阿哥请安!”
刘进忠苦着脸告饶道:“奴才们也想伺候皇上,可皇上不让奴才们近前啊!”
他又压低了声音贴着三阿哥的耳朵说道:“从昨晚开始就叫魏公公一个人守在跟前,屋里的灯亮了一夜!这把奴才给急得,只能擅作主张叫人去将御医请来候着!”
“这不应该啊!”
胤祉咦了一声,“魏公公也是积年的老人了,便是他自己说不动皇阿玛也该叫人把我们兄弟请来才对,再怎么也不能由着皇阿玛的性子胡来!”
“说得正是这个道理!”
刘进忠一拍手,“幸好三阿哥来了,您是主子,自当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好使!”
“别急,容我先去探探。”
胤祉抬手按住他,走到门前丈许远先听了听动静,确实听见皇父的说笑声了才就地跪拜道:“儿子胤祉给皇阿玛问安,皇阿玛吉祥!”
康熙帝在门里问道:“是老三啊,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