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出生在一个安静的小渔村,那个年代,改革开放的大风已经吹到了那个地方,原本勤劳勇敢朴实,似乎永远与世无争的人们,还是穷则思变,坐着舢板,拿着橄榄菜开始偷跑走私,小艾的亲妈就是在一次走私过程中,在公海失踪了,那个时候,她才5岁。
  她妈失踪后不到一年,她爹娶了一个外乡的女人,第三年,后妈给她爹又生了一个儿子。俗话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小艾的亲爹常年在外跑生意,外婆怕她跟着后妈吃亏,就叫回去,跟着舅舅过,结果,舅妈比后妈还恶心人,死也不容这个外甥女。
  那个king,就是小艾舅舅的大儿子,全名是荣海涛,他爹,就是小艾的舅舅,浙大毕业,原本是一个技术员,后来,就在小艾老家那边做代工,随后拿着第一桶金自己做工厂起家的。
  荣家不是没有钱,至少添一双筷子,加一碗米饭的钱还是富裕的。
  可是舅妈就是不容,这个女人会计出身,钻入钱眼里的尖酸刻薄,说,他们荣家小门小户,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没有闲钱给别人糟蹋。
  小艾在她舅舅家过了五年,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正好是发育的年纪,每天就给一碗稀粥外加鸡毛菜吃,还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吃,连小保姆都敢欺负她,因为,这个家庭当中,只有小艾一个人是‘白吃饭’的。
  舅妈帮舅舅起家有功,她婆婆,也就是小艾的外婆做不了她的主,她自己还在乡下的祖屋里面住着,从儿媳妇手里拿钱,要不是小艾要在舅舅家上学,他外婆就把她接到祖屋,好歹有顿白米饭吃。即使这样,小艾外婆还是让她留在舅舅家,至少这里再苦再难,有一口饭吃。到了后妈手里,不一定成什么样子。
  艾丽丝在北京上的初中,高中,是一所很有名的国际学校。
  她爸那个时候有钱了,看自己生意伙伴,亲戚家的小孩送出国的送出国,在背景、上海读书的去读书,于是,他大脑一热,就把小艾送到了国际学校。
  头三年还算不错,可是,第四年的时候,艾禄权的生意稍微短少一些流动资金,作为艾家生意cfo的后妈,第一笔钱砍掉的就是艾丽丝的学费,随后,砍掉的就是她的生活费,再后来,还说,——别人家都是儿子读书,闺女嫁人赚彩礼钱,你爹供你到现在,太不容易了,你要知道报恩。你爹生意不景气,你还大手大脚的花钱,太不对了,这样吧,你现在也大了,你爹在你这个年纪都开始跑船了。女孩子本来读书就没有用,你还是开始工作吧,多给家里做些贡献,你弟弟还小,他是老艾家唯一的独苗,长大需要用钱,你就为了你爹,你也要还钱。
  艾丽丝把手边的钱都还给了她后妈和她亲爹。
  退学之后,跟着当时的北漂林欢乐租房,打工写网文,继续还钱,有一顿没一顿的混着,居然把她从她爹手中拿的钱都还了。后来报告上木有写,我估计着,到我进入她的壳子的时候,这姑娘不是死于常年营养不良而肠胃穿孔,就是死鱼心梗。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一家人?!
  我看完报告,我自己都森森的被震惊了。怪不得冯伽利略一直没有向我说一下艾丽丝的家人,这样的‘家人’,其实,不说比说了好。即使我这个西贝货的小艾大言不惭的对表哥king说,‘我不认识你!’,居然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
  这个尘世,有的时候果然是如此的寂寞如雪。
  晚上,我带着资料回去,回了king的短信,说,一起吃饭,他定时间和地点。然后,我得到回信,第二天晚上6点,在一个会所里面,据说那里安静,一家人好好聊聊,虽然,我不觉得有神马需要聊的。
  半夜的时候,勋暮生才回来,他像是累到了极点,眼睛都是淡红色的,下巴上长了一些胡茬出来,西装脱下来,拿在手里,领带也被扯歪了。
  他过来亲了我一下,很浓重的酒味。
  我调好了热水,让他去洗澡,然后把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就到厨房给他煮了一碗清水挂面,滴了一点香油。他吃完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
  我拿出来一条裙子,到卫生间关上门,把衣服换好,一打开,就看见他抱着手臂在门外看着我,“锁上门做什么?”
  我指了一□上的裙子,比了一下口型,换一下衣服。
  他张了张嘴,最后冷哼了一声,“哼!”
  然后,他进去洗澡,刷牙。客厅的厨房中早给他准备了晚饭,是法式dressing的天使之发。他安静的吃着。
  我化好了淡妆,坐在沙发上穿高跟鞋,勋暮生放下手中的银叉,用漱口水清了清嘴巴,抓起来一把车钥匙,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
  问,有事吗?
  勋暮生自上而下的睨着我,说了一句,“去哪里?我送你。”
  我,king请吃饭,他说有事要谈。
  勋暮生皱了一下眉毛,像是努力动了一番脑筋才想起来这个king是谁,他看了看我,“你怎么又和他来往了?”
  我知道他看过‘我’的档案,应该知道这个king是‘我’的表哥,并且对于‘我’为什么说不认识king表示理解。
  我,他说我爸来了,想要和我聊聊。
  勋暮生冷笑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
  终于,还是勋暮生送我,他换了新车,一辆黑色的保时捷panamera,没有单开门敞篷跑车那么艳,显得沉稳和内敛。
  勋暮生没有去饭局,他说,“一个小时之后,在这里等我。”
  然后,他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家人。
  ‘我’爸艾禄权是比照片上的人显得还要养尊处优,看样子,这些年的好日子的确能让他修炼的犹如一只有钱人。
  他旁边就是‘我’后妈,一身小碎花,戴着珍珠项链,左手无名指上一颗大钻石,犹如电灯泡,和夏太太苏宁有的一拼。
  她旁边坐着一个白静静的小男孩,一副被宠溺过度的模样,看人都是斜着眼睛吊着眼角看,全身上下都是巴黎名牌,手中拿着一个iphone5,正在玩游戏。
  king坐在另外一边,身边一个穿着精致的服务员,正在给他倒茶。
  看见我进来,king居然站立起来,过来,让我坐在他那边,“alice,坐这里吧。”然后,他对着‘我’爸说,“姑父,你要的人,我帮你叫来了,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说。”
  艾禄权见我一直没有叫他,并且也不坐他那一边,显得有些生气,他冲着我说,“彩凤儿,我是你爹。”
  我看着他。
  他指着旁边那个小男孩儿,说,“你这么多年没回家,都没见过你弟弟,这是你弟艾晋堂,那是你妈。”
  我又看了一遍他们,还是没有说话,径自拿起来一碗茶水,正要喝水。
  艾禄权脸色黑沉,“这孩子,在几年怎么变成这样了?都不知道叫人啊?!”
  后妈用那张精美的脸冲着他笑,“别生气,别生气。彩凤儿在外面呆着,没有管教,野了,可是,怎么说,她也是孩子,你别生气。”说着,碰了碰她身边的男孩儿,“叫人啊,叫姐啊。”
  那个男孩儿一歪眼睛,“我没姐,妈,你不是说我姐那个贱人不学好,跑到外面,成了戏子,跟别人乱睡觉。”
  闻言,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喷了king一脸。
  我是在对不起他。
  ……
  沉默。
  我连连比口型,对king很抱歉,而king则掏出真丝的burberry手帕淡定的擦了一把脸,瞪我一眼,才说,“没事。”
  后妈看出点什么,忽然说,“彩凤儿,你嗓子怎么了?”
  我看着她,又不说话。
  king说,“她拍戏拍太狠了,嗓子哑了。”
  艾禄权忽然说,“啊,孩子的嗓子哑了,没事吧。能治吗?”
  我又看着他,还是不说话,king说,“不难,她拍戏的时候能念台词,应该养养就好。”
  king知道的这么多,看样子,我嗓子的事在根本就没有秘密的娱乐圈算是传开了。
  就是,不知道……我与勋家兄弟的事情,king知道多少。
  因为,king毕竟是‘圈内人’,并且地位还不低呢!
  那天,在我被整个八卦媒体围攻,然后被康斯坦丁的arthurhsun拯救于水火之中,随后,整个媒体被集体封口,这样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的惊天巨浪,作为‘圈内投资人’的king,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吧,只是,他什么都不说,连一个暧昧的眼神也欠奉,我就又不知道他的意思了。
  至于‘我’亲爸艾禄权……whocares?
  king对艾禄权说,“姑父,您有什么事就明说吧。alice现在也算et的红角了,她身上合约缠身,很忙的,出来一次不容易,这次要不是我说您亲自来北京了,人家根本就不理睬我。”
  闻言,艾禄权假意咳嗽,清了一下喉咙,他看了一下后妈,后妈抿了一口茶,她说,“你们是父女,有什么说什么,别看我呀!”
  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艾禄权说,“孩子,这次我们来北京,是想让你回家。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他自己都说的这么底气不足,我也就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然后,像是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奇怪,可是,他又一种理所当然,因为他真的就是‘我’老子,他至少还养了‘我’几年,并且,他毕竟曾经愿意掏出那么多钱供‘我’在北京读国际学校,说到底,他和‘我’是骨血相连的亲生父女。
  他转了好几个弯子,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其实,他这次来,是让我回老家相亲结婚的。
  艾丽丝的老家那里,姑娘很值钱,出嫁的时候能为娘家赚一大笔彩礼钱;尤其是艾禄权这样发迹之后的、有家底、财富殷实的家庭中的姑娘就更值钱,不但能给娘家赚取一大笔彩礼钱,还能进行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联姻,给娘家融资神马的,要是这些都不成,至少,能给娘家招赘一个有本事的女婿回来,在艾丽丝的老家,艾家的财富足有资格让男方入赘。
  ‘我’亲爹艾禄权说,“闺女,你毕竟是老艾家的女,原本像让你读个学位出来,这样嫁人的时候底气更足,婆家更不敢轻慢你,可是,当时没读下来,咱们什么都不说了。
  你现在是红角儿,可是这样抛头露面的,总不是个事儿。所幸,也没闹出个什么来,你表哥海涛都告诉我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公司炒作出来让你更出名的,现在你有名气了,趁着手脚还干净,赶紧收山,跟爸回去。
  你是大明星,又是老艾家的闺女,爸给你找个高门大户,让你嫁进去,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虽然说,咱们老艾家的这几十条船,一个厂子,还有几处房产以后都是你弟弟的,但是,你出嫁的时候,爹给你陪嫁,大别墅,超跑,外加黄金钻石首饰,再给你支票压箱底,好吧,什么也别说了,跟爹回去。”
  这个,我应该表示感激吗?可是……感觉又不像。
  我看了看king,我以为他又沉默,结果他说,“姑父给你相中了一户人家,他们家有钱,儿子就想找个漂亮的,家世背景的什么都不挑,对方一听说是你,特别愿意,再加上你有我姑父这么一个有钱的爹,他们就更加愿意了。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事,他们可以为姑父担保,向银行贷款,你不做生意不知道,现在民营企业向银行贷款很麻烦的,银行一手卡储户,一手卡企业,做生意是很不容易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艾禄权生个闺女真划算,可是够物尽其用的了,不但散着养,几乎让闺女放了羊,最后,还能再卖一笔好价钱。
  我刚要比划什么,手机震动,我拿出来,划开手机,勋暮生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还不下来?”
  我张了张嘴巴,没有出声,后来他似乎也觉得问题出在哪里了,就挂断通话,不一会儿,短信过来,——‘下楼,我就在原来的地方等你。’
  我回短信,——‘再等我10分钟。’
  原本我的联系人信息上,勋暮生是‘勋小暮’,后来在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成了‘勋暮生’,现在,他那一栏上,写的联系人的名字是‘lancehsun’。
  king离我最近,他看到我写短信,看到我发短信,又看到我回短信的联系人的名字,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个,et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根本不是疑问的口气。
  我看了看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把手机按黑,装起来。
  ‘我’爸艾禄权忽然问我,“什么人来的电话?”
  ‘我’后妈忽然说,“我听到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赶紧下楼!”
  ‘我’弟艾晋堂忽然说,“妈妈,您早就说过了,她不学好,随便和男人睡觉!可是爸爸就是不相信!!”
  我拿出手机,认真的打字,然后给king看,上面写着,——刚才是我男友,谢谢你请客,我先走了。拜托你和你姑父说,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来往了。
  king看完,我站起来,看也不再看艾禄权那一家三口。
  谁知道,艾禄权一拍桌子,也站起来,“艾彩凤!你敢走?!你要是走了,就是不认我这个爹,从此,老艾家就没你这个闺女,你别再登我们的门!”
  我站住了,回头,很认真的看着他。
  我是不想看他,因为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我却不由自主的站住了,好像,我觉得,艾丽丝想要最后再仔细看看他。这就是她的爸爸啊,小的时候,也曾经把她抗在肩膀上,在公园中看荷花,也曾经‘小宝贝’‘小公主’的叫着,也曾经是他的心肝,究竟怎么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难道,就因为亲娘死了,后妈进门,又生了儿子,小公主就成了小白菜了吗?
  血缘亲情,怎么就无法抵挡一个女人的枕边风?还是,闺女原本就不如儿子值钱?
  不知怎么了,心中竟然有一丝很清淡的悲凉,如同飓风中的游丝一般,从前世慢慢浮现出来,……,出现了,又逐渐湮灭,就好像一滴很淡的墨,落在宣纸上,逐渐晕染开,像是消失了,可是,却永远印刻着一层一层的、极其淡的涟漪。
  我对king比了一下口型,很慢的说,——king,对你姑父说,登报吧,我们脱离父女关系。从此,我不姓艾。
  king如实转达,艾禄权冲着我扔过来一个盘子。
  我一躲,摔在地方,砸成了粉碎。
  艾禄权,“混账东西,为了野男人,连老子都不认了。”
  后妈赶紧给他拍打前胸,“别着急,别着急,看你着急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彩凤儿啊,你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