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很对,要我说,桂漾美这样的女人杀丈夫太有可能了,而且她一张嘴基本就是谎言。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我过去给你说过,我的习惯是相信人,就是犯罪嫌疑人我也相信,当然我说的这个相信你是知道其中的含义的,不是每句话每件事都相信,但在重大的问题上,我先相信他们,然后再用事实证明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最重要的是让他来说服你,如果是谎言,那他在说服你时,就会露出马脚。你记住,这是很有意义的做法,很有效用。有个智者说过,愚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实话。反过来说,你不相信实话,其实是被自己的疑心所愚弄。所以,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我们就要找出其中的缘故,是像她说的那样,她改变主意了吗?也许,我们姑且相信,但我们要她说出详细的理由,看能不能说服我们。就是说,她为什么不杀丈夫了?难道杀他是心血来潮,不杀他也是说变就变?这我就有怀疑了。而且……”古洛从中午心里就有个死结一样的疑问,在给胡亮说这番话时,他才发现那张犯罪图是因为这个疙瘩而变得暧昧不清的。
  “什么?而且是什么意思?”胡亮正听得津津有味,古洛一停,他就知道这个老家伙爱卖关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什么。”
  “你又来这套了——卖关子,真让我愤怒!”胡亮认真地说。
  “不,这次不是。我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事儿哪个地方有蹊跷,可在哪里呢?我确实没有找出来。”
  “是吗?听你刚才的话,我姑且信你,不过你要拿出充足的理由说服我。”胡亮笑了,他为自己的机智而笑。
  古洛也笑了:“好小子!还是那句话,如果桂漾美说的是真的,这个案子就有意思了。这还回答不了你的疑问吗?看,我没骗你吧。”
  “对你,只能是姑且相信。”
  两人都笑了起来。但笑的意思却不一样,古洛是很勉强的,因为他觉得有个难关在等着他,但是什么难关呢?他还是不清楚。“回家后,再好好想想。解开这个疙瘩,案子就可以结了。”他端起酒杯,和胡亮碰了碰,只喝了一小口。
  十二 似完非完
  第二天还是阴天,这预示着今年的秋天会短得令人的身体来不及准备,那就意味着又是一个多病的冬天。
  古洛一早就咳嗽起来,昨天虽然吃了一顿火锅,但这突如其来的寒气依然渗透了牛羊肉构筑的防线。
  “感冒了吧?”妻子关心地问。
  “嗯。有点儿。给我点儿药吃。”
  古洛先吃了一点儿早点——热乎乎的豆浆和油饼,又吃了几片感冒药,汗出来了,他觉得身上轻松不少,就说:“我还是得去一下。”
  “胡亮一个人不行吗?”妻子问道。
  “嗯。这案子挺难办。昨晚我没睡好,就想这事儿来着。”古洛第一次给妻子吐露案件的情况。
  也许是第一次听丈夫说工作,妻子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那你就去吧。”
  古洛穿上了毛衣,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公安局。
  胡亮已经到了,两手插在兜里,认真地思考着昨晚古洛的话,当然没有什么结果。
  “怎么啦?刚进门儿就咳嗽,是不是病了?”胡亮关心人是真心的,所以很让古洛感动。
  “没事儿,吃药了。提审桂漾美。这个女人还有事儿。”古洛说。
  “噢?”胡亮不由得一愣,但立刻喊了一个刑警,“让桂漾美到审讯室来。”
  桂漾美总是让人吃惊,不仅是胡亮,连古洛也一样。她气色很好,眼眶没有一般刚进来的女人一定会有的黑眼圈——现在被一些无聊但自觉得幽默的人命名为“熊猫眼”。她不仅没有变成熊猫,而且连兔子也没当上,好像监狱比朱之啸那豪宅更适合她的生存一样。
  “精神挺好呀!”古洛说,不由得头一阵晕眩。“在监狱里可能不会感冒的。”他沮丧地想。
  “还行。这儿的那些犯人睡觉倒都老实。”桂漾美端详着手指甲说。她长了一双秀美的手,就是大了一些。
  “睡得好,不见得你想在这里就这么住下去吧?”
  “当然不想。这你可提醒我了,啥时候放我走?”
  “你实话实说就行。”
  “我不说谎。”
  “不说谎吗?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你前夫?”
  “说了,他不忠。”
  “这你说对了。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是谁。”
  “谁?”桂漾美很急切的样子。
  “梅兰英,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比你高几级。”
  “噢!她呀!怪不得我觉得见过她呢。她也没我好看,这个死鬼怎么想和她结婚呢?”桂漾美自言自语地说。
  “对!这就对了,是他想和梅兰英结婚,你才动了杀机的,对吧?”
  “对。这个王八蛋想甩掉我,没门儿!”桂漾美咬牙切齿地说。
  “你长得很好,就是没李安,你也能找到男人,像朱之啸这样的,有的是,对吧?”
  “这倒是。我跟你们说,想和我好的男人多得我数都数不过来。当初,要不是这小子死乞白赖,我又没挺住,一时失身,他想和我结婚?没门儿!”
  “就是。我完全赞同你说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人杀他呢?不值呀!”
  “我不后来后悔了吗?”
  “不是吧?一开始你也没想杀他,除非有别的事儿。说吧,是什么事儿?他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说出来,我才相信,以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一般来说是不会杀个男人的。”
  桂漾美的眼睛不断闪着光,古洛的恭维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主要是他想把钱都挪走,离婚就离婚,我是不怕,但钱可不能都让他拿走,这小子跟我玩儿黑的,我当然不客气了。”
  “后来,你撤销了委托,是他反悔了?和你道歉了?还是……”
  “你说对了。他说他错了,还把过去偷偷转走的钱,还有房产证都给了我。好悬,他把房产证的名字都改了,又改了回来。我真没想到,我告诉你,那次我偶然发现有一笔存款,是我的名字,莫名其妙地没了,我就多了个心眼儿,觉得这小子不老实,后来果然在他办公桌的抽屉下面——那有个夹板——发现了,名字改成他的了。我就知道他有了外心。我是女人,虽然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他,但我能感觉到这小子对我感情有变化,我就跟踪了他,反正我的工作有的是闲工夫,就发现了那个女人。我想,你离就离,就是得把钱给我留下。”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谈谈呢?”胡亮插嘴道。
  “跟他谈谈?我想,也试探过他,他跟我一点儿实话都没有,还继续转移存款,我问过他,他说,放在他的名下方便,后来房证也没了,我就知道他是想让我净身出户,这个王八蛋!”桂漾美眼睛里冒出火来,非常吓人,连古洛都不由得心里一震:“好凶狠的女人!美女蛇也不能形容这样的女人,母老虎可能更形象些!”
  “钱就那么重要?在你的人生中钱可能最重要吧?”胡亮插嘴道。他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