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容又谢恩言到:“启禀陛下,如今微臣家长幼嫡庶已定,只是世子之位虚悬已久,微臣的父亲也曾多次在家里说过属意二哥……”他顿了顿,言到:“属意为舍弟请封世子,只是子澈他太过谦逊,多次固辞,如今微臣忝为兄长,却想要为父进言,请陛下封舍弟为国公府世子。”
虽说他替父请旨说起来不合规矩,可此情此景之下,却让很多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尤其是明德帝更是十分满意,当下便笑道:
“好,好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苏家不愧是我大盛勋贵第一家,朕准了!”
☆、第246章 封赏(下)
苏国公赶紧带着两个儿子跪下谢恩,苏有容余光看了看苏百川,却见他眉头微皱,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心里忍不住暗笑了三声:这傻货……
明德帝终于满意了,笑着宣布退朝,满朝文武这一次大朝看了好戏,各自带着复杂的神色退出了中极殿,苏有容的小心肝也是跳了好几跳,此时累的脑袋疼,便慢慢随着自家父兄,不对,是自家父亲和弟弟,离开了翊盛城。
苏家父子三人回到府里不久,宫中的赐封旨意也到了,旨意里提到了卫氏的功劳,却是没说当年之事,说了国公府子嗣,却也没明说说兼祧两房,倒是权衡着给苏家留了很多的脸面,老国公老诰命自然是欢喜的,卫氏更是喜极而泣,苏百川因封世子,成了正二品,如婳也便水涨船高,成了二品夫人。又加上卫氏获封,有母不封妻的禁令也就无妨了,故而最后还封了如筝为四品恭人,这一番恩赏,于苏府可说是皆大欢喜,大多数人也的确是欢喜的,便连苏世子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松涛苑和漪香阁三人的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了。
天降喜事,终于冲淡了苏府一直以来愁云惨雾的气氛,加上小辈们替苏海纳守孝的孝期也过了,老太君便授意廖氏操办了一次家宴,给阖府上下庆贺了一番。
一顿饭倒是吃的热热闹闹,除了大房婆媳俩借故未到,全家人包括卫氏都是笑逐颜开的,席间大老爷苏清言正式向老国公请辞,说是伤愈要动身返回回雁关了,老国公虽然不舍,却也知他职责所在,欣然勉励了几句,应了他的辞行,老国公着意问了问朝堂上的事情,苏清辞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都说了,老国公听了苏有容为苏百川求世子之位之事,倒是意味深长地沉吟了片刻,又释然笑着夸了他诚孝。
席间一个传菜的小丫鬟不小心撒了汤在苏有容袍子上,慌张之下却是脱口说了句:“三公子恕罪”弄得满座人都是一静。
倒是苏有容先笑着恕了她,又起身对老国公说到:“祖父,虽然此番圣上下旨令咱府改了序齿,不过这么多年大家叫下来,也都习惯了,依孙儿之见,若是强拧着改口也是麻烦,不如索性将错就错,反正若是算上大伯父所出早夭的那位,我也是老三,至于子澈……”他转头看了看苏百川,笑到:“如今也不只是二少了。”
老国公略沉吟了一下,也笑了:“好,你素来是御下宽和的,此番就依你……”又对苏清辞言到:“回头你改一下家谱,将长房那个可怜的孩子加上,名字也就不用取了,老三还是老三,至于百川,今后阖府便称世子即可。”苏清辞赶紧应下,吩咐人去办。
说说笑笑的,宴席也就散了,老国公老太君自回了春晖园歇息,其他人便各回各的院子。
如筝陪着苏有容行至花厅门口,正好碰上苏百川和如婳也要出去,如婳抬头看看如筝,又想到二人如今骤然变更的地位,心里便是一窒,苏百川还算有眼色,侧身往后退了半步,让苏有容二人先走,他心里想着苏有容这么多年都礼让惯了,此番定然会有些尴尬,却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露出一个赞赏的眼光,笑了一声拉着如筝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那神色,便像是从来都他为长,自己为幼一般!
苏百川心里一阵愤愤,又想到早朝的事情,便也顾不上老国公的点拨,跟着他们快步离开花厅,在回廊里拦住了二人,看着苏有容欲言又止。
苏有容本不欲理他,现下看他这德行倒是起了逗弄一番的坏心,笑了一下说到:“怎的,四弟有事?”
他这一句出口,苏百川就似涨的鼓鼓的气泡“啪”地爆了,牙一咬说到:“早朝时,为何要为我请封世子,如今你是嫡长子,名正言顺……”
苏有容见他是纠结这个,当下便笑到:“虽是如此,不过我毕竟是平妻所出,父亲素来又是属意你当世子的,这位子自然应该是你的,你不必多想。”他好心给他面子,却见苏百川还是满眼疑惑怨气,便又笑着压低声音:
“不是我的,我从不觊觎,是我的,别人也别想夺去,从头到尾我要的,不过是你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叫我一声‘兄长’罢了……”
他一番话说完,苏百川脸上便是红白青风云变幻,肺都要憋炸了,虽然如今他是正二品的国公世子,苏有容只是个四品官,可长幼伦常放在这里,自己还是要对他恭恭敬敬的。
他狠狠一咬牙,到底是退后半步,恭敬地拱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兄长。”
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看如筝,苏百川只得又对如筝行礼:“长嫂。”他心里一阵揪痛,只觉得最后那一丝希望的微光,彻底被掐灭在这两个字里。
如筝略尴尬却是十分得体地还了礼,苏有容又看看苏百川旁边刚刚赶上来的如婳,笑到:“记得当初圣上赐婚时,还忧虑过长幼错序,如今倒是无妨了……嗯,弟妹?”
如婳心里万分不甘,忍不住暗怪苏百川好死不死追上来自取其辱,却仍是无奈福身行礼:“兄长,长嫂。”
苏有容抬了抬手,脸上笑着,目光里却暗含着一丝威势,盯得如婳如芒刺在背:
“弟妹果然不愧名门淑媛,端的是知礼守礼,今后你们也要记住了,筝儿是你们的长嫂,多敬着些,总没错的。”说完这一句,他也不再看他们,拉了如筝转身向着寒馥轩走去,留下木然的苏百川和暴怒的如婳。
如筝脸上一片温和端谨,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心说自家夫君气人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想着一向心高气傲的如婳被他这一顿排揎,定然又要气到五脏疼痛了,也坏心的幸灾乐祸起来。
进了寒馥轩,夫妻二人相视大笑,旁边的丫鬟们虽然不知是为的什么,却也明白这是大好事,纷纷上来恭喜,惹得苏有容又是一通赏。
说笑了一阵,如筝便让丫鬟浓浓地沏了一壶乌龙,同苏有容坐着说话儿,闲聊了几句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夫君,你替……四弟请封世子,真的只是为了顺着父亲的意么?”
苏有容笑着看看她:“哦,你也看出来了?”他喝了口茶,笑到:
“除了这个,还有三个因子,一来如今咱们给娘亲正了名,我也成了嫡长子,若是连世子位都不让漪香苑那位踏实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要兴风作浪的,虽然咱们也不怕她,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便宜大家沾,日后才好见面……”他说的诙谐,如筝也笑了,转念又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便聚精会神地听着,苏有容又到:
“朝堂上的事情,其实也是一个礼儿,如今虽然圣上是偏着殿下这里,却并不是器重,而是制衡,此番我得了这个好处,算是圣上给殿下的一个脸面,可若是我们不知足,却难免会步太子党的后尘,为陛下忌惮,这样进一步退一步,方能取一个平和。”看如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笑到:“至于第三,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功名要靠自己挣,恩荫什么的,我不稀罕!”
他这一句话掷地有声,直说的如筝也是心潮澎湃,当下便脸色红红地叹道:“夫君,往日里我都是在话本里看那些英雄豪杰,却没想到,自己竟嫁了个当世英豪。”
苏有容被她说的一阵笑,看她目光闪闪跟个追星的小姑娘似的,又觉得十分可爱,当下放了杯子将她打横抱起:“当世英豪不敢当,给你当个英雄,我觉着自己倒是实至名归……”
如筝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惊得让他赶紧放自己下来,却不防被他扑在了床上:
“快一年了!”苏有容埋首于她清香的发间,贪婪地吸了几口:“想死我了……”他这么说着,便伸手去解她衣服上的纽子,吓得如筝伸手便推:“别,你的伤!”
苏有容却是轻轻按住她的手,几下先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正是要娘子检视一下伤呢,看看究竟是……好利索了没有啊~~~”他低头吻住她的樱唇,如筝的挣扎就渐渐变得无力,终于还是纵着他闹了一回,却真是趁机仔细看了看他全身的伤疤,心疼之下也稍稍放下心:的确……是都好了。
想着自己中秋家宴上那担忧,又想到仙儿如花的笑颜,如筝便也抛开了羞涩,伸手紧紧抱住了他,享受得来不易的欢好之时,也在暗暗祈祷,求上天赐给自己一个孩子。
翌日女眷们请安时,如婳便借故没有到场,如筝倒也不在意,只是陪着老太君和卫氏一通说笑,卫氏之前和老太君见面少,此时多少有些尴尬,有了如筝在场陪着,心里才有了些底,末了老太君又派人吩咐廖氏,让在寒馥轩附近的空地上盖新的院子,让卫氏居住,还抬出国公夫人体面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弄得卫氏也不敢推辞,只得再三谢着实受了,老太君略沉吟了一下,笑到:“至于名字……便让容儿来取吧。”
转过年快开春时,精致的新院子建好,苏有容泡在书房里一上午,端出来的名字和横幅都不过是差强人意,卫氏却觉得只要是儿子写的,什么都好,于是便让人装裱,挂在了新院子里,自此寒馥轩旁边就又多了一个小院,之后的许多年里,几乎日日都充满欢声笑语,其名曰:
暖香苑。
☆、第247章 秋狝(一)
封赏过后的几日,如筝和卫氏都是深居简出的,她们本就不是喜欢得意猖狂的性子,更加不屑于炫耀什么,只是默默地安静地欢喜着,只除了一宗:如筝每日除了雷打不动地向春晖园两位老人请安,又加上了每日堂而皇之地到凌霜阁,陪自己的正头婆婆说笑解闷。
想想前世,便如幻梦一般,那样高高在上让她战战兢兢的廖氏,今生看来竟然是一只纸老虎,如筝知道这样奇妙的变化,虽说也有自己心境和见识提高的因子在里面,但更多地则是因为,自己嫁了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好夫君。
苏有容虽然得了封赏,却也正如恭王预料的一般,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职,这也正是恭王等人愿意看到的,也是如筝愿意看到的,原因,却是大相径庭了。
夫妻二人还是过着悠闲的小日子,慢慢出了九月,天气就更凉了,一日宫里突然传了旨意出来,几乎整个盛京都被惊动:明德帝,居然要重开三年未办的兰陵郡秋狝,不但要重开,而且此番的动静还很大,竟然是京师文官三品以上,武职四品以上的都要携家眷伴驾,消息传到国公府,漪香阁松涛苑和寒馥轩便都忙碌了起来,老国公的身体显然是不能出行的,宫里也赐下恩旨,免了这些老勋贵老诰命伴驾,但即便是这样,国公府也差不多要倾巢出动了。
如筝听了这个消息,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左右是在苏有容身边,她倒是无所谓,更何况还可以看看祖地兰陵郡的风光,若说兴奋也还是有一点的,她一边嘱咐着丫鬟们收拾要带的东西,一边给苏有容倒了杯茶端过去,笑到:
“出去散散也好,只是你的身子……”苏有容接了茶,笑了一下就又开始不正经:“身子?为夫的身子夫人不是都验过了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一言出口,如筝脸就红了,回头看了看又想笑又脸红憋得难受的浣纱等人,笑着咬牙让她们先散了,才嗔了苏有容一声:
“人家好心问你,你却说这些不正经的。”
苏有容笑着翻眼睛看看她:“正经?跟自家娘子正经的都是傻子……”他起身抱住如筝:“怎么着吧,我就跟你不正经一辈子了,现在后悔?晚了!”
如筝被他逗得笑弯了腰:“你这个贼!偏生有这些歪理!”
苏有容搂着她进了书房,并肩坐在美人榻上,略敛了笑意:“行,跟你说点正经的……”如筝见他这样,也肃容听着,苏有容又到:“此番秋狝,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圣上之所以带了京师这么多官员随行,还招了三关和各道的总兵,巡抚什么的伴驾,有君臣同乐共商国是的缘由,但我琢磨着,很有可能圣上……是要向众臣特别是外臣打探对太子和殿下的看法了,故而此次秋狝,怕是也不会很太平……”
听他这么一说,如筝也明白了,当下心就揪了起来:“那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苏有容被她逗笑了,心里也是一暖:“傻姑娘,就顾着眼前这点儿,你夫君我不过是个四品的小虾米,能有什么危险,这都是上面那些大鱼斗来斗去的戏,咱们就看戏便是!”
如筝也觉得自己好笑,却又嗔到:“我管他们那些鱼啊龙的做什么,只要我的虾米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这样一句半说笑的话,却引得苏有容愣住了,如筝见他没了声音,也转头看着他,却不防被他狠狠堵住了嘴,扑在了美人榻上:“我的小筝儿……让为夫说什么好呢……”
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如筝一面想着“这疯子又发什么疯”一面被他撩拨地忍不住抛开了时辰什么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十月初六,深秋的清晨寒风已经开始有了些劲道,国公府的众人像大盛朝的各大世家重臣家一样,早早便起身收拾准备出发,此番苏世子没有带上廖氏夫人,却是带了新封的国公夫人卫氏,如筝也曾问过苏有容,苏有容笑着告诉她,此番外公大约也要前往,娘亲是不愿意放过这个亲自向父母请安告罪的机会,小辈里除了带了苏有容苏百川夫妇,居然还带上了苏芷兰,这个不用苏有容说,如筝也知道苏国公的打算是什么……
当年自家表姑母凌贵妃,不就是被明德帝在狩猎时看上,才纳入宫里成为贵妃的么……只是如今苏府自然瞄上的不是皇帝,大约是皇子了……
苏有容“重伤未愈”便也没有骑马,而是跟如筝腻在了一辆车上,唬的几个丫鬟除了浣纱还红着脸撑着伺候,夏鱼和雪缨早早便避到了后面车上。苏国公虽然也带了马,此时却是和卫氏在车上避寒,外面骑着马的就只有苏百川,在后面是如婳的帷车,里面还坐了苏芷兰。
车子在翊盛城外同皇家的车驾汇合,众臣和命妇都下了车,向着皇家的车驾参拜过了,才重新蹬车向着城北行去。
这一路走走停停的,如筝仗着苏有容在车里,倒是不用顾忌什么,跟着他遍览窗外美景,若说兰陵郡离京师倒也不远,只宿了一夜,翌日便到了,朝臣们在事先搭好的御营拜见了明德帝,便分头按官职高低,亲疏远近围绕着御营搭起了帐篷。
苏家的帐篷搭在了林家和崔家左近,趁着男丁们被召往御营的功夫,如筝去拜访了徐氏和谢氏两位夫人,再回到自己的帐篷,便看到浣纱等人已将帐篷收拾的差不多了。
此番秋狝,按惯例每位勋贵朝臣及家眷可以带两个侍从,苏有容只带了墨香出来,便让如筝带了三个,此时三个丫头齐帮动手,帐篷很快便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苏有容拜见皇帝归来,一进帐篷便闻到了祁红的浓香,他坐在烘的暖烘烘的铺上,端着如筝递上来的茶碗,对浣纱三人笑到:“此番把书砚扔家里带了你们仨出来,眼见是个英明之举,那俩臭小子哪懂这些,果然还是你们伶俐。”浣纱等人脸红红地福身谢了,苏有容便让她们可以出去看看风景,三个丫头喜得什么似得,却也是看了如筝的脸色,才放心出去,临走苏有容又叮嘱她们切不可接近御营,便在帐篷边上玩儿一会儿。
夫妻二人坐着说了会子话,浣纱便道扰进了帐篷,苏有容知道她一向沉稳可靠,又夸了几句便对如筝说到:“正好浣纱也回来了,筝儿随我去陪娘亲给外祖父请安去。”
如筝听她这么说,也赶紧肃容起身,陪他到了卫氏的帐子里,一进帐,便看到苏国公也在,苏有容向他请了安又说明来意,苏国公沉吟到:“你说的不错,你娘的确是该去请个安才是,本来我也该去的,只是刚刚太子殿下派人来找我,却是不好推辞,如此容儿你便陪你娘走一趟吧。”
苏有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恭敬的很,自行礼陪着卫氏出了帐子,阿笈也跟了出来。卫氏看看自家儿子儿媳,略局促地看看自己身上诰命夫人的服色,叹到:“也不知爹爹娘亲会不会原谅我……”
旁边阿笈笑到:“夫人你就别担心了,草原上母狼没有不认狼崽儿的,鹰隼再厉害,对小鹰也是一片慈意,总镇大人虽然严厉,但您也是他嫡嫡亲的闺女,这许多年没见了,还能不认,不疼惜?再者说,还有三少爷在呢,您不是也说了,老将军可是极喜欢他的。”
旁边苏有容也笑到:“就是阿笈姑姑这话,娘亲,若是外祖父不认您,我就坐地打滚,非让他们认了您不可!”
卫氏听他这话,嗔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多大个人了还是朝廷命官,怎么说话还这么着三不着两的!”
几人说说笑笑的,刚刚的局促紧张也就散了,不多时便到了宁武关总镇卫远山老帅的帐篷。
卫氏站在门口,看了看身上,眼泪便盈满了眼眶:“爹爹,娘亲,不孝女佳仪来看您二老了,爹爹……娘亲……”
她话音未落,里面便传来略带颤抖的妇人声音:“佳仪?我儿……快进来!”语声未落,帐幕帘子一挑,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便出现在门口,如筝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一身武将装束,威仪天成,此时却是两眼泛红,眉头微皱。
看到那人,卫氏也是一愣,颤声叫了句:“大哥……”又伸手拉住他袖子:“大哥,你怎么老了……”她这一句,催的对面之人双目含泪:“傻丫头,二十二年了,大哥还能是那个陪你偷着骑马打猎的大哥么,狠心的死丫头!”说着便转身让开门口:“赶紧进来给爹娘请安!”
卫佳仪点点头,擦干眼泪进了帐篷,苏有容又带着如筝给自家大舅舅请了安,这才混过伤感的气氛,再走进屋里,卫氏已经抱着老夫人哭成了一团,旁边一位年逾六旬,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摇头叹气,苏有容赶紧带着如筝上前行礼,拜见了外公,卫老帅抬头看看如筝,这才转哀为喜:“这就是容儿媳妇儿,好好,真是大家闺秀!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又对着旁边的老夫人说到:“夫人呐,唉!别哭了,好好的团聚日子哭什么!快来看看容儿媳妇儿,不是你天天念叨说咱们容儿娶了个京师闺秀么,你那翡翠镯子呢,赶紧拿出来给外孙媳妇儿带上!”
他这一番话才说的老夫人和卫氏止住了哭,卫氏笑着拉了如筝到老夫人面前,如筝恭恭敬敬地甜笑着拜见了,老夫人早就听苏有容说过她的事情,如筝面圣为自家夫君求得一线生机之事也已经传遍了三关,此番见到真人,又是这样玲珑剔透的,只爱的老夫人怎么看都看不够,赶紧褪下手上一个品相极好的阳绿翡翠镯子套在她手上,笑到:“好孩子,这镯子原本就是要留给佳仪的,她自作主张跑走了,这二十多年我就没离过手,如今也不给她了,就给你!”
如筝见是这样珍贵的物事,那里敢接,可几番推辞都被老夫人给拦了:“傻孩子,这些都是俗物,你为我们保下了容儿,才是保下了我们卫家的无价宝呢,怎么还当不得一个镯子,快拿着,不然外祖母要生气的!”如筝看了看卫氏,见她也是含笑颔首,才再三谢过戴上了,老夫人又笑着问了她家里的事情,卫老帅和卫家长子,苏有容的大舅卫震则问了苏有容的伤势。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苏有容看看天色便向几位长辈告了晚,老夫人百般不舍的约了卫氏和如筝明日闲了再来说话,才亲自送她们出了帐子。
苏有容夫妇陪着自家娘亲擦干了泪,一步三回头地转回了苏府的帐幕。
☆、第248章 秋狝 (二)
约莫上灯时分,御营里传了话儿来,说是羽林卫猎获了不少猎物,明德帝晚间要赐宴,申时末各家公卿大臣便携带家眷,陆续来到了御营主账外的空地上。
众人拜过了皇帝皇后,便按位次落座,虽然冬日寒冷,但此处燃着熊熊的篝火,倒是明亮又暖和,明德帝难得精神极佳,同众臣工畅谈国事家事,如筝虽然对眼前油腻的肉食不怎么感兴趣,耳中听着皇帝与大臣们貌似闲聊实则大有深意的对答,却觉得极有趣味。
想想前世的自己,莫说这样的场合参与的很少,便是偶尔那一两次,也是极局促无趣的,那里如现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苏有容,心里明白:自己此生的洞明和眼界,从容和气度,十分里至少有个j□j分,是来自于他。
酒过三巡,明德帝也说的乏了,便对着皇后一点头,皇后示意旁边的掌事宫女吩咐奏乐,各家闺秀也穿插着陆续下场献艺,赢得众人交口称赞。
如筝此番已经是命妇,自然不必在掺合这小女子的东西,便乐得清闲,端坐观赏,只是不时随着众人祝酒。
不多时,苏芷兰也抱着琵琶下场献艺,弹了一曲绿腰,如筝仔细听了,心里倒是一奇:她这一曲弹的十分纯熟,意境也妙,倒似是刻意练过了……
她怕自己不懂琵琶只是异端,便转头看了苏有容一眼,却见他也是若有所思,看到如筝的眼色,便眨了眨眼,如筝方知不是自己多心。
想了想苏芷兰还没有许人,如筝心里又琢磨出了点儿味道,想着不定是苏国公和廖氏为她探路之举,意在太子?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待散了宴席,回到自己的帐子,如筝安排丫鬟们伺候着梳洗了,脱了外衣同苏有容在铺上躺好,才迟疑着问出心里疑惑,苏有容却是笑着将她一搂,压低声音说道:“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父亲他们,的确是存了让那丫头嫁入皇家的念头……”他伸手在她背后,为她掖好被子:“你倒是猜猜,父亲此番是盯上了谁?”
他这一言出口,如筝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在夜宴上觉得不对究竟是因为什么,当下心里一沉,将手放在了苏有容的胸口:“子渊,我有点明白了……若是为着东宫,那四姑娘的美姿容也就够了,即便长姊那里帮不上忙,也该献舞之类的,此番却是弹琵琶……”
苏有容听她这么说,在黑暗里轻笑了一声,吻了吻她额头:“你猜的没错,东宫好色,以j□j之即可,雅号音律的是恭王殿下……父亲存的便是墙头草左右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