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燮看着诗中幽怨的口吻,不禁失笑:“师弟此诗正是先生从前讲的‘贵情思而轻事实也’。我何曾对他这么无情了?等哪天我叫人来在老师家盖了考院,把师弟关在里面天天考试,他再来恨我也不迟。”
李东阳也笑:“罢了罢了,你们师兄弟就如亲兄弟一般,我岂能看着他怨你?反正我看你文章已得圆熟,取中乡试不成问题,过了这三场你便不必再这么拼命,也不用吓着他了。”
直到八月初六,成化天子才指定了今科顺天乡试的考官与八名同考人选,主考官点的正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李东阳。考官们点中之后便不得再回家,也不能住到参试书生家宅左近,只能叫人送东西进来,初八日就搬进贡院锁院待考。
内闱官赐过一道宴便拉去关在一起,一片字纸都没有,闲得无事可干,便凑在一起议论这科乡试有什么人才。别人都说自己熟识的少年英才,唯独李主考有位出息的弟子,却得申报回避,心里十分郁闷。
副主考谢迁安慰他道:“弟子又不是亲族子弟,朝中也没有这个例子,或许不必避呢?”
他倒说得颇准,申报单送上去,礼部批复的却只是那些同宗缌麻、大功以上弟子,姻亲在五服以内弟子须回避,还真没李东阳这个弟子的事。来传信的官员悄悄传了个内廷消息与他们,说是点选考官之前,成化天子忽然问了一声:“崔燮是,今科考不?”
一旁便有内侍对天子说了句:“崔燮是李东阳弟子,随东阳读书日久,恐取士时有偏倚,宜作回避。”
成化天子却亲口说:“太祖时定制,只避宗族、姻亲,不使他避。”
李东阳听了这话,便觉精神一振,不禁微笑起来,拱手道:“下官为朝廷选才,焉敢循私,取才学不足之人为举子?”
他们考官锁在考场里出不来,崔燮自然不知道他险些考不成试的事。他听说老师当上考官也跟着高兴了一阵,又怕自己应该回避,还拿着李老师的帖子到他师弟杨一清杨舍人门上,求问杨舍人自己要不要主动提请回避。
杨一清自然知道宫里的事,便笑着安慰了他一句:“你只管安心准备,许不许考是朝廷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监生多想。若真要回避,自有人告知你,便不告知,你到唱名、搜检那一关也被刷下来了,没刷你的你就安心考。”
杨师叔之言甚是有理。崔燮也把心放进肚子里,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应试。
原先应童试时,一应都事务他都曾亲自张罗过,这回却没怎么用他费心。崔老爷当年曾一路考进殿试,家人替他备过考篮,崔良栋早早就问了几个伺候过考试的老家人,给崔燮准备了长耳考篮。考篮里面放着笔、墨、砚、抹布、防水的油布考帘、小板凳……
进场和领卷子都靠一张顺天府印制的考票,这个是他自己收着,以备进门检查,不敢放进篮里。
八月初九日三更晨起,崔燮就依着近一个多月模拟考养出的生物钟睁开眼,洗漱更衣,精神奕奕地起了身,骑着马、带着家人到贡院门口排队。
唱名的时候果然有他的名字,崔燮心里那口气彻底松了,随着队伍排进考场。
秋初时分,天气还不算凉,虽叫搜检官拦在门外脱衣露体,检查身上有无文身私记,倒也没觉着冷。搜检过一遍后,他在门口重新穿好衣裳鞋袜、挽紧头发,跟着队伍进了龙门,对着桌上和自己考票上的序号找到位置,走进了狭小的考号。
那间号房倒是个能见光的好地方,只是号房里也不知多久没打扫过,半空结着蜘蛛网,地面也满是尘埃,两块木板摸一下就能印出手印。初亮的天光照在考号里,就能看见一片白雾随光而舞,叫人喘不过气来。
崔燮拉出板子,举到空中搓烂了悬挂的蛛网,又拿到门外磕了磕,用干布用力擦干净。
漫天灰尘呛得他直咳嗽,别的考生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个个都灰头土脸的,有的索性连擦也不擦地坐进去,拿衣裳刮尽板子上的浮土。崔燮却比不了那些高手,还是尽力把能看见的脏土都收拾了,又找巡场人买了两杯热水,洇透了手帕,擦净手脸,才坐进考号里。
虽然李老师也在考场里,可他是内闱官,连帘子也出不了,师生两人没机会见面、交流,考卷也是八房同考官先判,什么时候能落到主考李老师手里,就看缘份吧。
第162章
黎明时分, 几位御史提调、监临官巡视了一遍考场, 将每个考号外分派一名府军卫军士监守,勒令考生不得再随意起坐走动, 首场乡试才算正式开考。
早前交到顺天府礼房的卷子发下来, 里面各夹了一张印好的试题纸, 纸上整整齐齐印着二十三道题:三道四书题,二十道五经题, 考生们按着自己本经从这些题里挑出要做的四道。
若有五经学全了的才士, 或者也可将二十道五经题都做了——只要有本事都答了,不论答的好坏, 也能搏个“学问该博”之名, 板上钉钉要取中的。
崔燮当然没那个精神和学力。以他老师、前辈们传下来的经验, 场中七篇作文,所重惟在首篇,到后面考官的精力不足,也不会细看, 直接上写过的熟文, 乃至从前看过的场屋文字也无妨。考官便是认出来了也不会怪你剿袭, 反而不能不取,因为那是经别的考官考核过的,水准足以取中。
若是别的考官做主考,他倒也可以抄上一抄,但李老师做了主考官,他身为弟子, 与李老师名誉相牵,更不能有一丝错处。这场乡试足有两千三百余人参加,解额却只有一百三十五人,考试一结束立刻会有落第秀才到顺天府击鼓告李东阳循私录取——
他若抄了别人的习文,落第的考生知道了,都得攻击考官取士不公,取了他这无才之辈;若是用自己的旧文,有心人更可能会以此陷害李东阳提前透题给他……
程敏政再过十来年就会倒在这上头,他怎么敢冒这个险!
崔燮深吸一口气,把七道试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找出题目出处,便掩住卷纸,静心默写出第一道四书题:“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
这一题出自《大学》,原文在释“诚其意”一章。闲居,独处也。厌然,消沮闭藏之貌。朱子曰:诚其意者,自修之始也。君子之自修,便是诚其中而形其外,以其不自欺而慎其独也。
君子如此,小人却做不到“慎独”一点,在独居时便会放纵本心而肆意为恶。小人并非不懂得善恶之辩,不知要行善去恶,只是为善难而纵恶易,唯有在见到君子之后会自惭其行,掩其恶事,诈为善行,将自己伪装成善人。
然而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这些掩饰如何能蒙蔽得过君子呢?
譬如当今的万贵妃,自太子年长、地位稳固之后也装出个温婉娴淑的贤妃款儿,放开让天子生了那么多儿子;譬如当初的汪太监,打着整治贪污、为国征战的名号大肆杀戮凌虐清流,在边关杀良冒功;譬如万阁老,度着汪直失宠时上了一封请关西厂的奏疏,俨然也是个忠直谋国的老臣;再譬如某些御史言官,为了沽名卖直,上表劝阻天子降恩于某锦衣卫千户,不许他调升试镇抚使……
像他这样聪明善见的君子,一眼就看穿了那些小人的本质!
考卷上当然不能直指时事,但崔燮一笔就先把君子、小人划分开,站在真正君子的高度上,居高临下痛批那些佯作君子,暗中却行尽奸恶之事的小人:“以自欺者欺君子,小人之意伪矣!”
破题依着自己的心意破,承题却还得照应,或者说照抄一下原题,稍稍改动,写作了“夫小人,非昧善不善,乃闲居则肆其为,见君子则用其揜著,自欺不已甚哉!”
承题中“揜著”二字,便是将原题中“揜其不善,而著其善”缩写一下。
小人见君子将掩其恶而著其善,这岂不是自欺?这句“自欺”又照应了破题中的“以自欺者欺君子,”破、承两句自相应照,又与题目相承,浑然无迹,他自己写着就觉得痛快淋漓,胸中还有无数文句奔涌着要从笔下倾倒出来,确实是个好开局。
这一天十几个小时要写七篇文章,中间还要吃三顿饭,越到晚上精力还随着体力一起趋向枯竭,平均分配下来,每篇文章至多只有一个小时构思。若是第一题就卡住,不光会消耗时间,更会消耗他的信心,后头的题目只能一篇比一篇更艰难。
如今他第一题耗的时间少,打完草稿可能还不到半个小时工夫,就有更多的体力和精力应付后面的题目。
下一题出自《论语》,乃是《论语·述而》篇中的:“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孔子少年贫贱,曾为钓鱼射猎之事,但其钓鱼时不张网捕捞俱尽,射猎时不射正在休息的宿鸟,由此可见仁人本心。又有物见人,又小及大,可见圣人仁爱天下之志。
但这一句单独成段,答题时必须可着原文句子来做,没有破原题破到注释的道理。破题中又不能出现题中之物的原名,一律都得以“物”代之,所以对孔子之仁只能点到“爱物”一步,由爱物推及夫子之仁。
他便朴实明白地提取原文中心思想,破了一句“即钓弋以观圣人,见爱物之仁焉。”钓弋为常事,纲鱼、射宿则猎取过份,而夫子不用这等手法,岂不正显见夫子之仁?
从爱物,再要推到仁人,怀天下。
射猎是为了人民生存,若仅为爱物而不射猎取获,百姓则无由生存,那么珍爱生物则是本末倒置。是以圣人不取此举,而是渔猎以法,该吃吃、该用用,先饱百姓之腹,尽祭礼章程,只是不要因口腹之欲竭而渔,给动物繁衍生息的余地。
孔子在动保和人权之间的抉择就是这么有道理。
“夫子曰:于斯世慈祥之福,其小者矜全乎物命,其大者即感召夫天和。”这种选择简单朴素,还蕴含了点儿生态平衡的道理。动物的繁衍生息,也反过来能令人民猎取不尽,食物丰沛、国家安稳,达到人类与动物的和谐共存。
而这种和谐,正显示了夫子“爱物”的仁德!
第二道题目作完,太阳也还斜斜地挂在东北,天色比发卷时亮多了,也还不刺眼,风从门外吹来,拂得卷纸微微颤动,正是做题的好时候。
崔燮把第二份草稿压到桌边,闭上眼做了套眼保健操,顺便在脑海里读完了第三道题。
乡试卷子上第一道题是人与人,第二道题是人与自然,第三道题并没一路滑向动物世界,而是高到了朝堂上——是《孟子·公孙丑章句下》第二章的“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
这句话他印象格外深刻。府试时,永平府王府尊在收卷后出对联考他,其中有一联他答的便是:“万年天子,必尊爵一、齿一、德一,达尊归一,宣丹诏,晓亿万生民。”
当初正是这一句入了王府尊的心,阅卷时才偏向他几分,点他作了府试案首,不然整个永平府千数考生里,又岂能没有比他答得更好的人?
这道题目是他的幸运题啊。崔燮笑了笑,将题目抄到卷纸上。
达者,通也。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也就是能令天下人都无可置疑地尊重的,唯有“爵、齿、德”三物。
朝廷重爵位,以别上下;乡党重年齿,以彰孝义;辅世长民重德行,以淳德化。此三者非自以为尊,而天下尊之,又因天下尊之,以别上下,明伦常,厚风俗,而能使朝廷安定,百姓贤孝,道德淳厚。
这三道四书题是五房考生必考的,竞争也格外激烈,五经题则只要和自己同房的考生相较,难度总比四书这三道小些了。
崔燮将三套卷子翻出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了一遍,看“圣人”前面空没空格,有没有犯到当今和他父祖的讳,有无错别字……都查清楚了,便对着朗朗日光誊抄到卷纸上。
十二页卷纸已写了三页多,空的半页和后面八页则是留给字数更长的五经题的。
崔燮晾干卷纸,小心地收到卷袋里,看看天色还早,便低头做起了五经题。守在考号外的府军卫士紧盯着他,惟恐错眼放过了作弊之举,见他抬头又疑他要去出恭,忙分出一只眼看巡场官来了没有。
不过崔燮早做好准备,这一天也没离过考号,解溲也是在预备好的恭桶里。虽说气味不佳,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总好过考着半截儿叫巡场官来钤印,两个守军夹裹着去茅房,还要受着外帘官和军士看贼一样的目光。
午饭、晚饭都是贡院供的,口味还不及小学食堂订的营养餐,质量更次,幸好已到了秋爽天气,吃着还没什么异味。
多亏了前些日子高强度的模拟题,他的做题速度倒练得飞快。到得晚饭时,他也正好做完了最后一道诗经题,索性省了一餐,忍着饿检查完错漏,将题目抄至考卷上。
天色此时还黄亮亮的,从号房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正落在卷纸上,离扶出起码还得有一个小时工夫。他便闭着眼坐在椅子上,打开脑内pdf从头至尾检查了一遍——这样查不耗目力,在脑海里看得又清楚又全面,比用眼睛看着查还快。
将七篇制艺从头到尾查完,也还不到掌烛的时候,崔燮却不想再等下去了,起身对号军说:“我要交卷。”
那号军极有风骨,绝不因他长得好看就以为他不会作弊,全程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收拾好卷纸和草稿,又陪他到场内收卷官处,登记交卷。收卷官签章用印,转手便将试卷弥封,拿去给誊录官誊录成朱卷,送到诗经房请同考官批阅。
考卷从下午就陆陆续续地送到考官房中,崔燮并不在交得最早的一批,同期交卷的也有两三人,夹在一堆朱卷里并不显眼。两位同考官虽然知道崔燮也在这场乡试,盯的却是提前教的那几位考生,一边判一边议论着考生的答卷。
崔燮单凭那本《王窈娘琵琶记》底本就在翰院出尽了风头,翰林院上下差不多都知道他的名字。两位同考梁储、张璞又是主笔杨廷和的同年,与他关系亲近,都曾看过那院本,也判过他给太子伴考的试卷,略知崔燮写文的风格,判卷时就在猜哪份他的卷子。
这篇“气清笔健、理足神完”,像他的风格;那篇“骨力坚凝、丰裁峻整”,看着也眼熟;最早交卷的那篇虽然略有几句不够精炼,却也“格律严谨、理法精密”,是西涯公弟子应有的文章……
两人讨论了一下午也没结果,索性先饱餐了特供考官的精美肴馔,吃罢饭再拿新递进来的朱卷消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抄自清代朱卷汇编,蔡振武卷
清代朱卷汇编太棒了,还有评语!
第163章
五经科的考生数量不一, 《礼》《春秋》二经光原文就能比《诗》《书》二经的原文加传注还长, 考生自然少。而《诗经》因为占了“字少”“简单”“传注只用一本”三大优势,学的人是五经中最多的, 光它一房的考生就占到全部考生四分之一强, 判卷的压力也是五房中最大的。
九月十一日, 七篇经义文才刚全部誊清,十二又考第二场诏诰表判文;十五日才誊清第二场文章, 第三场策论又至。而二十五日便要定草榜, 二十九日就要正式发榜,平均下来他们两个考官十五天内就要判五百余份卷子, 三四千篇制艺, 每篇的评点字数都不少于二十字……
判完的卷子还要赶着送与正副主考官复阅, 再与监临、提调官共排名次、拆卷填榜……留给他们看卷子的时间哪有多少!
虽在誊卷一关,外帘官们就先剔去了文字失格、避讳不当、涂抹过多、不作草稿之类犯了大忌的卷子,送进来的已经少了许多,梁、张二人还是不敢抛费时光, 也和学子们一般点灯继烛地看到半夜。
这三场简直不是考生员, 而是考他们这些阅卷官, 考得他们眼花胸闷,看到后头也就看不出好坏了。是以乡试三场场屋文字中,考官们能认真看的也就是第一场,第一场中评得最认真的,也就是首篇的“小人闲居为不善”。
两位同考官苦中作乐,看着看着卷子就跟对方说一句:“崔和衷已落入我手矣!”另一位考官便捡出自己挑的好卷说:“不然, 我这份卷子清通简易,和衷必在我手。”
比及九月二十五,三场的佳卷与备卷总算都判了出来,诗经房两位同考官各推一份最佳的卷子以备为经魁之选,都拿到李东阳和谢迁面前。
梁储选的一份批为“气清笔健、理足神完”,张璞选的则是“清思澣月,健笔凌云”,从评语上便要压他的一头。
梁储身为传胪,夸人的功力还有差的?听着张璞的评价,便跟两位主考说:“哪里有按着评论推人的,我还能评他‘健笔凌云独饶英气’呢!伯英兄易房那篇还批了‘经天纬地之才,倒海翻江之笔’,岂必是我这篇不及那篇好?不过是评文时着墨不同罢了。”
易房同考官杨杰杨伯英轻咳一声:“你们评你们的,不须拉扯我。我易房推出的经魁文章的确周密详备,俊逸清新,可称一时之选。”
他复诵着:“小人之异于君子者,大抵异于所为也。而吾谓小人自安为小人,则所为已非;小人自讳为小人,则所为更假。”
念到这里,他便看着两位诗房考官,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负手而立,长叹道:“小人与君子之别只待观其行才能辨出,其所作或为非、或为假,愈善掩饰而恶行愈多。旁人看他非为则洞如观火,他自己却因自欺而以为能欺过别人,所做日渐坏去,不可挽救。此处说得何其精到有力,读之如登西山,致有爽气!”
李东阳笑道:“这段还未展开,末二比写小人恐自见恶于君子,却不知君子早知其不善之语,笔致娴雅圆熟,尚有袅袅余音在文字外,果然是学养兼优之作。伯英荐上的果然是好文章,便不因经房考官推荐,也足可列在前茅。”
谢迁这个副主考是负责填榜的,命人将易房这无争议的文章朱、墨二卷取来,当场由两名读卷官对念,听得一字不错,将他的卷放在将要填入五经魁的那一摞上,又看向诗房的两位同考:“二位同考官既争不出上下,还是叫主考西涯公评断吧。”
两篇文字各有优长,两位考官要辨的还不光是哪篇更好,还得猜哪篇是崔燮写的——李东阳作老师的要避嫌,不能把自家学生的文章列到前头,反而要抑他一抑,打落到五魁之外。
反正乡试不似会试,还要分作三甲,只要名标在桂榜上,哪怕是第一百三十五名,也是和第六名一样值钱的举人老爷。
梁储自信地说:“和衷必在我手中,我看他这篇破题便破得与众不同。”
他也和杨杰一样,曼声吟道:“状为不善之小人,揜著之计巧矣。”又点评道:“这句便有可圈可点之处,原题‘小人闲居为不善’一句便如描画眉眼,细细分明地刻画出小人掩恶著善之状,用这个‘状’字以喻原题描画之笔,岂不精到?”
一旁几位同考官点头附和道:“他是会画画的人,理宜作此语。”
张璞道:“我也看过崔和衷的卷子,他做题一向走古朴简洁,理过于辞的路子,不一定就要在破题上出新。我看这篇‘以自欺者欺君子,小人之意伪矣’点题分明,下引承题‘夫小人,非昧乎善不善也’,一语点破小人知善故为恶的本质,岂不也是擅点睛者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