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半晌,欲言又止,最终才道:“只是王爷那边不知对此会作何想。他在王府里头住的时日长了,几乎每天都要与你见面,王爷又不在家……你们认作异性兄妹固然可堵住一些人的口舌,但世人惯会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认真说来,其实义兄妹的名头不抵什么,该议论的,外人还会议论,便是王府现在这些人也未必没有心中思虑的。所以他提起义母之事,我便当即答应了,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此举并不为过。若是旁人问起,总有我这一层关系挡在外面,不至于让你直接面对责难。”
如瑾在初闻凌慎之提议的时候有些惊讶,后来很快就意识到了他的用意。母亲说的这些事她自己心里明白,也就越发感佩凌慎之的苦心。
但其实,凌慎之能想到这些,她又何尝想不到。从青州开始她就或直接或间接地拖累了他的名声,到京城,他为她住在王府这么久,她怎能再拖累。认了兄妹,也是她在护佑他。
这一世也许她能为他做的事情很少,能做一点,就是一点。
所以她没有拒绝。
“母亲,义兄他多年飘零在外,青州时身边只有一个师傅,现在也只有一个药童。认了亲,我们受了他的恩惠,也该真心待他,若是能让他有归家之感,再好不过。”
特别是,若时日长了,亲情的温暖如果能渐渐盖过他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意,就更好了。
人心都是肉长,这样作为亲眷交往,总比当初疏远他要明智得多。
秦氏点头:“这个我明白。既然认了义母义子,他就是我的儿子。你和晴君能有的,我都会尽量给他。这样的话,王爷那里……”
“王爷那里您不用担心。”如瑾靠着母亲坐下,“我做这些事不会瞒着他,也不必瞒着他。实不相瞒,王爷早就知道义兄他这个人的存在,私底下也曾和他打过交道,不然,怎会自己离家时放心让义兄住在王府。而且我们之间……曾经谈过义兄。”
秦氏紧张:“如何谈的?”生怕女儿年轻,不懂这种事的轻重。
“您放心,王爷他与寻常男子不同,对许多事看得很开,所以才有我今时今日在府中的地位。不过我也明白夫妻之间的底线,这件事,我会仔细斟酌他的感受,与他相商,绝不会背着他的意愿强行与义兄走动。”
秦氏道:“……既如此,母亲就不多叮嘱你什么了。你向来是心思透彻的孩子,比我强得多。”
但如瑾知道母亲还是不放心的。
只是此事多说无益,只要长平王回来之后夫妻之间不生嫌隙,母亲看在眼里,自然会放心释怀。
长平王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辽镇虽然大败退守,但到底是昔日几大军镇中最富盛名的一个,何氏怎会甘心一败涂地,恐怕输得越厉害,抵抗得越激烈。不知战事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第二天初九,是如瑾的生日。
起床不久就有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送到面前。按着青州那边的习俗,褚姑做了一根长长的细面,从头到尾不断绝的,煮好了盛在玉色粉瓷小碗中,就是小半碗。清汤之上几片绿油油的叶子,看着赏心悦目,闻起来更是清香扑鼻。
如瑾在母亲和妹妹的注视下,小心找到细面的一头,然后一点点送进口中,一口吃完。
孙妈妈笑道:“姑娘长命百岁!”
一屋子丫鬟跟着跪下去恭贺。
如瑾先给母亲问礼,感谢她的生养之恩,然后才命大家起来,笑着说:“都去领一个上等封红。”
大家正笑着谢赏说吉祥话的时候,外间门响,爽朗的笑声传来,“封红有没有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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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 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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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子人听见问话,都是一愣。
如瑾心里头一紧,生怕自己听错了,倏然转头盯着垂地的夹棉绣帘。冬天里帘子厚重,不会轻易被微风吹动,只静静地垂着,让人越发想快些看见外头有人掀帘进屋。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可是又太过突然,如瑾很想亲自跑过去相迎,又因为实在难以相信,怕一时是自己听错了,冒然举动被人笑话。
于是就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紧张等待。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却仿佛隔了许久许久。
直到绣帘挑起,隔帘露出一张风尘仆仆却朝思暮想的脸孔来……
如瑾这才失声叫了出来,“……阿宙!”
长平王笑吟吟跨过门槛,冲秦氏点了点头,然后就把目光凝在如瑾身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不停。他走到窗边的火笼边去驱散凉气,如瑾却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去,慌得丫鬟们赶紧拥上来相扶。
“小心。”长平王贴着火笼烤火,提醒道,“我身上冷气重,别过来。”
如瑾不顾丫鬟们的阻拦,略略放慢了脚步,但还是坚持走到了他身边,当着满屋子人的面情不自禁握了他的手。
“你瘦了。”才说了三个字,眼角就开始湿润,哽咽着再不能言语。
她仔仔细细盯着长平王的脸瞧,看见他眉角一道深褐色的疤痕,忍不住抬手去摸。
“没关系,不小心被箭擦伤的,早就好了。”长平王顺势抓了她的手。
他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皮肤也比上次回来粗糙了不少,有风霜之色,却多了更加沉凝稳重的气息,随意站在那里,就像山岳一般。相比之下,如瑾越发是个剔透莹洁的玉人。
秦氏和孙妈妈对视一眼,虽然满腹疑惑有很多话想问,但还是悄悄领着屋里仆婢们都退了下去。
只剩了二人相对,如瑾想往长平王怀里扑,无奈高高隆起的腹部阻碍了动作,一时只能手牵着手。长平王失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悦,“急什么,待我烤热了身子。”
语气里满是戏谑,如瑾听着这样熟悉的腔调,眼泪一下子没控制住,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长平王笑着举袖替她擦了,前后转着让炭火将全身寒气驱散,这才从侧面搂住她。
如瑾将头贴在他胸口,用力拽着他的衣领子,另一只手紧紧圈住他的腰。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他腰身更加健硕有力,想是在军中受了许多磨练。于是她更心疼。
“阿宙,你是回来给我过生日的么?这次能在家待几天?你该继位了,既然回来,能不能不走?那边派别人去打好不好,满朝上下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将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