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哥儿可以背他。”云巧直视她,死鱼般无神的目光黑沉沉的,跟以往不同了,不容曹氏瞧出哪点不同,但听云巧说,“你想骗我到没人的地方打我,我待会就告诉四祖爷。”
“......”短短两日还会威胁人了?
要不是屋里有人,曹氏劈头盖脸就骂回去了,忍了又忍,好脾气道,“你爹念叨你呢。”
老唐氏眨去眼中酸涩,铁了心要给她们难堪,扯着嗓门喊,“老头子,去院外喊人...”
曹氏慌了神,她不知道云巧在老唐氏跟前说了什么以致她这般厌恶自己,忙道,“我捎口信就回了。”
也不和云巧多言,只让她有空了回家探望她爹。
完了摆摆手,拉着小曹氏小跑着出了院子。
老唐氏朝两人背影碎了口痰,“黑心肝,不要脸。”
话故意说给婆媳听的,曹氏脸色铁青,但看周围住着的唐家人探头探脑,不得不强颜欢笑,穿过竹林就笑不出来了。
小曹氏观察她脸色,柔声宽慰,“巧姐儿傻里傻气的,没人教她道理,以为进了唐家门就是唐家媳妇,不懂娘家人最好,等唐家发现她是傻子,不给她好脸,她自然就知道咱们的好了。”
“我看她是翅膀硬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曹氏气道,“老唐氏也是个糊涂的,一个傻子竟当成宝护着。”
这话小曹氏不敢接,她盼着云惠嫁进长流村给她长脸呢,如果传到唐家人耳朵里,哪家愿意娶云惠。
她把话题引到别处,“云巧估计不知道云妮哪儿去了,云妮自幼就有主意,藏得住事,云巧心思浅,赶她差远了。”
她们此番来长流村就是打听云妮的去处,一个多时辰前,衙门的人进村挨家挨户查人口,有衙役问起云妮了,对方态度模棱两可,也不知是云妮朋友还是敌人。
得找云妮问个清楚。
如果是朋友,徭役的事儿就能行诸多方便,别的不提,安排些轻松的活就成,如果是敌人……
这次服徭役,沈家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李善去过沈家这事云巧毫不知情,曹氏她们前脚走,后脚老唐氏就端着一碗鸡汤要她喝。
“她们不疼你,奶疼你,你想吃什么奶都给你煮,明个儿奶继续给你炖鸡汤…”
唐钝:“……”
清晨云巧吃鸡蛋他喝的是粥,这会儿云巧喝鸡汤,他半碗水都没捞着。
老唐氏是不是太偏心了?唐钝不至于和云巧计较,就是有点心疼鸡,“奶,过去的就过去吧,她们往后不敢来了。”
“来一次我撵一次。”老唐氏磨牙,“还有墩儿你也是,明知巧姐儿在她们手里受了苦,刚才怎么不吱声,你读了那么多书,随便骂两句也行啊。”
“……”
“巧姐儿是你媳妇,你不护着她谁护着她?”
“我不是他媳妇,我是他妹妹。”
唐钝说了将她当妹妹看的。
老唐氏瞪唐钝,这话云巧不是第一次说了,定是唐钝和老头子说话被她听去了,她摸摸她头,“妹妹就妹妹吧,墩儿不开窍,有他哭的时候。”
第59章 059 见风使舵的
想到唐钝抱着云巧痛哭流涕诉说衷肠, 她自个忍不住先笑了。
唐钝的脸黑成了锅底。
老唐氏咳了咳,憋住笑意,后知后觉注意他手里捏的是经书, 和气问道, “要不要给你盛碗鸡汤。”
顾大人他们进山找石场去了, 出门前说晚些时候回来, 不必留饭,衙役们要走完福安镇的所有村, 也不回来吃午饭, 因此她留了半只鸡起来。
养了半年的鸡没几斤重,煮熟了就更少, 小半锅水, 炖半个多时辰没剩下几碗汤。
给唐钝她有点舍不得。
唐钝看出她的心思,极浅的扯了下唇。
老唐氏目光微闪,“你的脚不疼了吧?”
鸡汤是凉过的,云巧几口就喝完了,把空碗给老唐氏,边抹嘴边看着唐钝的脚,脆声道, “唐钝要吃猪蹄才好得快。”
吃什么补什么。
唐钝脸又黑了几分。
老唐氏恍然大悟, 拿着碗,高兴地去灶间盛了碗鸡肉, 夹出黑不溜秋的鸡脚给唐钝, “墩儿, 吃这个吧。”
唐钝:“......”
鸡脚的指甲没剪, 尖尖的, 细细的, 看着就无甚食欲。而且鸡脚没肉,啃起来还不雅,唐钝排斥,“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老唐氏有理有据,“你腿不好,就得吃这个。”
“对,吃这个好得快。”
“......”
这只鸡脚他都不知自己啃完的。
老唐氏收拾骨头时,笑容满面,“晚间的鸡脚我也给你留着。”
“......”
唐钝想说不用,鸡脚无味,吃着不如粥香,可心知老唐氏的性子,没有多说,晃过云巧吃饱餍足的小脸时眼里精光一闪,道,“云巧脚也伤着了。”
“她吃鸡腿。”
“......”
老唐氏拿着碗筷走了,唐钝拿起经书翻了翻,不满地瞪着云巧。
云巧这会儿吃饱了,躺床上盯着房梁的蜘蛛网发呆,没留意他脸上的不忿,兀自道,“唐钝,你奶真好。”
云妮说得对,跟着唐钝就不会饿肚子,回味无穷的舔了舔唇上残留的鸡汤,义正言辞道,“唐钝,我会孝顺你爷奶的,他们给我饭,我给他们干活。”
曹氏最爱挂在嘴边的就是不干活没有饭吃。
唐钝爷奶给饭又给肉,还不让她干活,太好了。
蜘蛛网是新结的,上头有只小蜘蛛爬来爬去,爬到房梁绕到里侧不见了。
云巧这会儿没瞌睡,翻起身想找点活做,见老唐氏坐在井边,屋檐的阴影温柔罩在她身上,她搓着衣衫,双手沾满了皂角的泡泡,她穿鞋,“我帮奶洗衣服。”
不知是不是听到这话了,老唐氏抬头,朝她笑了笑,“你就在床上躺着。”
“回床上躺着。”
“我好了。”云巧提着裙摆跳两下,“浑身舒服着呢。”
“那也不能到处走动,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老唐氏把衣服丢进旁边装清水的盆里,佯装不高兴。
云巧立即退回床边,脱了鞋躺回去,转瞬又坐起,眼巴巴望着小院里随风抖动树叶的槐树,像被关押许久没出过房门的人。
唐钝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阖着眼昏昏欲睡,但她翻来覆去的,闹得他耳根不清净,天儿又燥热,丁点动静就惹得心烦,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休息两日,等你脚好些再说。”
“我脚没事。”
破皮是常有的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休息两天,我有事儿安排你做。”
云巧顿时规矩了,眨着眼问,“什么事?”
“给地除草施肥。”
夏日草深,稍不留神杂草就盖过庄稼了,再者,红薯藤栽进地就灌了一遍肥,最近太阳晒,得盯着再施遍肥,菜地也要人整理。平时都是老唐氏忙这些,衙役们不知什么时候走,老唐氏要给他们煮饭,恐怕顾不过来。
云巧能做多少做多少,剩下他请村里人帮忙。
“这个活我会。”云巧跟着沈老头下地后就喜欢种地超过扯猪草,奈何沈老头不带她,眼下有机会,她振奋不已,“地里的活都给我。”
“你又不是牛。”唐钝枕着手臂,看她一脸雀跃,嘴角微微扬起,“累死了怎么办?”
“才不会。”云巧雄赳赳挺起胸膛,“种地又不累人,我爷奶想累都没地给他们累呢。”
这话是沈老头自己说的,收玉米那两天,沈老头在地里忙到最晚,村里人笑他累死了怎么办?沈老头就说,“我巴不得有个几亩地让我累死算了。”
可见种地是多么自豪的事儿。
唐钝轻笑,“你爷奶听你这么说非打你不可。”
“他们不敢,我是唐家人,和他们没关系了。”
“你倒是拎得清。”
“我聪明吧。”
唐钝望着她。
她平躺在床上,头发散在枕头上,五官柔和,说话时,嘴角噙着自得的笑意,笑里还有几分骄傲,认识她以来,没见她情绪低落过,谈及聪明,她更是积极,仿佛骨子里认定她是个聪明人。
这份自信,唐钝望尘莫及。
院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老唐氏倒水,叮嘱声传来,“巧姐儿,你睡会儿午觉,睡醒了我给你煮红糖水。”
“哦。”
云巧听话地闭上了眼。
眼珠却不安分,动来动去的,睫毛打着颤,他看不下去,“睡不着就不睡了。”
白天睡太多,夜里睡不着又得折腾他了。
“奶要我睡的。”她撅起嘴,字正腔圆地反驳,“要听话。”
老唐氏晾好衣衫进屋见两人都面朝里侧睡着,捡起床前摇落的扇子,笑着回了屋,殊不知她前脚走,后脚云巧就醒了,轻手轻脚溜出门,将角落的背篓和镰刀齐齐带走了。
他们待她好,她要好好干活报答她们。
唐钝给她指过哪些地是他家的,她看眼日影方向,准备先去东边地里除草。
村里人爱在村口竹林乘凉,打衙役进村说明情况后,没几家心里不慌,云巧踏进竹林,就听到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一瞧见她,她们顿时不说话了。
云巧奇怪地打量说话的几个人。
她们毫不避讳地鼓起眼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