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奇怪了。”
闻人君从大厅的方向来到后院,与云扶月对视了一眼,替她说出了心里的话。
“柳神医当天一早才知晓自己染病,进宫一趟王妃就替你解了毒,回到医馆的时候已无大碍,刚才那个病人又是从何得知的?”
“这……我怕引起恐慌,染病的事谁都没说。”柳神医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怀疑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昨天那群祈福送瘟神的人里混进了几个别有异心的。闻人先生,这几日麻烦你多注意。”
“自然。”
直到现在云扶月心里那股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笼罩着的不安感才被证实。河水里不会无缘无故的被人下毒,那些百姓突然聚集在一起去放纸船送瘟神,或许也是有心人在背后指使的。
夜凌渊在外面的查证还没有结果,京城上下就掀起了一股谣言,声称云扶月的救治点分明是个鬼窟,进去的所有病人只进不出,没有人能被治好,只有变成尸体才能被抬出来。
言语间传得言之凿凿,整整一天救治点没有任何一个新病例被接入,反倒医馆内又闹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郝大安分了下来,但仍有几个一根筋不怕死的人吵嚷着要出去。夜凌渊又分了一些兵力过来,驻守在门口,才算是压制住这些人的异心。
但与此同时,城里又新起了多家制作纸船的小作坊。
百姓们把云扶月的救治看作是她为了树立自己大公无私的形象而圈起来的鬼窟,就更加相信了放纸船送瘟神的说法。
新感染的病例都躲藏在家中,不敢再来这里,而他们的家人都会想方设法在这些小作坊内买纸船,再偷偷溜进警戒线内去环河做法。
云扶月这里无人问津,小作坊的生意却风生水起。
根据临风打探到的消息,一个很普通用纸折成的小船,却打着被什么传说中的高人施了法的旗号,卖的价格几乎抵得上二斤精粮。
夜凌渊派出重兵在京城上下打压,可这样的小作坊规模很小,人员流动性极强,受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马上溜走,几日下来收效甚微。
云扶月回了王府跟夜凌渊会和,还没进门就听到他在里面含着怒气的声音。
“买米买药的钱都拿去做了纸船,再这样下去没病死他们都得饿死。”
“百姓不懂,受到有心人煽风点火难免会犯错,你跟他们置什么气?”
云浮越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夜凌渊刚才还含着怒气的一张脸一瞬间化为春风和煦,起身迎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些百姓都拿钱去做法事买纸船,得了病也不敢到我那里去治,反而还连饭都吃不起了?”
“嗯。”
两人来到桌子旁坐下,云扶月抬头问一旁的管家:“钱叔,先前我让家里囤的存粮还剩多少?”
“约莫……还有十担吧?”
“嗯。让厨房把那些都熬成粥,今日起开始给百姓施粥。”
“什么?你疯了吧,那些人现在都当你是洪水猛兽,你还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可不会念你的情。”
旁边的艺卷珠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就连闻人君面色都有几分担心。
“王妃,公开施粥,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只怕会出事。”
“你呢,你怎么想?”
云浮月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头对身旁的夜凌渊问道。
夜凌渊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接话道:“夫人如何想便如何做。”
两人忙着各自的事,已有几天没见,冷不丁听到他这样甜到发腻的语气,云扶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扬起的唇角却怎么都压制不住,欣然点头。
“不管怎样,与我们做对的从来不是那些无辜的百姓,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病死或饿死。”
云扶月也有自己的思量,这一次施粥,不仅不会让她名声继续受损,反而有可能会扭转目前僵持的局势。
钱叔当即吩咐厨房开工,下午的时候便在曾经的闹市区摆开,周围很快围了不少的人,王府内每个人都罩着一层面纱防护站在锅前,可始终没有一个百姓敢上前来拿粥。
云扶月早已料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并不急,静静的等着。
白色的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独属于食物的香气很快在周围四散开来,百姓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有人的馋虫被勾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口铁锅。
云扶月一手拿着铁勺在锅内缓缓搅动着,夜凌渊并没有来,而是去继续追查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周围只有王府其余几个人在帮忙。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都围在这儿干什么?看咱们大善人表演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很快一阵哄笑声传来,却没有人离开,只是都开始对着云扶月指指点点。
“王妃是看自己之前的戏做不成了,所以把舞台摆到外面来了吧。之前也不知是谁说过,任何人不能离开救治点,否则会有传播的风险。怎么病人不让出,你们王府的人倒是想走就走。”
“就是!这粥谁敢吃,说不定里面就下了药,咱们吃了就得被抓回那鬼窟里去!”
“你们……”
云浮月还没急,一旁的艺卷珠忍不住了,从腰间利落的抽出自己的鞭子,便准备动手。
闻人君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伸手握住鞭子的另一头,他看上去并没多用劲,可艺卷珠的动作倒真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闻人君两步走上前去,拿过一旁的碗替打了一碗粥,低头吹了吹便仰头喝下。
闻人君的动作很慢,不疾不徐,身上照旧是那件洗的发白的青色书生袍。渐渐的周围那些谩骂声小了许多,艺卷珠走上前去拿了一个碗,一言不发的开始喝粥,接着是临风,云扶月……
偌大的闹市完全静了下来,周围的人不再骂,都盯着王府的人喝粥。
云扶月只喝了小半碗,放下之后,只觉得胸膛内都背着滚烫的热粥激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