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下头,白修远却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重新抬起脸来。
  白修远像在自言自语,低声道:总是这幅表情。
  褚之言没懂这句话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做?
  褚之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白修远用指腹摩擦着他的侧脸,重新问了一遍: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奇妙的魔力,蛊惑着褚之言敞开心扉,他眼神变得恍惚,说道:我不想被送走
  白修远手上的动作停住,蹙眉:被送走?
  褚之言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我
  而白修远已经坐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后又伸手过来碰了碰他的侧脸。
  他收回手,说道:先把衣服穿上。
  第9章
  褚之言攥着被子,拉起来一点盖住肩膀,半边脸埋进枕头里不知所措。
  白修远却直接起身去浴室,留下褚之言一个人在床上。
  浴室的门关上,从里面传出水声,褚之言慢慢坐起来,找到自己的睡衣穿好。
  他能感觉到,他说了怕自己被送走后,白修远好像有点不高兴。
  褚之言十分懊恼,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就把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哪怕告诉白修远是因为喜欢他。
  结果现在,他又一次被白修远拒绝。
  褚之言穿好衣服下床,白修远还在浴室里,他走近敲门:叔叔。
  里面的水声消失,白修远打开门。
  褚之言低着头,小声道:叔叔,我先回去了抱歉。
  说完他转身就走,手腕却被拉住。
  白修远掌心湿润,脸上也有水珠滴落,他道:先等等。
  他在床边坐下,让褚之言到他跟前来:你刚才说,不想被送走?
  褚之言默默点头,他有点摸不准白修远现在的想法,先试着认错: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
  白修远却道:你觉得我会把你送走?为什么?
  褚之言一愣,抬起头面露困惑。
  那次项丛问的时候,他亲耳听见白修远应了一声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因为白天救护所的人过来?白修远想起他与项丛交谈时,确实也提过这事,还是你听到了什么?
  褚之言不好承认自己偷听到他们说话,只道:我以为,叔叔不喜欢我。
  白修远沉默下来,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他似乎正在考虑着,褚之言也不敢出声,心里越来越忐忑。
  他是不是不该这么着急,可买下一只吸血鬼的目的,不就是吗?
  白修远不碰他,那留下他做什么?
  褚之言像在等待着白修远对他下判决书,决定他的未来。
  他感到失落又难过,甚至有干脆从这里逃走的冲动,如果白修远当真要送走他,他宁愿饿死在街头,也不愿被转手到另一个人手里。
  这念头越发强烈,褚之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白修远说:我不会把你送走。
  褚之言神情错愕,怀疑是他幻听了:什么?
  我不会把你送走,白修远重复了一遍,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褚之言的担忧,白修远能够理解。
  难怪他明明总是无比羞涩,却还要不断主动靠近,在今晚脱了衣服勾引,原来只是为了
  褚之言张了张口,呆滞道:真的?
  他都几乎不抱希望了,也不求白修远能心软。
  见白修远点头,褚之言当即不管不顾,兴奋地扑进他怀里,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以为我真的能留下来?可是
  白修远唇边浮起一点笑意,抚着褚之言的发丝轻声道:这么开心?
  褚之言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堆积了好几天的忐忑与担忧彻底消散,他在白修远身前蹭了蹭:谢谢叔叔。
  白修远身体向后仰,靠在床头安静地抱着他,等褚之言抬起头时说:以后不用再叫我叔叔。
  褚之言眨了一下眼:那要换回以前的吗?
  还是叫主人?他不介意。
  白修远说道:叫哥哥。
  原来是从长辈换到了更符合年纪的称呼,褚之言觉得这样好像更亲近一点,他大着胆子伸手搂住白修远的脖颈,乖巧道:哥哥。
  白修远嗯了一声,目光从褚之言精致的眉眼上划过,突然又道:想不想去上学?
  褚之言彻底呆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还可以去上学?
  颤巍巍的,带着不敢置信,白修远轻声叹息:当然可以。
  或许会麻烦一点,但只要花钱,什么困难都能解决。
  褚之言觉得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他坐起来一点,悄悄用指甲掐进手心,有点疼。
  可是褚之言还是觉得不可能,我是吸血鬼。
  他不能接触阳光,要怎么去上学呢?这里可没有专门为吸血鬼提供的学校。
  我来处理就好,白修远只道,想去吗?
  褚之言不住地点头:想!
  不仅想去上学,他还想要更加了解外面的世界,从失去记忆醒来到现在,他连自己住在哪条街都不知道。
  白修远点头:好。
  他没有说更多的保证,却让褚之言无比安心。
  就算去不了,白修远能这样为他着想,他心满意足了。
  只是他还有些不解,白修远虽不排斥和他亲近,但又不愿碰他,现在还对他这么好。
  难不成,白修远真把他当成了侄子或是弟弟在养?
  褚之言仔细一想,这么久以来,确实没见、白修远和家人联系过。
  正常情况下,非人类的家人,基本也是非人类。
  不管怎样,褚之言都很感激白修远,他埋头在白修远身前,声音含糊不清:谢谢哥哥。
  白修远偏头看了一眼柜子上的时钟,问道:不早了,睡吧?
  褚之言识趣地起身:嗯,我回去了。
  他临走前不忘对白修远说:哥哥晚安。
  白修远没有出声回应,仍旧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而褚之言已经开门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褚之言兴奋劲不减,反复回想着白修远说过的每一句话。
  八字还没一撇,他就已经开始想象去学校的日子。
  只要捂得严实一点,教室里选择最角落的位置,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的同学,会不会对他吸血鬼的身份有意见
  褚之言一直到后半夜也没睡着,早上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白修远照例没让人喊他起床,他还待在餐厅,似乎在等褚之言。
  褚之言一边喝血,听见他说:我联系了学校的人,他们一会儿会安排人过来。
  !!!
  褚之言结结巴巴道:这、这么快?
  昨天白修远才提了这事,今天学校就来人,他还以为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行。
  是来做什么?褚之言拉了张椅子坐在白修远身边,紧张道: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先来看看你适合哪个年级,白修远安抚着他,别担心。
  没过多久,门铃果然响起。
  佣人去开了门,请进两个三十岁上下的带着身份牌的人,手里都提着公文包。
  来的是校区的两个主任,两人做完自我介绍,其中一个和白修远在客厅交谈,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和褚之言去了餐厅。
  在来之前,白修远就和他们打过招呼,褚之言失忆了,大概很多东西都记不得,再者他入学的目的,也不是需要取得多高的成绩。
  他拿出几本书和一些试卷,让褚之言试着读和写,同时一边暗自观察褚之言。
  褚之言明显感觉到,这人的目光从他脖颈间掠过,对他很是防备。
  但好在,他没有像夏然那样情绪激动。
  最后校区的两人经过商议,向白修远和褚之言道:您家这位虽然失忆,但从前应该有过不错的基础,根据年龄的话可以考虑安排在高一或高二。
  褚之言激动地看向白修远,后者颔首道:好。
  不过刚才给褚之言做测试的那人出声,视线扫过褚之言,作为吸血鬼,在白天外出可能会带来一定的麻烦。
  白修远不置可否:这个我会想办法解决。
  那人笑了笑:是这样的白先生,因为吸血鬼种族特殊,以前没有过先例,您如果坚持的话,我们这边建议您的吸血鬼外出时,最好佩戴上限制行为的工具这样别的同学,也能更接受一些。
  他能看出褚之言在白修远心里的分量,没有直接说项圈这样的词,但意思是这个意思。
  原来不是说褚之言去上学会很麻烦,而是担心他会制造麻烦。
  白修远眼神微微冷了下来:他每天有充足的食物,不会攻击人。
  褚之言轻轻扯了扯白修远的袖子。
  他刚才就隐约猜到了,但如果真的可以去上学,他可以戴上项圈,只不过之前的项圈已经被白修远扔掉了,得重新准备一个。
  沙发对面的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说道:我们也是为学校其他学生着想,希望您能理解。
  褚之言去哪个年级也需要选择,他们留下一些别的资料,让白修远考虑好时再来电,随后离开。
  等人一走,褚之言打量着白修远的神色:哥哥其实我无所谓的。
  白修远转头看他:你想戴上那种东西?
  褚之言老老实实道:不想。
  他想了想,又说:我虽然不饿,但万一在学校的时候见到血
  他现在都还记得白修远不小心割破手指时,那股让他无法自拨的香气。
  所以,褚之言并不能保证自己绝不失控,比起在家里,去外面更需要谨慎一些。
  褚之言话虽然这样说,表情还是难掩低落的情绪。
  他就像个不稳定的病人,走到哪里都会被区别对待。
  白修远沉默片刻,问道:你现在饿不饿?
  褚之言起床后才喝过血,他摇头:一点都不饿。
  话音刚落,他见白修远从茶几下方拿出一把小剪刀,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下。
  白修武一直认为,褚之言是有自控能力。
  虽然他曾说过想咬自己,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如果
  伤口处的鲜血涌出,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香味,褚之言第一次离白修远的血这么近,尖牙几乎是瞬间显出。
  那你白修远话说到一半,眼前的人影就朝他扑过来。
  褚之言紧紧抓住他的手,将他流血的手指咬住。
  他才说了不饿,现在却像被关了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无比急切。
  但褚之言理智尚存,并没有直接咬下去,只是用舌尖用力吸吮和舔舐着伤口,手指偶尔撞上尖牙时,才传来一丝淡淡的痛感。
  白修远试着抽回手,竟然没能挣脱,褚之言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在沙发上。
  褚之言。
  直到那点伤口快要被褚之言舔到愈合了,他耳边响起白修远冷清的嗓音。
  褚之言回了神,慢慢吐出白修远的手。
  白修远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清醒了?
  第10章
  褚之言口中仍残留着鲜血的味道,他舔舔唇,还依依不舍地抱住白修远的手不肯放:对不起
  他知道白修远是想试一试,看他能否控制住自己,而他果然失控了。
  我没忍住褚之言怕白修远生气,试图解释,说出的话却是,哥哥,你的血好香
  和他想象中的味道一样香甜,比起白修远的血,他每天早上喝的那些简直就是寡淡无味的清水。
  吸血鬼的唾液有愈合功效,那一道伤口已经不再渗血,白修远沉默不语,褚之言按捺不住,又在他手指上轻轻咬了一下。
  只尝到了一点点血,褚之言有些不满足。
  他原以为他会因为无法自控而感到愧疚,如同之前他厌恶吸血鬼的身份一样,但他并没有。
  这种心态的转变很奇妙,他好像能够坦然地接受了,这就是他的本性。
  他不仅想再咬一口,还想直接咬上白修远的颈侧,将尖牙深深刺进血管中。
  仿佛这样做了之后,他就能把白修远整个人彻底变成自己的,包括他体内流动着的香甜血液。
  褚之言看向白修远的目光越来越热切,像一只蠢蠢欲动的小野猫,盯上了岸边偶尔跃出水面的大鱼,企图扑过来衔住他的鱼尾巴。
  白修远此时觉得,他划破手指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好了,他从褚之言怀里抽回手,以后
  他想说,以后不许再这样,尤其是对其他人。
  但白修远清楚,他再觉得褚之言乖巧听话,吸血鬼追求鲜血的天性不会轻易改变。
  褚之言见白修远又沉默了,忐忑地喊他:哥哥?
  我一定尽量控制住,褚之言不敢完全保证,先主动认错,对不起,是我的原因
  他小心翼翼去拉白修远的衣袖,白修远本就没有怪他的意思,语气缓和下来:没事。
  褚之言打量着他的神色,稍稍放松下来,歪头靠着沙发:那我还是戴项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