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我看陈总平时那么铁面无私,怎么会给自己人暗箱操作呢?而且阮西子不一定就是陈总的女朋友吧,你在公司这么多年,有见陈总谈过恋爱吗?”
  “可那天他们挽着手一起出电梯,这还不够明显吗?”
  “那算什么,又没亲亲抱抱,只是挽着手而已,万一是阮西子腿断了走不好呢?”
  阮西子忍不住磨了磨牙,这些人真是令人无语,宁可相信是她腿断了陈倦才挽着她,都不愿意他们是那种关系,不得不说,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真相了。
  他们还真不是那种关系,但协议摆在那,不得不遵守罢了。
  “算了,没必要想那么多,好好努力才是正经事,要是陈总真想给阮西子走后门我们也没办法啊,没看见池苏念都因为她被撸下来了么?哎,没后台靠自己活着真是艰辛啊。”
  听到这里,阮西子才算是真的有些不太舒服。
  有这种想法的应该不止对话的两个人,大约所有设计部的成员都会这样想吧,她没拿到第一名是她自己没本事,是陈倦大公无私,她拿到了第一名,就是陈倦碍着某层关系给她走后门,完全不是她的真才实学,真是……她要是真的接受过陈倦的帮助也就罢了,偏生陈倦真的一点好处都没给她,她就这么白白担上了走后门的难听名声,一辈子无法用实力证明自己了么。
  有点生气,又不好发作,阮西子干脆直接走到了两人面前,从目瞪口呆的两人之间穿了过去,看得出来他们有点憋屈和紧张,外加对她趾高气昂模样的不屑,但仅仅是如此,依然不足以让她心情好起来。
  回到自己工位上,令人闹心的事情又发生了,池苏念的位置就在她对面,只要一抬头两人就能看见彼此,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四目相对,池苏念冷冰冰地笑了一声说:“你觉得你这样就算是赢了吗?”
  阮西子也跟着笑:“不敢,我只是夺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池苏念握着拳头说:“阮西子,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属于我的终究是属于我的,你想抢也抢不走。副总监的位置,还有陈总身边的位置,我都会夺回来的。”
  阮西子故作惊讶道:“怎么池设计师现在只想肖想一下副总监位置了吗?你怎么不想想怎么把总监位置拿下呢?你觉得自己不如严设计师,对么?”
  被说中心事,池苏念愤怒极了,她咬唇道:“你到底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你的学历?还是你的能力?还是你的家世和外貌?阮西子,你别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好东西,你爸妈是做什么的你自己不清楚吗?哦,不对,你现在应该有两对儿爸妈了吧,我前几天打听了一下,你父母都再婚了,还都在一个小区里面做保安保洁,挺般配的。”
  阮西子的弱点被这样,她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池苏念冷笑一声道:“阮西子,看看你自己吧,身上穿的衣服logo那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穿得是什么牌子,但这有什么用呢?虚华的外在条件能让你腐朽的内在升华吗?不能。亦舒在《圆舞》里有一句话,用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真正有气质的庶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别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服,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
  阮西子坐在那紧紧盯着池苏念的眼睛,后者以胜利的姿态开始工作,而她呢?她陷入到她的言语攻击力无法自拔。
  直到下班,她还没能完全从里面走出来,在地下车库等待的时候依旧心事重重。
  陈倦稍微加了会班才下楼,原以为看见阮西子时她会有些怨言,哪怕不说也会被表现在脸上,但是没有。也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她正在抱怨别的,已经没心情关注时间长短了。
  “上车。还在那儿等什么。”
  男人不冷不热的话响起,阮西子皱了皱眉,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陈倦正要提醒她去坐车后座,阮西子就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着他说:“我今天偏要坐在这里,不让我坐在这儿我就不去了。”
  陈倦:“你威胁我?”
  他的眼神和语气开始变得危险。
  阮西子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一点都不害怕,梗着脖子道:“就威胁你了,怎么样吧。”
  “……”陈倦努力了很久才让自己没有发怒,把她从副驾驶拉出来丢出去。
  他闭了闭眼,想起奶奶的嘱托,认命地绕到驾驶座开车。
  车子驶离之后,他们后方一辆车子缓缓亮起了灯,严君泽坐在里面,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好像只要这样,他的手就不会颤抖了一样。
  陈府。
  阮西子一进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屋子里灯黑着,一个人声都没有,平日里灯火辉煌保安到处都是的陈府居然变成这样,很让人怀疑。
  “喂……”她拉住陈倦的手,正要问个究竟,忽然连着几声“砰砰砰”响起,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突如其来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阮西子捂住眼睛几秒钟才挪开,看见陈奶奶和周叔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那,手里拿着庆贺的彩带,屋子里也装饰得十分热闹。
  “surprise!”陈奶奶兴奋地跑到他们面前,笑弯了眸子道,“我亲爱的乖孙子,三十岁生日快乐!”
  阮西子彻底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身边,陈倦站在那,目光正落在被她紧紧握着的手上,他立体的五官,沉稳高贵的气质,无处不完美,只除了眼神里透骨的凉。
  阮西子几乎是当然就松开了手,被激得浑身一凛,陈倦薄唇紧抿,似乎并不想过这个生日,也不理会陈奶奶和周叔的热烈祝贺,一声不吭地快步上了楼,陈奶奶看着他的背影,失落地垂下了眼。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行啊。”
  不行?什么不行?不是那种意义上的不行吗?阮西子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在酒店发生的事,嘴角抽了一下,告诉自己不要污,要优雅。
  陈奶奶挽住阮西子的手,苦笑着说:“本来还想着让你来一起给他庆祝生日,可没想到这小子还是解不开心结,蛋糕他肯定是不会吃了,西子啊,能不能麻烦你把长寿面给他端进房间呢?”
  ……陈奶奶,我很尊敬您的,可您为什么每次都要把最危险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呢?
  阮西子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欲哭无泪地接过周叔递来的长寿面,认命地开始执行命令。
  只不过……
  心结是什么呢。
  原来陈倦,也会有心结么?
  第18章
  就好像古代女子的闺房一样,陈倦的房间是阮西子这“登徒子”不敢踏及的地方。
  但没办法,有他们的协议在,还有陈奶奶的嘱托在,她就算再不敢也得勇往直前了。
  端着长寿面敲了敲门,屋子里一片安静没人回应,阮西子不气馁地继续敲门,依然没人开门。
  按道理说,正常人这种时候就该识趣儿地离开了,可阮西子是谁啊,她的恒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越是敲门里面的人就越是不开,他越是不开她就越是要敲,等到后来她端着面碗的手都累了,干脆把面碗暂时放到一边,两只手换着敲,跟和陈倦较劲一样。
  本来她今天心情就不好,这一切不好的原因还都是拜他所赐,他现在还傲娇起来不好惹了,想安安生生一个人呆着?门儿都没有。
  阮西子心一横,从口袋摸出手机,一手敲门一手玩手机,这样既不无聊还可以骚扰陈倦,简直不要太美好。
  就这样持续了没多久,那扇好像永远不会打开的门终于打开了,阮西子都已经靠在上面百无聊赖了,他这么突然打开她就直接朝里面摔了过去,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某人的胳膊,要不然就得和地板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呼。”松了口气,阮西子看向身边的男人,被强行抱着,陈倦似乎很不满,笔直地站在那好像电线杆子一样用冷冰冰的眼睛盯着她,盯得她感觉身上都出了个窟窿一样,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站直了。
  “奶奶让我给你送长寿面。”她快速说完,转身去外面取来被她放在一边的面碗,清了清嗓子说,“你一直不开门,都有点凉了,要不要去给你热一下?”语毕,她抬眼注视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听的声音像拨开了晨曦薄雾的光,拥有将人心头烦躁一扫而空的能力。
  陈倦直接就要关门,阮西子是谁啊,闭门羹她从小到大吃得还少吗?对处理这种情况她简直不要太在行。
  在陈倦关门的前一秒,她就端着面碗挤了进去,然后在陈倦错愕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淡定地说:“既然不用热那就赶紧吃吧,趁着还没到十二点。对了,刚才忘记说了,生日快乐,陈总。”
  阮西子说完这句话,就发现陈倦的眼神变了几变,以往在众人面前,他总是表现得强大冷漠而不可侵犯,但是此刻,他看上去难得有些不够从容,在那站了许久才斜睨着她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看见你我就烦。”
  阮西子被无辜牵连,居然也没生气,毕竟这样的陈倦太难见到了,她忍不住凑近了一点,端着面碗往前送,小心翼翼道:“你烦我就赶紧吃了吧,吃完我就走了,你就清净了。”语毕,面碗几乎怼到了他嘴边。
  陈倦微微眯了眯眼,望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想吃么。”
  ……这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吧,她最大的任务就是让他把面吃了,他吃完她就可以走了,其他的……好像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见阮西子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就知道她此刻根本没有半点真心在这件事上,是他异想天开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他们俩之间发生过那样亲密的事情,还可以像没事儿人一样整天和他见面,还跟他合作,她居然真的可以不产生一丁点遐想,这真让陈倦有些意外和厌恶。
  意外很好理解。至于厌恶,可能是出于自身吧。
  从一开始,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和她一样,将自身感情置身事外,但他现在发现,他不如她。
  他越来越做不到了,他甚至分不清他们是真的在一起,还只是因为协议。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没对任何女人产生过奇妙的情感,所以他无法断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也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感觉到陈倦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阮西子忽然觉得脊背冒凉风,不自在地躲开了脸,好像为了解气一样,陈倦转身走到了床边坐下,指着身边的位置说:“你想让我吃,也不是不行。到这来,喂我。”
  阮西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嘴角抽搐道:“陈总这都三十岁了,难道自己吃饭都不会吗,还需要别人喂……”
  “我想吃的当然会自己吃。我不想吃的,你想求我吃,就得付出点代价。”
  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家伙,阮西子只觉得气血上涌,忍了半天才没把面碗直接扣在他头上。
  她迟疑许久,抱着的想法走到了床边坐下,用筷子将已经坨了的面抄起来送到他嘴边,看他皱眉嫌弃的眼神,故作温柔道:“宝宝乖,快吃吧,吃了长寿面长高高,长胖胖,学习成绩好。”
  陈倦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愣在了那里,阮西子奇怪地注视着他,他不言不语,她总算是有心情观察一下周围了。恩,陈总的闺房真是……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房间里东西很少,窗帘很厚重,遮光性能大概非常好,哪怕是正午时分估计也透不进来一点光。
  除了窗帘之外,给她感觉就很压抑的就是屋顶上的水晶吊灯,繁复又巨大,正对着床的位置,好像随时会掉下来把人砸死一样。
  “你走吧。”
  陈倦忽然开口说话,抬手接过她手里的面碗,示意她马上离开。
  阮西子迟疑几秒,觉得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完成任务吧,遂知趣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陈倦看着她的背影,摇曳妩媚,是他长这么大以来,除了母亲之外第一次亲近接触过的女性。
  但哪怕是这样,她也不曾把几分真心放到他身上,她和其他女人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看看啊,她走得多痛快啊,头都没回一次,你还在奢望什么呢,是你自己让人走的。
  陈倦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将面碗随手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这响声让阮西子脚步顿住了。
  她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无奈地回眸看过去,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为了一探究竟,她将视线转回来了一点儿,这就看见了摆在不起眼位置的一张遗照。
  遗照看上去非常干净,应该是每天有人打扫,在遗照前面是香炉,里面是刚刚上过的香,袅袅的烟雾升起,让烟雾后面照片上一男一女的笑颜看上去那么不真实。
  阮西子一下子心情就变了。她快速看向陈倦,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一样。他根本不关注已经准备要走的人,低着头盯着房间角落的位置,眼神毫无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许久,阮西子认命地走了回去,她想自己还是不够冷血啊,在大都市呆久了,自以为练就了一颗铁心脏,但其实都是瞎扯,遇见了事儿一样无法保持从容不迫。
  身边的位置缓缓下陷,陈倦收回视线看过去,阮西子不知何时又坐了回来,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像不打算走了。
  陈倦皱眉:“还不走?”
  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心情,阮西子望向他叹了口气道:“我不走了。”
  陈倦眉头皱得更紧了。
  阮西子解释说:“其实我也不想留在这招你烦,但陈奶奶嘱咐我务必让你把长寿面吃了,你不肯吃,我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了,左右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大不了我就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反正陈总明天也能带我去上班,咱俩的关系也算人尽皆知,我没必要介意那么多了。”
  陈倦:“……”
  “不要露出那种不屑鄙夷的表情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摆出一副小孩子一样需要人安慰心疼的样子,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很没有职业道德?每个月拿你那么多钱,不做点什么我心里愧疚。”
  哼,把自己置身事外,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好像是十分为难但为了他好不得以为之一样,陈倦凝着她低声道:“阮西子,你真是捞女界的典范,不去出一本捞女宝典实在可惜。”
  阮西子顺杆往上爬:“你要帮我出吗?你帮我的话我一定出,首印麻烦高一点,这样我才有钱赚。”她笑得面若桃花,水晶灯的光芒错落地落在她脸上,她忽明忽暗的眸子让他有些失神。
  “盯着我看什么,终于发现我如花似玉的美貌了?”
  再美好旖旎的气氛都被她的无耻言论给破坏了,他该感谢他们意外的那天两个人都喝多了吗?要不然就凭她这张嘴,他们恐怕一辈子不会扯上关系。
  见陈倦不言不语,也不吃不喝,阮西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陈倦目光一冷,看向她语调危险道:“你知道什么?”
  阮西子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说:“你别误会,我只是记得上一次来你家这个时间你有吃药,所以顺口问一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
  陈倦嘴角狠狠一抽,起身去取药吃药,阮西子看着他的背影,又去看了看那张遗照,遗照上的男女相貌和他十分相似,尤其是男方,虽然看上去年纪比他大不少,但几乎就是中年版的陈倦了。
  阮西子再傻都能猜到那是谁了,陈奶奶不是说过么,陈倦的父母都不在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不在的,看陈倦对生日如此排斥,恐怕和他的生日有关系。
  在陈倦吃药的间隙,阮西子脑子里蹦出许多想法,她觉得自己到底是个女人,没办法不对这样的人有恻隐之心,虽然人家可能根本不需要她这样卑微廉价的关心。她从背包里取出便利贴和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之后站了起来,陈倦恰好在这时候吃完药过来,正好和她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