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已经离开,我现在可没有什么后台,两位将军都已经发话了,我还能不从?于统领实在太看得起我了。”席瑜笑着说道,他与于陶本没有大矛盾,所以当于陶示好的时候,席瑜没有拒绝,而且在他看来于陶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假以时日协领一方不是难事。
席瑜参军入伍的目的就是为了建立功勋,让自己站在更高的平台上,以应对以后要到来的夺嫡之争。这就意味着他要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力量,他的第一站是西蒙边防,自然要在此建功立业,这样的情况之下,与于陶交好不是坏事。
如今西蒙边防充满漏洞,盛金山在此次对西蒙国的战争中犯了大错,虽然现在盛德帝的惩罚还没有下来,但是不出意外盛金山应该会被召回京城,这样一来整个西蒙边防群龙无首,到时整个西蒙边防都会成为他的后置力量。
不过,中间还是出了意外,与席瑜来讲是好的意外就是了。
就比如现在,于陶听见席瑜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荒唐,虽然席瑜确实说是陈太尉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要说后台,现在的席瑜可比之前要说得上话。
一切还都得从十余天前开始说起,西蒙边防竟然来了一支队伍,里面个个身材魁梧,一看就不好惹,当时包括曲将军在内的所有边防将领都出动了,唯恐是哪个山头的匪徒下来扫荡。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这确实是山头的匪徒,只不过是已经被驯服的。
他们点名要找席瑜,之后他们才了解事情的真相,原来这些人真的就是某山头的匪徒,此番是发配边疆而来,他们自称是受席勤席大人的命令前来,随行的侍卫手中有官文,此事为真。
事情确认之后,作为西蒙边防的将军,盛金山自然不想把这些人编在席瑜麾下,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最最重要的是人数着实不少,要是都让席瑜统领,以后这军中席瑜的话语权就变得更大了。
不过他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这些人就认席瑜,其他人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西蒙边防刚刚经历重创,正是休养生息的时段,陈太尉走时又带走了他带来的兵将,此时整个西蒙边防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更不用说这群人是匪徒,而且调令齐全,盛金山是在无法做什么,最后是曲将军一锤定音,把这些人都放在了席瑜的麾下。
这些日子以来,席瑜除了跟进西蒙国的事情就是练兵,于陶去看过几次,很震撼,在西蒙边防呆了数年,当年参军的热血已经被磨去了很多,不过因为席瑜,于陶感觉自己那种为了守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又回来了。
于陶相信,不仅自己,边防军中很多士兵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最近这段时间整个军中的气氛和向心力比之以往要好上很多,可以说现在整个军中席瑜已经有了很大的话语权。
“说句实话,那些人交到你手里的时候,我还为你捏了一把汗,虽然说他们点名要入你麾下,不过那大概是京中的家人通过某种方式为你谋划的,但是那些土匪的野性终究还在,恐怕骨子里都是冥顽不灵的,我还怕你降不了他们,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于陶转移话题,既然人想当个弱者,他何必戳开事情的真相。
“见的多了就有经验了,小时候我比较顽皮,先生当初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怎么对他们,说起来倒真没有多少是我的功劳,”席瑜笑着说道,他倒不是谦虚,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他虽然早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不过终究还是会有松懈的时候,先生从来不在这个时间对他施加压力,不过等他回过神来面临的就是双倍的字帖临摹,先生常说练字就是练人,松弛有度,方得始终。席瑜在练兵一事上没有什么经验,只能靠着兵法兵书和为兵之道包括先生日常作为多方摸索,现在还只是个开头,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他已经满足。
当然,关于这些士兵,他们都说是父亲为自己谋划的,其实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要归功于彦卿,不过这些事情他不想多说,外人随便怎么猜测都可。
“席副将的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孟先生,就算是在边防也时常有人提起,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于陶夸奖道。
“存在即合理,先生既然在陈朝有这样的名声,他本身的才学就不容置疑,作为学生我与荣有焉,”说完这句话,席瑜话风一转,“我晚上要去大牢,于统领可愿一同前往?”
“好,”于陶自然不会拒绝,他也想看看这个茅坪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要是能撬出些什么东西,就更好了。
两人约定之后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分开了。
“主子觉得于统领是可用之人?”青澜出声问道。
“那要用过之后才能知道,而且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且走且看,”席瑜表示道,短时间内对一个人放下心房不是他的作风,而且送上门来的他没有理由不接,至于信任需要慢慢建立。
“京城有什么消息,彦卿有来信吗?”
“京城最近应该在准备千秋宴,沐少爷成为解元郎之后应该是很忙,最近没有来信,”青澜回道。
席瑜点了点头,彦卿最近应该是挺忙的。
“按照时间算太尉再过两日应该就到京城了,到时候圣上应该会在下一系列的命令,盛将军的调令应该也会随之而来,”青澜接着说道。
“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席瑜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说起陈太尉他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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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席瑜的担心没有错,陈太尉的情况确实不大好,而且一直到现在各方面都还没有达成一致。
“这件事情是我主动提起的,倒是我给舅舅和表弟添麻烦了。”从陈太尉的营帐出来,郭嘉低声说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现在才完全了解,了解之后自然就是后怕。
“表哥切莫这样说,医者仁心,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事弟会谋划好,”沐彦卿表示道,而且表哥做的这些并不是无用功,刚刚他们专门去了太医那边,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看那一个个眉头紧皱就知道他们并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
“彦卿说的对,嘉儿是大夫,这样做是最合理的,如果你真的是见死不救,那舅舅才真是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教育了,”沐世规笑着说道,官场上的那一套和大夫心中的准则是两码事,二者不能混淆,就现在来看,二者也不相悖。
郭嘉跟着笑了笑,就是这样,这家中有他贪图的温暖,不管本身处在什么样的境地,舅舅和舅母灌输给孩子的永远是正确的观念,他的执拗和愤恨在这样的氛围里一点点被抹去,他一点都不感到可惜,只觉得无比轻松。
转头看了看表弟,郭嘉心中更是暖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表弟也要为他撑起一片天了,郭嘉欣慰,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个事情都是自己欠考虑。
今日见到营帐的时候,众位太医正在轮番为陈太尉诊脉,看他们表情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郭嘉还以为之前是军医夸张了,等他上去把脉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太年轻。
以陈太尉的脉象来看,毒已经深入骨血,绝对没有救治的可能,认知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郭嘉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当所有太医退下,陈太尉问他有什么方法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古方——以毒攻毒。
回羌毒向来霸道,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郭嘉只在一本医书上看到曾经有大夫用过这种方式,他自己是没有试验过的,他答应过舅舅和舅母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如果只是让自己感冒或者是痒之类的他还可以忍受,其他都免谈。
“表弟既然这样讲,为兄就真的什么都不想了,”郭嘉笑着开口。
“表哥回营帐修整吧,再研究研究方子,最后应该还是要用这个法子的。”沐彦卿嘱咐。
郭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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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沐彦卿是这样说,也因此而嘱咐了自家表哥,不过他没有料到陈宇柒竟然会来得这样快。
陈宇柒到的时候沐彦卿刚用完午膳,午膳在他去看陈太尉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拖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虽然现在是热过的,但膳食的滋味儿也说不上好,不过这已经算是近两日以来他们又上的比较正经的膳食了,倒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兄长,”看到陈宇柒,沐彦卿赶紧迎了上去。
“父亲那边要麻烦郭公子了,”陈宇柒直入正题。
“兄长,太尉现在的情况虽然说不上好,但是不是在等等,万一太医那边有方法呢?”沐彦卿提议。
“如果有方法的话他们早就提出来了,就算是有几丝危险,他们也不会拖到现在,”陈宇柒颓废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声说道。
沐彦卿没有应声。
“父亲说的对,世上哪有双全法,郭兄能够在这个时间段敢于提出这样的方法已经是老天仁慈,如果真的计无可施才最是悲哀,”陈宇柒接着说道,其实太医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给父亲把过脉之后,他们没有任何表示,一致提出要聚在一块儿商量对策,父亲中毒病情凶险,他们不说看过父亲偏要去商量对策,偏自己还抱有幻想。
要说以毒攻毒,这些太医能不知道?他们肯定知道,能做太医,看过的医书经手的病人比郭嘉这个年轻人可多了去了,但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在危难面前保全自己是本能,陈宇柒相信如果不是彦卿把郭嘉带来,他恐怕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个方法。
在差与更差之间当然选择差,父亲比自己通透。
“兄长既然已经考虑好了,弟自然义不容辞,不过此事虽紧急却也不能一蹴而就,表哥他行医是半路出家,而且此法凶险,此地靠近保定,我已经派了手下人在周围寻几名大夫过来,让他们交流交流可好?”
陈宇柒深色一松,说到保定,他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彦卿的先生——孟伯泀,孟先生在保定起家,一直到十年前搬往京城之前都是住在保定,可以说孟家的底蕴都在保定,包括孟先生那几个没有入仕的弟子,可以说比起自己,彦卿在保定更能说得上话。
“父亲如今情况不好,让郭公子搬进父亲旁边的营帐可好?我怕……”陈宇柒闭了闭眼,彼此了无作为的太医,他现在更相信郭嘉一些,或者是说他更相信沐彦卿。
“我派人通知表哥,”沐彦卿没有反对。
陈宇柒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
“此事是兄长欠你的,不论事情结果如何都由我一人承担,与你与郭兄都没有任何关系。”陈宇柒郑重说道。
“兄长见外了,还是那句话,如果能让太尉身体好转,不管做什么弟都义不容辞,”沐彦卿说道,只要陈宇柒能够想通这整件事情,他自然会全力相助,他跟着过来就是要帮助他,不然也不能提前派人去保定寻医。
陈宇柒点了点头,转身出营帐。
“兄长,”沐彦卿唤道。
陈宇柒脚步顿了顿。
“太尉在此时中毒本就不合乎常理,幕后之人心思不纯,如果兄长都撑不下去,整个陈家势必面临危难,不论结果如何,还请兄长保重。”这是沐彦卿的肺腑之言,幕后之人绝对不简单,如果不全力对付,最后很有可能就败了。
“彦卿放心。”陈宇柒回了一句,抬步继续往外走。
沐彦卿一直看着陈宇柒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眼神。
第150章 回京
事情就先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虽然沐彦卿给了陈宇柒思考和向太医询问的时间,不过结果可想而知。
众位太医除了摇头没有任何高见,或者说他们知道一些冒险的法子却不敢主动提起。一来是此次陈太尉中毒颇深,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 他们不会那些危险的方法, 万一弄巧成拙,他们将是罪人也无法向盛德帝交待。
二来陈太尉中毒本就蹊跷,幕后之人肯定也是了不得, 他处心积虑想弄死陈太尉, 如果现在自己跳出去坏了别人的算计,势必会得罪幕后之人,引起反弹,他们可不愿意做此等冒险的事儿。
总之他们的考量得太多, 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失了作为大夫最初的本心,面对已经重病的陈太尉他们只会尽力表现出无能为力, 来得几位太医都是这样,让人心寒。所幸, 陈宇柒在第一日就已经认识到了他们的想法和能力, 并没有把父亲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两日, 郭嘉都守在陈太尉身边,不过是陈太尉亲兵的着装,因为这几日陈宇柒完全的把守了陈太尉的营帐,所以倒是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些。沐彦卿从保定请来的大夫也很快就到了,因为是沐彦卿亲自出马, 保定那边的师兄自然是非常重视,请过来的大夫是在保定乃至在整个陈朝都能数得上来的名医。
名医到达的时候,郭嘉这边也明了了陈太尉的身体情况,几位大夫商议时,郭嘉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几位大夫都诧异的看向郭嘉,不过都表示可以一试,更有一位大夫直接说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语气之中都是赞叹。
陈宇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沐彦卿心下也松了松,虽然他相信表哥的能力,不过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现在这些经验老到的大夫也赞同,起码说明这法子是对的,万一中间出了差错,也是天意。
既然方法明确,作为病人的陈太尉又等不得,这件事情很快就落实了——陈太尉的治疗是在一个晚上进行的,那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时辰。
陈宇柒把众位太医请了出去,并派人牵制住,至于三皇子晚上的时候绝对不会过来,倒不让人担心。
陈宇柒把陈家的亲兵派在营帐的周围,并亲自守在营帐门口,沐彦卿父子各自留在自己营帐并没有凑上去,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除了里面的大夫其他人都帮不上忙,而且作为外人,他们如果整夜守着只能招致眼目。
不过就算没有去,沐彦卿也是一夜未眠,他在内心祈祷,在这个时候陈太尉最好还是活着,不管是之于时局还是是私情,沐彦卿都是这样想的。
太阳出来了,沐彦卿没有耽搁地往前面的营帐走去。
在转角的路上他碰见了三皇子。
“三爷,”沐彦卿压抑着内心的激荡,恭敬行礼。
沐彦卿现在的状态其实说不上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状态不好,眼下一片青黑,眉宇都是疲态。
“沐公子这么着急要去做什么?”三皇子笑着问道。
“回三爷,方才做了梦,放心不下才想前去看看兄长,”沐彦卿不卑不亢的回道。
“是吗?”三皇子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沐彦卿,“看来沐公子和陈统领的感情不错。”
“之前去归零山,兄长对小子多有照顾,”沐彦卿解释,这件事情他不信三皇子不知道,就算是草包,他也应该知道些京城的局势,更何况归零山一事让太子跌了这么大一跟头,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幸灾乐祸呢?
果然沐彦卿话音刚落,三皇子眉宇间就有了些愉悦,就连说话也轻柔了三分,“既然这样就和本王一块儿过去吧,我也想看探望探望太尉。”
沐彦卿轻轻点头跟在了三皇子的后面。
“沐公子少年英才,在本次乡试之中考中状元也在情理之中,本王现在已经开始期待年后春闱公子的表现了,”三皇子闲聊似的说道。
沐彦卿岂能听不出三皇子话中的试探,不过就是想问他是否已经加入哪方的阵营,当然还有拉拢意思,不过前几日,三皇子见到他还是爱答不理的,不知道是谁在短时间内给他出了主意,沐彦卿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三皇子身后的几人,感觉都不大像,不过看来他身边还是有明理之人的。
沐彦卿当然不会加入三皇子的阵营,不过,他并不介意告诉三皇子自己还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物品的价格只有竞争才能炒上去,人也是一样。
“三爷谬赞,此次秋闱是误打误撞,春闱荟萃天下人才,彦卿恐怕就没有此般好运气,先生说彦卿年纪还小,不必太看重科举上的得失。”沐彦卿谦逊说道。
果然沐彦清这样说了之后,三皇子没有再接着说,只是恭维了孟先生一番,“孟先生自然比我等常人有远见,沐公子听他的准没错。”
“三爷说的是。”
没多时,两人就走到了陈太尉的营帐,沐彦卿看到陈宇柒还手在外头,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就往营账看去,难道还没有结束?
陈宇柒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抬步迎上了三皇子,“三爷。”
虽然陈宇柒眉眼间还有落寞,郁色怎么也掩饰不住,不过看他的态度里面应该是结束了,沐彦卿心下一松。
“本王过来探望太尉,不知太尉现下情况如何?”三皇子一脸的担心,语气和表情都恰到好处,道是无愧于他翩翩君子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