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也没给云千亦留面子,翻开一样说一样。
什么泻药,毒药,迷药应有尽有,其中竟然还有催情的药粉。
八成就是上次配合连姨娘给云泓远吃下的那个。
云老夫人气的青筋暴跳,“这三丫头整日不声不响的,背地里竟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经过麻风病的事,府中上下都知道云千亦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对老夫人的一惊一乍毫无反应。
胡明心中啧啧,这个三姑娘可真是,自己毒自己的事都能干的出来,是个狠人。
只是她肯定想不到,云楚忱会趁机把她的老底都给掀了。
云楚忱看着翻着找出来的东西,劝老夫人道:“祖母莫要生气,三妹妹是何秉性,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手段,不值当放在心上。这次将她手边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往后她在想作妖也难。”
言外之意,云千亦中毒,根本不干旁人的事,根本就是她自己在作妖。
云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不知羞耻的东西!”
二夫人很想说,等云千亦亲事有了着落,便将她法派出去,府上也就清净了。
云老夫人却突然冒出个念头来,“我记得连家有好几个适龄的子弟,老二媳妇不如琢磨琢磨。”
“额……连家的确有合适的人选……”
二夫人心中嘀咕,老夫人这是受不住三丫头,要让她去连府上祸害人的意思吗?
“既然有合适的人,便赶紧将此事操办起来!”
“是,儿媳遵命。”
得了二夫人的答复,老夫人已经不耐烦在人堆里站着,“楚楚,你帮着你二婶处理好这件事,不要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败坏了咱们侯府的名声。”
“祖母放心,孙女一定帮二婶料理好。”
老夫人一走,下人们的压力顿减,尤其是方才云楚忱的几句话,让今日在大厨房的人都松了口气。
众人七嘴八舌,几乎都能相互作证,没人在大厨房的饭菜里动手脚。
蘅兰说道:“姑娘,我们今日虽然在大厨房闹了一会,但绝对没有越过规矩去。何况奴婢谨记您出府之前的叮嘱,一直留意着四处的动静,并没有忘形。”
云楚忱点点头,“等三妹妹醒了,听听她怎么说。”
有胡明在场,云千亦想死都不容易,没多大一会就醒了。
睁眼看见床榻前围着无数人,她缓了缓神,似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昏迷,紧接着就一声声啜泣起来。
众人见她如此,各色表情都有。
云千亦哭了一会,见众人只是看着她,不出声安慰也不开口询问,就有些懵了。
她扫视众人一圈,没看见云老夫人,目光便落在了二夫人身上,“二婶,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毒了。”
二夫人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些许复杂。
她的两个女儿也是这般年纪,就从来没有这些花花肠子。
本来应该觉得省心才对,可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大女儿云若寒小小年纪就超乎寻常的淡然,她生怕这个女儿有一天走上她爹的老路,整天修仙论道不思凡尘。
小女儿稍微正常点,却是个痴的,除了攒钱花钱,买衣服首饰打扮自己,几乎不想别的。
二人跟云千亦两厢对比,也不知道谁更正常些……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出嫁前母亲说的那句话,人各有各的命,凡是不必太执着,否则伤人又伤己。
二夫人兀自走神,云千亦却误会了她眼中的情绪,以为那是对她的怜悯。
她抽噎道:“二婶,我怎么会中毒了?”
二夫人有些不耐烦陪她演戏,甚至想将那些带毒的剩饭糊在她脸上,“怎么中毒的,你不记得了吗?”
云千亦倒像是真的在思考,半晌说道:“楠香送了午膳过来,我吃了几口,就觉得头晕目眩,耳鸣目昏,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楠香是最直接的参与者,所以并没有走,她听云千亦提到自己,脸上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云千亦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脸色一沉:“楠香,难道是你对我的膳食动了手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因为我没了姨娘,连一个奴婢也敢欺辱我加害于我了吗?”
她这话,不止是说给楠香一个人听,更是说给府里的主子们听的。
连姨娘死了之后,府中上下对她的态度空前的一致。
冷漠,避如蛇蝎。
云千亦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被人这样对待。
府里的主子们也就罢了,就连下人们也对她冷眼相待,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决不多说半个字,就算她银子贿赂打赏,都没人敢接。
二夫人闻言心里有一瞬间的纠结,可很快就释然了。
有些错,改了就好,但有的错,年纪小也好,第一次犯错也罢,都不能成为被原谅的理由。
面对云千亦的控诉,楠香爱答不理:“奴婢可不敢,奴婢也没那个本事。”
云千亦气的脸颊一抖:“你这是什么态度?!”
“奴婢没什么态度,奴婢只是敬佩三姑娘。”
云千亦闻言一愣,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
她中毒了,楠香直接接触过她的饭食,就算不吓得屁滚尿流,也该战战兢兢,怎么会有胆子与她说这种话?
而且其他人的神色似乎也不太对……
她目光犹疑,最后落在云楚忱脸上。
云楚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三妹妹,这毒到底是怎么来的,你现在还没记起来吗?”
云千亦脸色骤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蘅兰,把东西拿给三妹妹看看。”
蘅兰气鼓鼓的。
云千亦什么时候不生事,偏偏赶在她今日过生辰,在大厨房这边摆席面的时候生事。
分明就想借着饭菜有毒牵扯到她头上,继而污蔑大姑娘。
蘅兰怎么可能还有好脸色,她上前将方才在琉璃院翻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了云千亦跟前。
末了,她将最后一个黄纸包往她面前一摔。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云千亦看着地上那些瓶瓶罐罐,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三妹妹,现在清楚了吗?”
云千亦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明显,这些东西都是云楚忱在她昏迷的时候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
而眼前这些人,必定是都亲眼看着了!
原来她们早就知道了!就是眼巴巴等着她出糗打脸呢!
“云楚忱!你好狠!”
众人听见这一句都有点无语。
谁狠还能有你狠?
云楚忱懒得搭理她,抬脚踩在那些散落在地的药封上,说道:“三妹妹,你最好老老实实在院子里等着出嫁,出嫁之后,你兴许还能在夫家有一片新天地,否则,我也不惮将你送去见连姨娘。”
云千亦目光阴毒的看着云楚忱,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言不发。
众人知道她这是黔驴技穷了,便一个个都散了。
丫头打扫的到扫,收拾的收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处理的干干净净,免得云千亦在借机生事。
回到风澜院,蘅兰就迫不及待的问:“姑娘皇上到底给了郡主什么赏赐?”
云楚忱笑着戳她的脑袋:“好奇害死猫,问这么多做什么,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蘅兰噘嘴,“那好吧,奴婢也只能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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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的位置,在偌大的大安宫中并不多么起眼。
但这里却可以说是整个天下的中枢。
每日都会有无数的奏本送到内阁,先由内阁大学士们阅览,大学士们看过之后,根据自己的经验在奏疏上写下谏言,再送到皇帝的御案之上。
皇帝会先看明奏本的内容,再斟酌大学士的建议,最终做出决断。
正因如此,拥有票拟权利的内阁大学士们,虽非宰相,却有着和宰相同等的地位和权利。
此时在内阁之中,首辅大学士启旸、大学士刘元敬和崔淳正对着眼前的奏折发愁。
刘元敬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长叹一声,“近几年气候多变,雪患频发,粮食减产不说,百姓御寒也是难事,冻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坊间甚至有流言,说朝廷是不是有什么失德之处?”
崔淳轻咳一声,“刘公慎言,坊间流言何足为信……”
三人年纪不小,都是当年先皇留下的辅政大臣,为朝廷付出了一辈子心血,彼此既是同僚也是好友。
刘元敬不以为然,冷脸道:“府库之中尚有陈粮无数,且已经发放下去不少,可灾民仍不断增多,这其中又有多少猫腻?”
崔淳闻言只有苦笑,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守着内阁这片尚算清净的一亩三分地。
启旸沉声说道:“皇上一日不立太子,国之难安,朝臣屡次上书谏言,皇上都留中不发。”
“外面闹得正凶,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元敬脾气不好,脸拉的老长。
崔淳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劝两人:“启公,刘公稍安勿躁,眼下还是先以解决赈灾一事为要务。”
刘元敬道:“赈灾不难,难的是那些偷油的耗子!”
崔淳对老友的直言直语有些无奈,说道:“我倒是有个钦差的人选,不知启公,刘公意下如何。”
“哦?”刘元敬来了兴趣,“你说。”
“镇国公府二公子,晋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