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宁冷漠:“那你为何要抱?”
姜采叹气,手指自己:“我生病了,我发烧了,你懂不懂凡人?”
张也宁迷茫。
姜采便自在无比地编故事:“我如今冷极了,体内像冰窟一样一个劲往骨头缝里吹冷风,但体温又很高。这又冷又热,我快疯了。你就让我抱一抱呗……”
她这么说,便感觉到没什么用的月华之气罩住了她。
张也宁没有再制止她往他怀中钻,他忍着不适和不自在,幽暗中,不知是帐篷内太小还是她体温太高,他一度时间脖颈生热,自己也像被烫到了一样。
他忍着那怪异感觉,看她熟练而热情地帮他脱外袍。他随了她的意,二人在狭小空间内折腾,气息时不时靠近,皆因莫名其妙的原因,生了些汗。张也宁尚能自控,姜采扣着他衣领,忍不住便想凑近。
她唇即将贴上时,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声音不再清如冷泉,而是带了几分焦躁警惕:“姜姑娘,神魂之誓!”
他低声:“你说过不逼我的。”
姜采心想艹。
她是想徐徐图之,但是……平时看不到碰不到也罢,如今男人就躺在她身旁,她是没看到他人,但是她在幽暗中已经摸到了不少,心中已经勾勒出了他的如今形象……
但她也知道张也宁如今警惕着她,她一个不好,会直接把他吓走。
……可恨她还没有学会那囚仙术。
不然今夜他别想下她的床。
姜采心中念头几转,手上却温柔无比地帮他帮衣领重新拢好。她滚烫的指尖擦过他领口那一点肌肤,她感觉到他肌肤再颤了几下,她随之心荡,却又忍下。
没有好忍功,怎能降服他。
姜采低声:“不好意思,忘情了。你抱着我睡吧,我不动了。”
她开始编造凡人之躯的虚弱:“你不知道,我如今难受得很。如果旁的姑娘像我现在这样,一定难受得掉眼泪……”
张也宁夜中也能视物,他手肘撑榻,上半身抬起。他有离开之意,另一手被姜采抓住诉情。他停下来,俯眼观察她:“你可不会随意掉眼泪。”
姜采镇定:“我坚强不等于我不难受。凡人姑娘这时候,都需要情人哄着抱着才肯睡的,还要情人拍她后背,唱歌谣,说甜言蜜语;要吃蜜糖,要亲一亲……”
她改口:“但我自然不会那样要求你,你却也得体谅我。只是抱着我睡,难度不高吧?”
她以为自己还要说很多,结果他突然俯身贴来,她呼吸为之一滞。
他没有说话,将她拥入怀中,微硬微冷的发丝拂过她面颊,痒痒的,靠近又远离,但他已经揽住她后背,将她完全抱入了怀中。
恍惚间,过往重重在脑中纷至沓来,万千情意如洪,让人心口震动。
姜采头微低向下缩,她头抵着他心口。当她靠近时,二人都短暂停顿,听到他心跳声快了一两拍。
风吹着帐篷,呼呼如裂帛之声。帐中二人拥抱着,并没有说话,直到他心跳很快恢复正常。
那情意稍纵即逝,却确实产生过那么一瞬。
张也宁表情空白,搭在她后背上的手指蜷缩颤抖一下。
姜采埋在他怀中低笑。
许是道德感太高,张也宁弄得姜采无法动弹,姜采就不动弹了。她闭了目,道:“好了,睡吧。”
——过犹不及,如此便够了。
那心跳声会快一次,自然会有快第二次的机会。她离胜利,并不太远。反是他的败局,从一开始就定了。
他们剑修对战,可从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啊。
--
夜中下雨,淅沥如沙。
张也宁是不用睡觉的,他侧卧在榻上抱着姜采,只是陪她而已。他手时不时碰她额头一下,温度依然很高,他心中生起更多的担忧。可他其实也知道怎么才能彻底解决她的问题。
那就是重新和她神魂绑定,结下契约,神魂共享。
或者与她双修。
他精通天下所有道法,便是适合二人如今情况的双修之法,他都知道好几个。
但是……因此双修吗?
长阳观修道修的就是清心寡欲,他断情后,对世间之情本就更加淡漠。他知道姜采和自己的过去,知道却不代表可以继承那样的感情。他和她没有那种感情,要他贸然和她亲昵……他根本做不到。
他更因自己的做不到,而心中生愧,觉得对不起她。他明明能救她,却因为自己过不去那个坎而不动,害她受罪……张也宁在黑暗中,抱她的手臂收紧,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希望她明日就能病好。
不然他、他……
心绪杂乱,心魔困扰。听着天外雨,张也宁模糊地想了很多,怀中姑娘的体温时高时低,他便更紧地抱住她,希望这样真能缓解她的痛苦。他到底是仙身,她靠近他,对她总归没有坏处。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张也宁也闭上眼,跟她一同睡了过去。
修士也不是无法睡觉,只是不需要睡觉罢了。
只是这一整夜,张也宁都睡得不太好。姜采不停地翻身,他就跟着她折腾。她热的要掀被子,他一遍遍给她盖上。她依然不要被子,他只好自己当她的被子,将她手脚全扣在怀里。
张也宁心里叹气。
这可真是不好。
为了控制住她,他手得扣着她手腕,腿也得压住她腿。她弓着身,长发散在枕上,他得维持和她相同的姿势。
这过于亲近的姿势对他来说已经很不雅了。
但是……张也宁说服自己只是一夜罢了,天亮了就好了。
而他断断续续的睡梦中,姜采也要钻进梦里折磨他,梦里梦外都让他苦不堪言。
天蒙蒙亮的时候,姜采醒了过来。比起他的一晚疲惫,她倒是一夜好眠。只是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揉在怀中,用极亲昵的姿势压着。姜采瞬间僵硬,神识一下子清醒过来。
幸好在她翻身跳起推开这人并顺手杀了这人前,她先感知到了月华的气息,感知到了张也宁的气息。
姜采屏住呼吸,缓缓在他怀里翻身,想与他面对面。她以为这样会惊醒他,小心十足,但大概是她昨夜实在反复得厉害,她在他怀中翻身,他展开手臂就顺了她。
姜采发现自己手腕被扣着,腿也被压着。
这姿势……嗯。
她心跳加速,却强行冷静下来。她慢慢地使用巧劲,在他手上轻轻一打,他手中放松,她将自己手腕解救出来,再用同样手法对付他另一只手。这个动静,让张也宁呼吸变化。
姜采僵硬,以为他要醒来。
但他只是倾身过来,面容靠近,和她脸挨上。他随意地伸手捂住她后脑勺,将她往自己怀中按。张也宁闭着眼疲声:“别闹了。”
姜采:“……”
——她昨夜到底是如何闹他了,才能为今日的她争取到如此福利?
她微微撑起身,手指摸索着抚摸他面孔。一夜之后,她身体不那么难受了。上身半俯,她眼睛无法视物,就用手指来碰他。她手指抚过悠长的眉,长长的睫毛,山宇一样的鼻梁。
她摸骨一样地抚摸。
她手指下,如抚着一段逶迤山河。山河壮阔,风景秀美。那皮相之下,骨相也让她心悦。
昔日她和张也宁总是聚少离多,二人同榻之时更是少之又少,像这样她先行醒来的次数,更是少有的第二遭。姜采心跳咚咚,手心生了汗,手指擦过他颧骨、颊畔、下巴,何其爱不释手。
大家都是肉、身凡胎,修士没有成仙前也不过是凡人,谁不爱慕美色,谁看着美人睡在自己榻上,会完全不心猿意马?
姜采只可惜自己眼睛看不到——而张也宁显然不会把他的眼睛借给她看。
她在清晨低头抚摸他面容,生了汗渍的手指抚到他唇角时,她偏头想了半晌。
清晨光昏暗,外头的风雨并没有完全停,一夜过后,帐中温度已比昨夜暖了很多。姜采手指搭在张也宁唇角的时候,张也宁睫毛颤抖,无声地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仰面看她。
这是少见的姜采。
或者说……他只见过那么一次。
张也宁睫毛微动,眼神飘虚,又转过来安静地仰望她。
他生平只见过一次她这般私下混乱的模样。那日长阳观清晨,二人胡乱一夜后,醒来她也如此。
玉冠早已不见了,披头散发落下,眼睛蒙着布,外袍丢去了榻角,她只穿着单薄中衣。她便是这时候,也有些许凌厉感。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长发散在颊畔,唇红眉长,又典雅,又凌乱。
这是她不为人知的美。
……是他第二次见到。
张也宁快速低下睫毛,被褥中的手微微握拳,藏住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他脸颊生烫时,眼前光忽然一暗。张也宁眼皮撩起之时,骇然看到那不知在沉思什么的姜采做了决定,她俯身而来,亲上他的唇。
她搭在他唇角的手向下,掐住了他下巴。
张也宁呼吸倏忽一乱。
她的眉心,在她亲吻之时,金白色的道光骤然亮起,反噬之力生出。
张也宁厉声:“姜采!”
他一把扣住她肩要将她推开,金白色的道光在她眉心越来越亮,他手按她时,她早有准备般反手剪来,俯身冲来如豹,将他按回榻上,她的唇与他相贴与他流连,舌间轻点,气息压迫。
张也宁呼吸骤乱,他咬牙挡开她的手,按在她肩上的手用力。
他头别开,咬牙切齿:“你疯了?”
姜采的唇再次寻来,气息交错,何止呼吸乱作一团,记忆也在碰触间乱起,春水般的浪潮磅礴浩荡,席卷向张也宁。那柔软又睥睨的气息,让这个仙人脸颊温度快速升高,面容比她这个生病的人,还要红些。
姜采眉心金白色的道光更加亮,那光辉烧到极致,烫伤姜采眉心,侵蚀神海道元。
张也宁一道清光向她袭去,他翻身一把将她推倒,她拽着他衣领,依然亲吻他。二人在狭窄的空间斗法,齿间被咬出血,却依然不肯退让。张也宁眼看着她蒙眼的白布上,丝丝鲜血向外渗出。
他凑近细看,她的耳际也出了血……
张也宁努力按住她,呼吸混乱:“你被反噬了……让我看看。”
姜采勉强与他唇齿分开,她随意无比:“不用管它,让我亲亲你。”
张也宁:“姜采!”
——这是怎样一个疯子?
拼着神魂反噬之力,也要亲他。男女之情,就那么重要?
他抵抗得艰难,且他不光与她混乱缠着,他还要勉力让自己神识清明。他心里对她一通骂,还要运起法术压制她的神魂反噬。那一重重的反噬砸在姜采身上,她肌肤都生出丝丝血痕,又被张也宁用月华之力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