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钧尧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他淡笑,“今天这里没有太子,没有将军,有的只是两兄弟。”
叶俊生讥讽的笑了一声,“末将不敢!”
夏钧尧也没生气,站起身,从叶俊生的身边走过,坐在了酒桌旁,他拿起一坛酒,倒了两碗,拿了一碗在手上,一仰头,将碗里的酒喝尽,眼角余光瞥到叶俊生还站在那,他放下碗,轻声道,“怎么,现在陪二哥喝杯酒都不愿意了?”
叶俊生沉默了几秒,转身走过去,坐在夏钧尧的身边,拿起另一碗酒,一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夏钧尧笑了笑,拿起酒坛一边倒酒,一边笑道,“还记得你八岁那年吗?你看见别人喝酒,嘴馋,跟我讨银子去买了一壶酒,又不敢当着爹的面喝,就一个人躲在柴房里,将那一壶酒喝完,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喝得大醉,还是我过去将你抱起来,送你回了房间,那时候虽然你醉了,可还是拉着我的手求我,让我不要告诉爹。”
忆起往事,叶俊生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记得,那时候你还是最疼我的二哥。”
夏钧尧将倒满酒的碗拿起来,递到叶俊生的眼前,“不是那时候,我一直都是最疼你的二哥!”
叶俊生睨了一眼夏钧尧手中的碗,嘲讽的勾起唇角笑了笑,接了过来,“现在你是太子殿下!”
话落,他一仰头,将碗里的酒喝尽,却像是喝不够似的,自己抱起酒坛又倒了一碗。
拿起碗,他看着夏钧尧,眼底一片清明,“殿下,我心里的二哥叶卿尧已经死了,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有太子殿下……”
当着夏钧尧的面,他拿起碗又一口喝完,抬起手擦了一下嘴角边的酒渍,他勾起唇角,不等夏钧尧喝,自己又把自己的酒给满上。
夏钧尧看着他那样子,听着他说的话,心微微的疼了……
忽然,他伸手,按住叶俊生拿起酒碗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生儿,那一次,你对我说了那些话后,我……我是真的打算跟夏夏保持距离,我也做到了……”
“可是呢?”叶俊生抬起眼眸,看着夏钧尧冷笑,“在我走了以后,你又忍不住了,是吗?”
推开夏钧尧的手,叶俊生端起酒碗,将碗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他嘴角边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似讥讽,似难过。
夏钧尧双手撑在腿上,忧伤的闭了闭眼,“生儿,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睁开眼,见叶俊生只顾着喝酒,也不说话,夏钧尧继续慢慢的道,“那一天夜里,青儿跑到家里来砸门,我出去,青儿告诉我,夏夏躺在床上,快要死了……”
叶俊生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手倏然一顿,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夏钧尧。
夏钧尧呼了一口气,“当我跑进阮家的时候,看见夏夏躺在床上,脸色红的很不自然,我伸手一摸,好烫,烫的我心都跟着疼了,她将她抱起来,背在了背上,连夜朝着镇上跑去,你知道吗?当时她在我的背上,抱着我的脖子无力的小声的哭着,哭得很伤心……”
他的手在腿上倏然用力,一把抓住了衣袍,就是现在想起来,他都还是忍不住难过。
“你知道我从不在外面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可是那一晚,我却用轻功带着夏夏一路跑着,我心里好害怕,怕时间不够,怕夏夏撑不住,那一刻,我才第一次正视我的内心,我才知道,我……真的……真的离不开夏夏。”
“生儿……”夏钧尧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虽然我曾经是打算成全你这唯一的心愿,可是,自从那件事后,我不能再跟夏夏保持距离,因为,她的身边有太多的危险,如果我不照顾她,我不教青儿和云儿武功,终有一天,夏夏会被那些暴民害死!”
耳边传来叶俊生痛不欲生的哭声,夏钧尧抬起眼眸,转头看过去,见叶俊生那样一个在沙场出生入死的将军,现在竟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伸手,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紧握成拳的手。
“生儿,现在,我只能跟你保证,这一生,我会全心全意的待夏夏好,决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即便身为太子,以后当了皇帝,我也承诺,这一生,除了夏夏,我不会再娶别的任何女人。”
你就放心的把她交给我吧……
这样的言外之意,叶俊生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抽出手,双手捂着脸,大声的哭了出来,每一声,都从他的心尖发出来,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内心的难过。
夏钧尧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自己的碗,一碗一碗的喝着酒,他知道,叶俊生的心结一直在这里,他更知道,叶俊生始终不愿意原谅他的事,唯此一件!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让他让出阮半夏,那不如让他去死!
叶俊生哭了半饷后,放下手,抱起酒坛,往碗里倒酒,他跟着夏钧尧一起,一碗一碗的灌着自己,好似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痛。
直到一坛酒见了底,叶俊生站起身去开另一坛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说话了,“今天让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夏钧尧抬起手擦了一下嘴,笑着摇摇头,“生儿,我和夏夏都希望你幸福,是真的幸福……”
“呵……”叶俊生笑了一声,抱起酒坛给夏钧尧倒上了酒,又给自己倒满以后,端起碗,跟夏钧尧碰了一下,才道,“是因为我要娶王盈盈的事吧?”
夏钧尧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叶俊生把碗放在唇边,轻轻的道,“我不是为了你!”
说完,他张开嘴就把碗里的酒喝完。
夏钧尧微微怔了一下,后恍悟的笑了一声,睨了叶俊生一眼,默不作声的喝酒……
七月把阮半夏带来的时候,阮半夏一推开房门,一股冲天的酒味扑面而来,她蹙了下眉,走进去,就看见两个喝得大醉的男人趴在桌子上。
她走过去,拧眉问,“谁让他们喝这么多的?”
七月抬起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事……还要谁同意吗?”
阮半夏懒得理七月,吩咐道,“你把叶将军扶到客房去。”
她弯腰,伸手去扶夏钧尧,夏钧尧的眼睛忽然睁开,抬起眼眸瞥了一眼,见是阮半夏后,直接又闭上了眼,任由阮半夏把自己扶起来,整个身体都靠在了阮半夏的身上。
“喝这么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呵……”夏钧尧在阮半夏的耳边轻轻的笑了一声,“夏夏……”
阮半夏皱眉,扶着他朝着门外走去。
夏钧尧却在她耳边一直喋喋不休的,小声细语,“夏夏……”
“我在,我在,别叫了!”
走到半路,阮半夏的耳朵都快被他给叫出茧子来了,没好气的回了一声。
夏钧尧低低的笑了一声,“有你在,真好!”
阮半夏郁闷的瞪了他一眼,“你好了,我不好!”
把夏钧尧一把扔在床上,阮半夏动手去脱他的衣裳和鞋子,夏钧尧乖乖的躺在那,也不反抗,也不动,享受着阮半夏的伺候。
把夏钧尧扒干净已经,阮半夏抓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正准备出门去烧水,手却被夏钧尧一把抓住。
她回头,低眉看着他,“干嘛?”
夏钧尧手上忽然一用劲,将阮半夏一下拽了过来,阮半夏一个不稳,直接扑在了夏钧尧的怀里。
夏钧尧双手紧紧的抱着阮半夏,笑着一翻身,把阮半夏压在了身下,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阮半夏的脸上,他半睁着眼,笑看着她,“我想你了。”
阮半夏用手扇了扇,别过脸去,“臭!”
夏钧尧却不管不顾的将她的脸给转了回来,就那么看着她,低低的道,“我想要你……”
阮半夏无语的翻了翻眼皮,“夏钧尧,大白天的,你就想……”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夏钧尧蛮横的封住,阮半夏挣扎了两下,没推动,便只能像案板上的鸭子,随便夏钧尧蹂躏。
傍晚的时候,阮半夏站在厨房里,一边小声的骂着夏钧尧,一边做菜。
将饭菜端上桌的时候,见没一个人来吃饭,阮半夏便问丫鬟,“王爷呢?”
丫鬟小声的答,“还在睡着。”
阮半夏呼了一口气,“青公子呢?”
丫鬟偷偷的睨了阮半夏一眼,“跟郡主去骑马了。”
阮半夏直接黑了脸,“那府上,还有没有清醒的人,可以陪我吃一顿饭了?”
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
“阮妹妹……”
就在这时,叶俊生揉着太阳穴走了进来,看着一桌子的菜,他也不见外的直接坐在了阮半夏的身边,“二哥陪你吃,可好?”
阮半夏抬起眼眸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她便也没说什么,“正好,没人陪我吃饭,只要二哥不嫌弃的话。”
“呵……”叶俊生轻轻的笑了一下,“我怎么会嫌弃?”
拿起筷子,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细细的嚼了嚼,轻笑,“真是很久都没有吃过阮妹妹亲手做的菜了。”
阮半夏斜了叶俊生一眼,见他跟之前见到她时不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阮半夏也说不出来,但总感觉,他们之前在村里时的那种亲切感又回来了。
她高兴的扬起嘴角,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叶俊生的碗里,“即是这样,那你多吃一点。”
叶俊生吃了两口,忽然问,“殿下呢?”
阮半夏没好气的拧紧眉,“还睡着呢!”
她放下筷子,生气的看向叶俊生,“不是我说你们,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节制,喝那么多酒,也不怕胃不舒服。”
叶俊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迷茫的看向阮半夏,“没……没有不舒服啊!”
阮半夏更加无语了,伸手拿起筷子,一边抱怨,一边就开始教训叶俊生。
叶俊生始终都勾着唇角,笑着听,也不为自己辩解,就一边吃着菜,一边听阮半夏骂自己。
过了一会儿,夏钧尧摁着太阳穴走了进来,看到他这个动作,阮半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两还真是两兄弟,醒来以后,连动作都是一样的!”
叶俊生闻声看过去,果然看见夏钧尧的手正按在太阳穴上,他笑了一声,没吭声。
夏钧尧走过来,坐在阮半夏的身边,侧眉睨了阮半夏一眼,温柔的笑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赔罪,今晚的洗脚水我来烧,我来伺候你,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阮半夏这才扁了扁嘴,“这还差不多!”
她拿着筷子夹了菜放进夏钧尧的碗里,见夏钧尧乖乖的吃了,她又继续夹,还一边嘱咐道,“刚喝了酒,吃点清淡的对胃好。”
这时候,叶俊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排骨,又想起来刚才阮半夏给他夹的排骨,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还真是,阮妹妹,你刚才怎么就不告诉我吃点清淡的比较好呢?”
阮半夏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低着头,拿了一个干净的碗,盛了一碗三鲜汤递到叶俊生的面前,“呃……喝这个,比较好。”
叶俊生笑着接了,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夏钧尧挑了挑眉,倒也没生气,难得大度的把刚才阮半夏给自己夹过的菜,全部给叶俊生夹了一遍,“今日确实喝得有点多,夏夏的菜还是比较养生的,你多吃一点。”
阮半夏看着夏钧尧和叶俊生之间,那久违了的温情,心里忽然感觉欣慰,真的,他们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饭了。
两天后,皇帝在皇宫设宴,宴请大梁使臣冷羽。
本来阮半夏是可以不去的,可皇帝特意邀请了她,如果她不去,就是不给皇帝老头的面子了。
这一天,阮半夏特意穿得很隆重,跟着夏钧尧一起走进了正殿。
他们的座位与之之前不一样,被安排在了皇帝的下手方,比文武百官们高一台阶。
坐在那里,阮半夏一眼就能将底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冷羽带着使臣一起走进正殿,给皇帝行了礼后,他抬眼看向阮半夏,桃花眼忽然闪出一丝笑意,对着阮半夏行礼,“太子妃,好久不见。”
阮半夏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将头转向一边。
现在坐在殿中,已经有一半以上是夏钧尧的人,而另外一部分,还是倾向于魏经年的。
那部分官员在听见冷羽这声热络的话后,纷纷在下面窃窃私语。
就连皇帝也好奇的看向阮半夏,“怎么,丫头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