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暮想起了一切。
她想起那天放学回家,她走在前面沉默寡言,回想前几日夜里看到的颜朝身体,这几夜梦里的慌乱,以及在校时所见颜朝和他女朋友的情景,她心情沉重,脸上神情拒人千里之外。
颜朝从她身后追上来:“暮暮慢一点,等一下我。”
她看了他一眼,放慢步伐没有说话。不再像以往那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随意向他说什么。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天,今天尤甚。
很惊奇的,他也沉默了一会儿,两人之间的氛围史无前例地有些尴尬。
路过一家卖糍粑的小店铺,她下意识停下脚步看他,他眼里闪过光,忙不迭上前买下一份糍粑来,捧着回到她身旁,两人默契地放慢了脚步,他咬下一口,继而递到她面前。
她看到他眼里一晃而过的期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头吃了一小口,好似这样他们之间就和解了,即使她多了个嫂子她也可以不用在意。
但是她还是恨,恨极了。最了解她哥哥的人是她,最爱她哥哥的人一定也是她,与她哥哥最有默契的人毫无疑义就是她。可是,他却不属于她。
颜朝吃完糍粑,满嘴都是黄豆粉,低头看了眼颜暮,看到她脸上强撑的不耐烦快要破口而出,他张了张嘴,却没出声,自己拿出纸来擦了擦。
路灯将影子拉得极长,颜朝有意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他笑着问:“你觉得张静潇怎么样?”
颜暮心口更沉,那是他的女朋友。
“挺好。”她冷声说,“跟你挺配。”
他听了她的话似乎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暮暮有喜欢的男生了吗?”
她觉得她这瞬间几乎是冷笑出声:“关你什么事?”
她原以为他应该会说些因为我是你哥啊或者一些玩笑之类的,但是他没有。
他好似就此完全沉默下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未如此僵硬过,她分不清这样的僵硬是源于她察觉了自己对他的爱意,还是她嫉恨他有了女朋友。但总而言之,她知道是自己的错。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寒风凛冽,路上行人稀少,颜暮裹紧自己的大衣,竟发觉自己有些困了。
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走下来几个人,她疲惫的神经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几人便猛地将她和颜朝往车上拉,她挣脱不开,闭眼前转头看到颜朝早已昏迷不醒。
她最后的意识听到他们在笑着说:“蹲点蹲了几个月了,终于抓到这样的好货了。”
她和颜朝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醒来时,他们俩都被绳索捆住,两个绑匪正满脸淫欲地盯着他们俩:“反正之后都是要送去那儿调教的,要不我们先开个荤爽一爽?”
“行,咱俩一个爽,另一个在外面守着,要是收货的人来了,就赶紧来报信。”
“成,咱俩划个拳分先后,待会儿爽完换班。”
“那选谁?”
颜暮感到自己被他们那打量的目光盯得浑身恶心,她微微缩了缩,抬头看到那两人似乎对她更感兴趣。
“男的老子还没试过,老子还是喜欢搞女娃……”
“试我吧。”颜朝挪过来挡在了她的前面,“你们不试怎么知道女的滋味更好?
女孩子身子都差些,你们两个这么火急火燎地,她该会受不住,收货的人来了看恐怕会嫌弃。”
两个绑匪有些被说动了,转而仔细盯着颜朝的脸,从头发丝到小腿,一个人犹豫道:“说起来这兄妹俩是长得有点像,这男娃长得好像还更漂亮点。”
另一个人还在犹豫:“要不咱俩一人一……”
“何况……”颜朝连忙打断那人的话,他抿了抿唇,随后像是推销自己一般地继续说,“我和普通的男生不一样。”
颜暮睁大了眼,忙挪到颜朝身前摇头:“选我吧选我,我哥他身体不好,真的他老是住院身体很差,一不小心就容易生病,选我,选我,我没事的。”
然而颜朝的话已经勾起了那两个绑匪的兴趣,他们随手拨开颜暮,将颜朝扯到他们面前来撕开他的衣服:“让老子来看看你有多不一样。”
颜朝在这样的情况下脸色依然平静,但颜暮太了解他,能从他轻微颤抖的嘴唇看出他的紧张,他说:“进房间里再脱吧。”
那两个绑匪却嘲讽地笑着,觉得当着他妹妹的面来玩弄他似乎更有意思。
“如果你们想被人知道就无所谓。”颜朝眼神示意了一下这里四面的窗户,自己墙角的摄像头,“这些东西是否有电是谁在盯着忽略不计,就光说这些大开着的没窗帘的窗户,要是不小心被谁看见了也不合适吧?”
两个绑匪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同意了颜朝的话。
于是决定好一人出外望风,另一人带着颜朝进了内室。
“不行不行不行!”颜暮被捆住的双手死死拽住颜朝的衣袖,近乎疯狂地央求着,“你不要带走我哥哥,我哥哥他真的身体很差,受点凉都会感冒发烧,前不久才刚住完院出来,隔叁差五就咳嗽,瘦得要命……”
“小妞再闹我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收了。”那绑匪一脚将她踹开,一把拎起颜朝离开。
颜暮忍着疼痛从地上坐起,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颜朝被那绑匪带进内室的最后一刻。
那一刻,他在向她笑,橙黄的灯光落在他明亮的眼里,融在他柔和的轮廓里,他笑得很温柔。明明自己身陷囹圄,竟然还妄想用笑容安抚她。
那个房间隔音不好,里面不时传来绑匪的笑声和颜朝痛苦的喘息声,颜暮一个人被绑在外只能无能为力地听着,她努力挪到墙拐哭着去磨手上的绳索,即使手腕被磨得血肉翻飞也毫不在意。
快一点快一点,为什么绳索这么粗,为什么怎么也磨不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泪如雨下,颜朝的喘息声几乎响在他的耳膜,重若千斤砸在她的心上,砸得血肉模糊。
不知磨了多久,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她抬头,看到颜朝扶着墙从里走出来,他脸色苍白,只穿了件衬衣,衬衣下他的双腿密密麻麻红色的指印,且从里面流出白浊,清晰明了地向她展示了他方才在房间里遭受的一切。
她睁着猩红的眼,双眼又是一行泪水落下,他的身影在迷蒙中模糊。她那瞬间好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也好似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眼神与她对上,便立即低下了头,快步过来解开她的绳子,声音低哑:“房间里那个被我打晕了,我们俩抓紧时间逃出去。”
她咬了咬牙暂时忽略他方才的遭遇,“另外一个守在门口,我们直接从窗口跳出去吧?”
颜朝身体并不好,能将房间里那个打晕一定是趁其不备,保险起见他们应该躲避开另外那一个人,何况不知正门是否可能碰上这批绑匪的其他人。
他们来到窗边,看距离地面位置不高,却也不是能够直接跳下去的。
颜朝将绳子一端系在窗边试了试结实度:“你先下去。”
颜暮抓着绳索到了地面,抬头看颜朝,这个角度看到的是颜朝双腿之间的泥泞和鲜血,她好似被刺了眼一般低下头。
“走了。”颜朝摇了摇她的手。
她点点头:“我们往哪边跑?”
“这边吧。”他指着与这座建筑物门口相反的方向。
颜暮跑了几步没看到颜朝跟上,回头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双腿发抖,双腿间又有鲜血流出,她鼻腔酸楚,走回来扶住他的手。
他们走了一会儿,颜暮见颜朝脸色越发苍白,嘴唇甚至开始发青,她蹲下身来:“我背你。”
此时他们听见不远处传来人群的脚步声,速度很快,显然是来追他们的,而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没有可躲藏的遮挡物。
“你快走。”颜朝推开颜暮,“你一个人先跑。”
“不,不行!”颜暮固执地蹲在他面前,“哥,我背你。”
“你带着我跑,我们两个人都会被抓回去。”他说,“你跑走之后报警,我等你回来。”
“他们快来了!再不跑就没机会了!”他厉声说,“暮暮,我相信你。”
颜暮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终于快速跑远。
在无边的夜色里,她没有方向地快速狂奔,她的灵魂好似越过她的身体,一起轻盈地跑在了半空中,她从未有过如此快的速度。
在未知的方向中,她心里藏着的唯一目标,是她的哥哥,她那个聪明却脆弱的,总是挡在她面前保护着她的哥哥。
amp;amp;
“报案,报案,我报案!”她哭着说,“往北直走的那座废弃工厂,有人绑架了我的哥哥。”
她随着警车一起回到工厂,却只见漫天的大火在夜色中烧出燎原的颜色。
“我们在里面只找到了……”警察的声音有些沉重,她头脑空白地低头,看到他们抬来的一具焦尸,身形与颜朝相似。
“这又不是我哥哥!”她怒吼着,眼泪却未曾停下,“我哥哥在哪?我哥哥在哪?”
“他说他相信我,我说他相信我。”她崩溃大哭,“可我什么也没做到。”
“我们会进行身份识别,结果出来后再告知你。”
她想,这有什么好通知的,这肯定不是她的哥哥,她才不关注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然而她收到了警方的确认通知。
就在这个夜里。
确认通知出来的时候,她晕倒在了她父母的怀里。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她便失忆了,失忆部分主要包括颜朝。
于是颜朝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所有回忆成了整个家庭的痛苦记忆。
为了让唯一的女儿成长得更快乐些,颜父颜母搬了家,搬离了这个满是回忆的城市,将有关于颜朝的所有记忆都埋进了常年紧锁的地下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