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抢人成功的穆昇,带着五个处理公务的熟手,得胜还朝。
  他与莫梓驹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时,玩笑似地给这后世被改良后用做印制钞票的墨汁取了个名儿——洗洗乐墨汁。
  ☆、大结局
  宏德四十八年昌国京都大乱, 一路由流民组成的军队围住了京城, 连续猛攻了七日。
  原本应该拼死守城并及时报信的皇家近卫营却成了斩断昌国气运的最后一把利刃。
  宏德帝为了养生, 早就不理朝政。他在华美奢侈的长春园中,修身养性了十几年。因此,当近卫与太监们闯入园中时, 这位刚采完初阳紫气的帝王,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上五百年没有问题。
  然而,早就搜出了传国玉玺的近卫,上来一个字都没说, 直接一刀就送这位长寿帝王归了西。
  紧接着,流民军队攻入皇城, 烧杀抢劫、肆虐一番后, 只找到了皇帝老儿的尸体, 却遍寻不见传国玉玺。
  为了逼问玉玺下落, 京城里的皇家人一个都没跑掉,全被流民头领挨个审问过后,哭嚎着陪宏德帝西去了。
  就在流民头领拍板决定, 不管那见鬼的玉玺了, 他要直接当皇帝时, 四路人马齐聚京城,把他从还没坐热的龙椅上掀了下去。
  至此,昌国终于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落下了帷幕。在各方势力的争吵、拉拢、合作与内斗中,迟迟没人能登上那空空的龙椅。
  而远在江南的魏王在粮草充足, 后顾无忧的情况下,也打着平乱的旗号,开始了北征行动。
  一时间,江北诸势力人心浮动,有担心自身安危的,有企图拉拢利用的。夜幕下,江北之地一片乱象纷呈。
  然而,在江南的更南方,越过光滑陡峭的黑石山,良田万顷的广原州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
  今年,广原州风调雨顺,不但稻米丰收,连鸡场、墨汁和漆器作坊都产量很高。
  粮食、墨汁与漆器这些都能存放,倒不着急。可这喂大了的成鸡,尤其是公鸡,却是越养越亏。
  如今的鸡场早就在穆昇的操办下,四处开花,且越办越大。
  从去年开始,本地市场就基本饱和了。今年鸡场里没病没灾的,顿时就出现了卖不出去的情况。
  分管鸡场的丁大嫂急得头发一把把直掉,她找不到忙得不见人影的穆昇,就只能奔穆家去找那正在给小闺女喂奶的菜花诉苦去了。
  “大,大人,”丁大嫂见识过菜花在衙门里威风八面的样子,如今看着她给孩子喂奶、换尿片的模样,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大嫂别见外,还是喊我声妹子好了。咱现在又不在衙门里,喊妹子,我也自在点。”菜花给小闺女换好尿片,笑着说道。
  “诶,诶,瓜妞长得真俊呐,这小脸粉嫩嘟嘟的,爱煞人了。”丁大嫂看着大眼溜溜的瓜妞儿,心里的焦躁也淡了一分。
  是了,穆家的小闺女今年二月出生了。闺女的大名自然是他爹娘操心,可谁都没想到闺女的小名却早就被她哥给起好了。
  原本,木墩儿为了保持穆家的长幼有序,给阿娘肚子里的小娃起了两个小名。如果是个弟弟的话,就叫木桩儿;若是个妹妹的话,就叫木瓜儿。
  但是,当他的阿娘大人头一次听他对着小闺女喊了声“木瓜儿,我是你哥哥木墩儿”后,就两眼微眯,一手把他提溜到跟前,赤果果地威胁道:“再敢叫你妹木瓜儿,我就让你天天吃木瓜!”
  木墩儿这次也不知怎地,竟是不吃他娘的威胁,梗着脖子硬是要喊妹妹木瓜。
  后来,还是他爹赶回来,一手摸着儿子,一手牵着娘子,做了个和事佬。
  “墩儿,你看妹妹是个小娘子,叫木瓜不太美气。不过你这片心意,妹妹也不能辜负,咱们就让妹妹叫瓜妞儿吧,这也是从木瓜这名字里脱出来的,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娘子的名字,好不?”
  就这样,穆家小闺女就顶着个瓜妞的名字开始了自己这趟人间旅行。
  待她稍长几岁后,穆家人包括她哥在内,就都后悔起来。当初为啥想不开,要给妹妹起个瓜妞的名字啊?!结果你看,妹妹竟真长成了一副瓜兮兮的性子。再配上她那一身虎豹之力……可以说,瓜妞儿已经在祸害这条路上,迈出了她坚实而有力的一步……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如今的小祸害还在床上用她那对又黑又大的葡萄眼,瞅着她娘和床边的婶婶,脸上还露出一个逗人爱的小酒窝。
  丁大嫂被瓜妞给迷得险些忘了正事,玩了会那白胖的小手爪,才咳了声,赶紧说道:“妹子,你快给想个法子吧。今年的鸡场里成鸡都卖不动了,就算降价,也还有一大半没人要啊,这可怎么办呐?”
  菜花虽然在家喂孩子,可对城里的动静也很清楚。如果按正常来说,鸡场里的成鸡确实会有些剩余,但也绝不至于剩下一大半这么多。
  她心里清楚,这与老百姓那点小心眼有关。早两个多月前,鸡场里的成鸡过量这事就被传出去了。
  丁大嫂在最开始时,为了多卖一些,就主动降了一次价。谁知,这降价当天确实多卖出一些,可没几天,集市上买鸡的人竟比不降价前还要少了几成。
  渐渐的,还有人对丁大嫂说些什么,反正都卖不掉,不如亏本处理算了。免得越留越亏,最后再生个鸡瘟可就亏老鼻子了。
  这些鸡若是丁大嫂自己的,说不得她就真被人说动,亏本处理了。
  然而,鸡场并不属于她,这种决定不是她敢下的。
  丁大嫂问过一次穆昇,穆昇告诉她,便宜可以,但不能亏本,大不了就慢慢卖好了。
  然而,丁大嫂看着这些成鸡,尤其是公鸡,既不下蛋又成日争斗,她心里实在不安稳。于是就想到了在家养孩子的菜花,心说这位也许能出点好主意。再不济,让这位知州大人知道了自己的难处,也许就能同意亏本处理掉一些公鸡了。
  菜花笑着拍了拍丁大嫂的手,道:“其实大嫂也清楚,按理,咱们不会剩下这么多鸡的。可明明降价了,怎么反倒卖得更少呢?”
  丁大嫂皱眉道:“就是啊,我都快愁死了。您说……”
  菜花微微摇了下头,道:“这其实也很好想,城里现在都知道,咱们广原的养鸡场,今年多出了不少成鸡。原本倒也没什么,毕竟不管多少,老百姓该吃的时候,还是会吃的。可当嫂子头一次降价后,就有人会想,哎呀,这鸡太多了卖不掉,肯定价钱会越来越便宜啊,不如等后面更便宜的时候再买吧……”
  丁大嫂睁大眼,有些结巴地说道:“竟,竟是降价降错了不成?”
  菜花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全怪在降价上,只是人心不足,知道咱们的鸡还堆在鸡场里,他们就都觉得,你还会再降价。既然如此,还不如等最便宜的时候,再多买几只就好了。再说,鸡又不像盐粮,哪怕一段时间不吃,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如今大家都在等,想要等到更便宜,最好是不要钱时,再来抢上几只……”
  丁大嫂气得鼻孔都张大了,道:“还,还不要钱呐!我算明白那汪大娘怎么老跑来劝我,什么养久了必然出事,越养越亏什么的。感情她是打着这好主意呐!”
  菜花也不说话,只是冲床上的瓜妞儿挤了挤眼睛,逗得小妞咧嘴直乐。
  丁大嫂喘了会气,道:“妹子啊,这价确实不能再降了。您看可有什么不太亏的法子,让鸡场过了这一关啊?”
  菜花歪头道:“其实,大伙不过是觉得咱们的鸡除了卖给他们,就没人会买了,所以才会耐得住性子等下去。若是咱们说要卖出去,城里降价销售也只卖这几天,那买的人肯定就多了。”
  丁大嫂皱眉想了下,道:“你是说,放个假风声出去,就说要卖到外地去,然后对本地又只降价几天?”
  菜花道:“也不算假风声,回头你就组织人宰杀一部分公鸡,做成腊鸡熏鸡,年前车队还要再来一次,到时候就卖给他们好了。”
  丁大嫂得了准信,干劲十足地离了穆家,回去操办起来。
  当穆昇回家后,菜花就把鸡场的事情与他说了下。主要是照菜花看来,在二花和她小弟的帮忙下,广原鸡场只会越来越好,明年多出来的鸡恐怕会再番一翻。到时候该怎么处理,也是个比较麻烦的事情。
  “要不,咱们就控制下数量,少养点?”菜花提议道。
  “不!咱们要继续养,养得越多越好!”穆昇不知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在屋里转着圈地说道。
  “那……”菜花疑惑地问道。
  穆昇笑着拍手道:“娘子啊,我如今想起一桩专门用鸡做的吃食。既能当主菜,又能当零嘴,再配上南疆特有的黑椒粉,诶嘿嘿嘿……”
  年底,当莫梓驹再来广原时,他就在城里的大街小巷中闻到了一股极其勾人的香气。路上行人中,不少人手里都握着个油纸袋子。有那小儿实在嘴馋心急,边走就边用细细的木签从油纸袋中插出一小块晶红色的肉块,塞进嘴里,吃得摇头晃脑。
  待莫梓驹到了穆家时,才知道了这种新吃食竟然是用各种方式做成的炸鸡。
  有香辣口的辣子鸡,也有咸香口的原味鸡,不过最受南疆人喜爱的,则是黑椒炸鸡。
  在品尝过各式各样的炸鸡后,莫梓驹一拍大腿,就把广原鸡场里的成鸡险些宰了个精光。
  广原虽然气候温暖,但冬季还是比较容易保存肉食。而且初初炸过的鸡块因为高温脱水,比一般肉食更好保存。
  再加上,当莫梓驹的车队从广原离开后,一路上的气温都在逐渐下降,他就更不担心那些炸鸡块的保存问题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跟着车队一起离开广原的竟然还有一批人。他们接受了知州大人的委托,要在江南地区建立食铺,专门销售各式炸鸡,同时还卖各种带着汤的水饺,这样有汤有肉地吃着,也不容易让人生腻。
  然而,谁都没想到,原本只是为了解决广原鸡场中积压成鸡而建立的食铺,却随着不断地增加扩充,最后竟然遍布了江南各地。
  几年后,这些店铺就被穆家两口子暗暗转成了一张遍布江南的消息网。随着魏王北征的步伐,这消息网又跨过长江,逐渐蔓延到了江北。
  也因这张巨网,南疆府与中原地区越来越紧密相连。到魏王统一南北,建国登基后,这片山林与广袤平原就再也没从花夏地图上消失过,并且在国力强盛时,还屡次向南扩张。
  然而千年之后,这些都已化成了无法无法触摸的历史,变成了文字静静地躺在各种书籍之中。只有那名为“金元宝”的炸鸡饺子店,历经了世道变迁,改换了门厅装修后,依然在花国的大街小巷中,香气四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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