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池丛的咋咋乎乎,虞迟暄沉稳得不像本人,他听从林澄的话,小心地削土豆皮。
刀是节目组的赞助商提供的,好用,但虞迟暄不会用,他刮来刮去,始终不得技巧。
林老师,我不会。半晌,他终于放弃自己努力,一手拿刀一手拿土豆,无辜地看着林澄。
我做给你看。林澄对勤奋好学不作妖的学生很有耐心,即使这个学生他内心真实想法是恨不得马上把他赶出厨房。
好。虞迟暄这次很乖巧,没有再直勾勾地盯着林澄的脸看,转而盯向林澄的手。
林澄的手以前是很好看的,虽不比虞迟暄的修长,胜在圆润,没有攻击性,指甲弧度饱满,泡了冷水有点发紫。
出车祸时,林澄下意识抱头护脸,手也被车刮出了伤,比不上身体那些疤深长,经过休养也慢慢淡下去,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虞迟暄靠得很近,几乎是把头要靠在林澄肩膀上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道疤从林澄的手背划过,让本是完美的手背变得不那么完美,他皱起眉头。
这个机位简直是完美。导演组的人坐在监控室里鼓掌,从背后望去,两个人身上都系着围裙,绑带在身后打着个蝴蝶结。
二人身姿挺拔,盘靓条顺,又依偎在一块,在厨房的烟火气里,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正在看什么新买的食材一般。
哥哥,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虞迟暄气若游丝,声音压成气音了,语调低沉,带着苦恼询问林澄,却让林澄吓了一跳。
恍惚之下林澄手中的刀用了狠劲,土豆没削到,削到自己手了。
还好刀不是什么菜刀水果刀,只划了一道小伤口,出血见红了。
他叹口气把土豆放下,手伸到水管下洗掉血迹,再重新教虞迟暄怎么给土豆削皮,不准备回答虞迟暄的问题。
虞迟暄却急了,他看着林澄手上那个还在冒血的小伤口,焦急地问:去找个药箱消毒啊!
林澄把土豆削好放在菜板上,叹口长气回道:做菜不小心被刀划到被油溅到被水烫到都是正常的,我这个不严重,过会儿血自己就止住了。
虞迟暄还想再说,林澄瞪他一眼,把还没削皮的土豆放他手上:去削皮。
虞迟暄被瞪得不敢再说话,那个涌动血迹的伤口让他觉得不安。
他已经很久没怎么受过伤了,他的团队总是怕他这里那里不好,连体检都是安排的半年一次全身,更别说在哪里不小心磕碰到,恨不得把他包起来。
而林澄手上那么大一道伤疤,他记得以前是没有的,上一次仔细观察林澄,似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那这个伤疤,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被刀划一道,不可能完全不疼的,林澄眉头都没皱一下,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虞迟暄出神地想着,思绪飘到外太空,手上一下一下的削皮,把整个土豆都当皮削进了垃圾桶。
刚切完肉回来的林澄就看见虞迟暄发着呆,手上的土豆只剩下了底皮。他深呼吸一口气,把虞迟暄也轰出了厨房。
不要给我帮倒忙!
虞迟暄被吓得手一抖,也给自己手开了条口子。血冒了几滴,林澄也看见了,他皱起眉头,正准备让他出去消毒再贴个创口贴时,虞迟暄却沉默地站起来,绕过林澄,去水龙头下冲干净了血迹。
第37章 专业
林澄看着虞迟暄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冲洗干净手上的血液,莫名心烦,池丛还在外面同卿燃讲话,黎如在生火,卓晖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观摩如何控制火势,木柴在灶里烧得噼里啪啦。
你去找工作人员消毒然后贴个创口贴。林澄眉宇疏离,显然不愿跟虞迟暄多说一句话。
你不贴我也不贴,一点小伤。虞迟暄晃晃手,白净的手上沾着水,随着他晃手的动作水滴划过伤口,稀释掉刚刚溢出的鲜血。
随你吧。说罢,林澄转头继续切菜了。
虞迟暄自讨没趣,摄像机后自己经纪人派来的眼线已经开始打电话,他无趣地揉了揉伤口,离开了厨房,坐回客堂。
林澄淡漠的眉眼让他很在意,如果是从前,他受伤的时候,林澄应该会焦急地给他找药找创口贴,还会温声细语地关心他。
刚来节目一天,和分手后的林澄相处不到一天,他已经明白,林澄好像是真的放下了,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连分手宣言也懒得说一个。
他很在意,林澄到底是因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时间不能洗刷林澄对他的爱,这是在过去很久都验证过的事情。
要么是林澄移情别恋了,要么就是林澄直接把他这个人从感情世界删除,变回成为陌生人。
虞迟暄当然更倾向于前者,删除一个旧爱谈何容易。林澄恋旧又心软,连一句分手都要鼓足勇气,恨不得把前半辈子积攒的勇气全部用来分手。
那会移情别恋谁呢,是池丛?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的花瓶,还是顾谷,那个会为林澄挺身而出的傻大个。无论是哪个,虞迟暄都不觉得对方有自己好。
饭后,虞迟暄去洗碗了。林澄还是在意虞迟暄手上那个伤口,他找到工作人员,小声要了药箱,坐在客堂等虞迟暄洗碗。
他明白,自己表现出任何关心虞迟暄的模样,都可能被节目组拿来做功课。
但他又实在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看着虞迟暄顶着个伤口录节目。
虞老师。林澄叫住擦干手往外走的虞迟暄,脸上摆的是标准营业笑容,假得不能再假。
什么事?虞迟暄挑眉,心中雀跃。
我把药箱给你拿来了,你消下毒,然后贴个创口贴。林澄把手边的药箱推给虞迟暄。
我不会。虞迟暄理直气壮地撒谎。
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不会做,林澄开始在心里痛骂自己多管闲事。
虞迟暄摆明了就是想要他亲自上手,这种幼稚的把戏,用在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身上是可爱,用在二十多岁已分手的前任身上,就多少不知数了。
虞老师应该不止三岁。林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我洗碗太累了,手抬不起来。虞迟暄仍然是理直气壮,不要脸到极点。
林澄没辙。他被虞迟暄吃得死死的。他大可以拒绝,但节目组百分百会把拒绝的镜头剪出来播放,他不想在分手以后还得罪其他人,他认命般拿过药箱,打开准备给虞迟暄消毒。
虞迟暄把手递过来,刚洗完碗,手上还沾着淡淡的洗洁精味道,和这双宛如艺术品一般的手没有一点适配性。林澄暗想,这么好看的手,就应当配上闪亮的珠宝饰品。
林澄,伤口都快结痂了,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吧?
池丛从门外进来,看林澄小心翼翼地给一个毫不起眼的伤口消毒,大呼小叫道。
呃林澄也想问自己为什么想不开。
这么大的伤口,肯定要消毒的。虞迟暄不觉尴尬,他没把手抽回来,只用手指轻轻叩击桌子。
搞不懂搞不懂。池丛摇摇头,扭身出去了。
林澄从药箱里找出一个创口贴,打开后小心贴在虞迟暄伤口上,然后用手心贴着虞迟暄的手背轻轻熨平,做完这一套后他就准备收起药箱还给工作人员。
虞迟暄被林澄手心的温度惊到了。他刚洗完碗,手指冰凉,手背同样也冷,林澄手心温度却不烫,似乎只比他的手温热一点,丝毫不像一个正常人的手。
他轻轻皱眉,想起林澄说自己得病的事。他本来觉得林澄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现在想来,应当也有身体上的问题。
他想得越来越远,一直想到之前林澄经常在医院给他打电话说自己生病,次数太多,他就觉得是林澄故意装病,毕竟每次去林澄都是一样苍白的脸色,看不出病了还是没病。
那时候他工作忙,连轴转,遇上写歌瓶颈期,在工作室一住就是一个月。
而当时的林澄正处于空白期,没有剧组可进,自然很闲,时不时地就发消息询问他的近况。
所以到了林澄生病,他便觉得林澄只是想找个借口见他,耐心也越来越少。
如今想来,似乎是脸色一向地差,所以没病也像病了。而他总是不耐烦,总是去了就走,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去问一问林澄到底是因为什么住进了医院,先入为主地觉得林澄是在装病。
我先出去了。林澄收好药箱,站起身来,他不理解虞迟暄怎么又发呆去了,但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林老师,你也贴一个吧。虞迟暄叫住林澄。
啊?林澄迷惑起来,他往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拒绝。
你要不贴,我就把我的也撕掉。虞迟暄眯着眼威胁。
呃林澄很想说,你想撕就撕吧,但他最后也没说出来,还是重新打开药箱,敷衍地给自己也贴一个,贴完无奈地说,我先走了。
林澄收好药箱还给工作人员,出去找其他人了。
虞迟暄满意地看着林澄远去,那个创口贴牢牢贴在林澄的手上,像是宣誓主权。
晚上定的主题是夜唱,节目组把工具搬上天台,布置好一切,等待所有人就位。
这个环节,主要还是为了给三个主业是唱跳的爱豆表演空间。
众所周知,爱豆在舞台上都是边唱边跳,极少有团队能够在高强度走位和高舞蹈难度的情况下全开麦,虞迟暄还好,黎如作为国民初c,以前也上过音综当众表演过演唱实力,唯有被叫做「花瓶」的池丛,还在被人诟病大白嗓。
节目组很聪明,把虞迟暄放在最后面的位置。自从虞迟暄开始巡回以后,就极少翻唱别人的歌,粉丝给的心愿单快把虞迟暄私信挤爆了。
他今天实在忙,洗了两顿碗,晚上还要唱歌,但他心情很愉悦,坐上凳子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抹笑意。
今日夜里多云,天上无月无星,苍穹是被泼上去的墨,黑得不见白底。
山里风凉,送来无人踏足的森林里奇异的冷风,林澄被吹得瑟缩了一下。
林老师,加衣服。虞迟暄不知什么时候去拿了件自己的外套递给林澄,林澄摇摇头拒绝了,他不想穿着前男友的外套录节目。
黎如已经就位了,在调试麦克风音量。毕竟不是专门的音乐综艺,音响效果只能说过得去。
林澄去自己房间拿了外套,顺手给池丛也带了一件外套。
哇谢谢!池丛受宠若惊地接过衣服,然后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他感觉有人在骂他。
没关系。林澄好笑地看着他,坐回自己的位置。
本来旁边的位置是留给池丛的,这样他一左一右都是好友,结果虞迟暄一来就不客气地坐下,他再换位置就太刻意了,只能作罢。
黎如清清嗓子,温柔开口:大家好,接下来我为大家带来一首《夜空》。
虞迟暄感兴趣地挑眉,卿燃压低声音跟林澄解释:这首歌是虞迟暄为一部电视剧编写并亲自演唱的插曲,歌火剧不火,这歌当初拿过奖,我听业内人说,这歌难度特别大,黎如应该挺有信心的。
林澄似懂非懂点头,这歌他好像听过很多次,前奏响起时,他脑子里自动跟上节奏。
夜风绕过群山,树叶轻擦发出声响,仿佛群山的夜歌。黎如是挑不出错的爱豆,vocal实力在当初一众选秀生里也算得上是拔尖水平,音色低沉,高音亮而不尖,在组合里甚至可以当主唱用。
林澄唱歌也就比普通人好一点,属于开麦有调但没有任何技巧的纯素人,自然也评价不出黎如唱得到底好不好听,只觉得歌声悦耳,声声入心。
一曲终,林澄下意识去看虞迟暄,其他人也一样,连黎如都紧张地看着虞迟暄,等待虞迟暄的评价,毕竟这是原唱。
虞迟暄微微皱眉,不算满意,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这首歌是唱分别的,你整首歌都在炫技,毫无感情。一首歌最重要的就是情绪,技巧只是辅助,帮助听众沉浸在你的歌声里,你本末倒置了。
黎如手指用力地抓着麦克风,看上去很受挫。
林澄倒吸一口凉气,这话说得多不客气,这又不是什么音乐节目要评委点评,虞迟暄说的话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黎如。
虞迟暄换了个姿势,头偏向林澄的方向,继续说下去:这首歌复杂,能不出错地唱出来也不错了。
黎如连忙点头道谢。虞迟暄是她的行业偶像,能得到偶像的肯定,即使肯定之前先不客气地评价了一番,她也满足了。
虞迟暄点评完后靠近林澄的耳边轻声问道:林老师,我刚刚的点评专业吧?
第38章 合作
林澄微不可见地拉开距离,没有要和他多说话的打算。虞迟暄的点评当然专业,毕竟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做年龄比他更大的选手的导师了。
他只不过受不了虞迟暄突如其来的亲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虞老师说笑了,您的评价当然专业。林澄躲着镜头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瞪完以后愣住了,总觉得自己做这个动作怪怪的。
你就不能真心夸我一下吗?虞迟暄气闷。
虞老师,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林澄软硬不吃。
当然不行。虞迟暄声音细微,在风中一飘就散成碎片,传不到别人耳朵里。
这话似曾相识,像是有人同他说过一样,说出口时莫名有些心酸。
说出这种话还能让他心酸不已,除了虞迟暄没有第二个人选。
林澄收回自己的视线,又往卿燃的方向靠近一点,他得离讨厌精远一点。
虞迟暄也想起了从前,林澄只记得情绪了,他却记得具体情节。
林澄的疏离冷漠像冰川底层终年不化的冰,冻得他呼吸带凉。
从前种种过往在他眼前浮现,他后知后觉产生一种叫后悔的情绪。
林澄离开家那天望着他时眼里还会萌生怯意,如今只剩下掩藏不住的讨厌,连普通搭话都会让他退避三舍,似乎如果不是节目让他们强行相聚在一起,如果不是林澄没有工作,刚好需要一个节目提升自己的知名度,他毫不怀疑,林澄会避开每一个可能见面的场景。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虞迟暄心里一阵恐慌。
师姐太棒了!!池丛很给面子的欢呼,气氛一下活络起来。林澄也跟着鼓掌,不再搭理一旁脸色阴郁的虞迟暄。
黎如唱完,就轮到池丛上了,池丛的唱功如何林澄不知道,卿燃小声跟他吐槽:出道前是大白嗓,要不是长得太好看完全出不了道,出道以后因为舞蹈编排太复杂,没有开过麦,上一次听他唱歌没听出进步,不知道现在好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