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穿越重生 > 诺丁汉伯爵夫人 > 第69节
  “嗯,”国王陛下低着头,似乎在为前阵子幼稚的粘人行为而扭捏。他把头埋进母亲怀里,紧接着却又拔了出来,挺起小胸脯昂首道:“哎吆,我可是个男人啊男人!”被噩梦吓醒哭喊着找妈妈,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嘛!
  伯爵夫人被儿子的举动逗得扑哧一乐,把已经抽离的小脑袋又重新摁回了胸前。“傻瓜,男人也是有妈妈的啊,害怕时候寻找妈妈庇护,有什么可害羞的。”她捧着亚历山大的脸蛋,仔细观察着儿子的神色,“那么,真的已经不害怕了?”
  “嗯,真的,”国王的回答铿锵有力,他用六岁的心智努力的解释着自己悟出的道理:“史努比啊,去年不是也死了吗,还有爱迪舅舅的养父,活着的,总有一天都会死去的。”
  莉亚因儿子把宠物狗跟艾尔伯特混在一起举例而哭笑不得,却也有些感动,儿子竟然会说出“总有一天都会死”这样的道理。“所以呢?”
  “所以啊,活着的时候,就应该更加努力,更加好的活着。”亚历山大张开短小的双臂,将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现在想起曾相处多日的小腓力,他已经不会再做恶梦了,反正总有一日,大家都会像小腓力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材里,眼前浮现出他冰冷发青的尸体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活着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活着,更加认真更加努力的活着。
  “我为你感到骄傲,儿子,”莉亚不停地亲吻着儿子的面颊,说着由衷的话。
  奥丁的军队终于等来了出发的日子,他们一部分护送国王跟伯爵夫人返回奥丁、驻守伊登,一部分将随伯爵继续南下。
  伊莱恩并没有来为莉亚送行,连佩恩斯夫人也不见踪影。两人的掐架已进入白热化,伯爵夫妇对此表示理解,却没兴趣留下继续围观。
  不过在心底里,莉亚终究是有所偏向的,虽然略有怨言,她依旧不希望自己所剩无几的亲人再有一个出事。所以她拜托留在月光城重整旗鼓的骑士团成员,务必在必要时候助奥斯布达女公爵一臂之力,至少,保她性命无虞。
  但令伯爵夫人没想到的是,真正要面对生死大关的,却绝不是伊莱恩。
  奥丁的军队还没驶出驻地三百码,女公爵就派了人来送信——斯卡提的公主、王位第一继承人、路易那疯癫的女儿,已经去跟她父亲,作伴了。
  ☆、第 128 章
  教宗领的夏季十分炎热,即使有厚厚的织锦窗帘挡着,都没法将炙热的夏风彻底阻隔在屋外。
  几近谢顶的老人端起桌上的金杯凑到嘴边,一边享受冰牛奶的凉爽跟甜腻,一边盘算着等诺丁郡到手,他也要把住所的所有窗户都装上彩色玻璃才行,还有绸缎,还有折扇,还有那带来无尽财富的贸易网络……
  教宗似乎又想起什么,再次拿起桌上的银铃,几下摇动之后,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神职人员快步走了进来。“我说,行李到底整理好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老人不耐烦的问。
  “按照您的吩咐,随时都可以,”那人道:“但是陛下,奥丁人已经到了斯卡提,泰格人又被堵在边境处,这个时候离开,是否合适?”
  当然!教宗不满的挥挥手,还用你来质疑我的决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未开化的蛮夷。旧神?哼,那是几百年前就被我们踩在脚下的东西。格拉斯就更加不值一提,阿斯兰、洛萨、伊格,随时准备着为我战斗。而现在,我要按照计划回到我的故乡,那里是全亚美最佳的避暑胜地,每年都如此,没人能够改变我的习惯,谁都不行!”
  领袖执意如此,其他人自然没资格再说什么。红袍人称是转身,走出房门。他快步走下楼梯,却没有立即去安排启程的事宜,而是在穿过一扇角门、转过两条逼仄的走廊又跨过一条小巷后,对着一个有低矮房檐遮蔽的阴暗角落里,吐出一个日期:教宗抵达的日子。
  与教会首脑的惬意不同,此刻月光城内的氛围,却称得上是风声鹤唳。
  诺丁汉伯爵夫人快步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无视侍卫们的询问跟示意,猛然间推开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后,奥丁曾经的王后,伊莱恩正站在那里。她回过头,一副已经等待多时的样子。
  “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不理侍女在身后关好房门,莉亚走到伯母面前,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她难掩激动地说:“你变得,就好像是我从来不曾认识过的人!”
  “不能这么说,亲爱的,”伊莱恩神色平静,“论年纪,我足以做你的祖母,你认识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的全部。”
  “所以我不认识的那个部分就能够做出谋杀幼童的残忍事情来?”莉亚呼吸急促,双眼瞪视着对方,“是你,是你杀了那个女孩儿。”
  尽管诺丁汉伯爵夫人在她伯母面前声声控诉,但整个月光城的居民们却跟她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或者说,即便没有,他们也必须有,因为斯卡提的王城几乎已全部在奥斯布达骑兵的控制之下。
  路易的女儿死在她住的那座塔楼前,她从楼顶露台坠落,而当时在场的,只有佩恩斯伯爵夫人一人——关于这点,有十多个在塔楼工作的侍女、仆从们可以证明。老公主百口莫辩,无论她如何辩白,如何声称自己到场时那个疯女孩儿已经从露台边开始坠下,也不过换来人们的一句“谎言”而已。
  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贵族们反复争论谁才是王位合法继承人的时刻,在满城都疯传腓力被害论的时候,要说佩恩斯夫人心里没盼着那姑娘早点儿死,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只要路易的女儿死了,毫无疑问,她就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正因为如此,疯公主反而更加不能死,佩恩斯夫人脑袋上已隐隐约约扣上了谋杀前国王的帽子,她不会傻到再披上害死王位继承人的外衣,把自己篡位者的罪名牢牢坐实。佩恩斯夫人明白这个道理,贵族老爷们大都明白这个道理,甚至月光城内不少平民,都想得通这个道理。但道理依旧只是道理,在“事实”跟舆论面前,佩恩斯夫人毫无意外的被打上了凶手的标签。
  这事儿说白了,依旧是较量谁的势力大,谁的布局深。老公主虽然对王位觊觎已久、筹谋已久,可她却过早的暴露,让自己所有的野心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众人面前。一个还不是国王的女人处处以主人自居,即便不引起反感,也绝不会产生什么好感,更何况她的对手是如此的沉着、狡猾、深藏不露。
  谁都想不透,奥斯布达女公爵到底想要什么。斯卡提不是乌拉诺斯,更不是吉尔尼斯,它从未信奉过旧神,更加不会保留或者重新兴起所谓的贵族选举制度。无论如何,斯卡提的王位都必须由杜布瓦的直系或旁系血亲继承。几百年来如此,几百年后依旧如此。贵族们争论的,只是该把王冠戴在谁的头顶上,但无论是谁,都绝不会是奥斯布达女公爵,不会是伊莱恩本人。
  那她到底是,为的什么?
  “为什么?”同样的答案,莉亚也在追问:“如果单纯是为理查德复仇,腓力、路易甚至凯瑟琳母子都已经死了,这足够消除你心中的仇恨,我不认为你是个丧心病狂的、连女童他都不放过的人。”
  “你刚才才说过,你并不认识全部的我,”伊莱恩走到窗前,背对着伯爵夫人,“你得明白,斩草要除根的道理。连佩恩斯那蠢货都知道,狼崽早晚有一天会变成母狼的,即便她是头疯了的。”
  “不,这不是答案。告诉我,陛下,伯母,伊莱恩,”莉亚在她身后高声呼喊:“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伯爵夫人没能从她伯母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奥丁军队的行程却因此而耽搁下来。当斯卡提的贵族代表们找到伯爵夫妇的时候,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十几个杜布瓦家族成员公开宣布放弃王位,如果佩恩斯夫人的罪名落实,整个佩恩斯家族都将失去继承资格,而阿梅莉亚·杜布瓦,将成为毫无悬念的,斯卡提女王。
  “天知道她筹谋了这一切有多久,或许从上一次离开奥丁开始,或许比那还早,或许……”
  “或许,王位的继承人本来不是你,”诺丁汉伯爵为妻子说出了可能的猜测:“如果腓力当初没能阴谋除掉理查德,伊莱恩的儿子此刻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奥丁跟斯卡提的双王。”或许计划会略有变动,步骤会截然不同,但为了儿子的利益除掉一直虎视眈眈的邻居兼君主,这对奥斯布达女公爵来说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原因。而现在,他妻子却捡到了这个便宜。
  “我不知道,”莉亚无法理解的摆着头,“这太不可思议,我是说,理查德已经死了,她为什么对斯卡提的王位还有这么大的执念?”无论如何,她的儿子都没可能戴上王冠了啊!
  “理查德虽然死了,奥丁却还在,”诺丁汉把妻子拉倒身边,慢慢给她讲解自己理出的头绪:“你该知道,从你的伯父亨利戴上王冠的那一刻起,奥丁跟斯卡提之间的竞争就从未间断过。亨利,一方面是奥丁的君主,另一方面作为杜布瓦家族后裔,理论上又是斯卡提国王的封臣。这是一种矛盾又别扭的关系,使得两个国家几十年来摩擦不断。斯卡提的国王,无论哪一个,都有令奥丁王室重归麾下、俯首称臣的企图。而亨利,我想,作为杜布瓦家族一员,他恐怕也不可能没有过登上斯卡提宝座、将两大强国都握入掌中的野心。”换句话说,这也许就是这位奥丁国王毕生的追求以及遗愿。
  “你的意思是,伊莱恩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遵循伯父的意愿?”莉亚不可置信地问。这可能吗?因政治而结合的丈夫,跟儿媳妇通奸的丈夫,在其有生之年再未踏上奥丁一步的丈夫!
  “不敢说完全是,但,有这种可能,”诺丁汉肯定的回答。
  莉亚咬着下唇,“可不管怎么说,我无法接受这种手段。”阴谋诡计她都承受的起,唯独杀害幼童一条,她永远都无法接受。
  诺丁汉把妻子揽入怀中,下巴枕着她的额头,“我说过,她在用她的方式补偿你。”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佩恩斯家族不会束手待毙,不论是面对各种不利谣言跟指控,还是面对强势的奥斯布达骑兵。没有哪一条通往王位的道路上不是遍布着荆棘,佩恩斯伯爵夫人也早就有这种觉悟。伊莱恩误导了人民,操纵了舆论,甚至控制住大半斯卡提贵族,而佩恩斯家族,也有自己的手段跟反击方式。
  烧死大主教的是腓力,不是佩恩斯;与教宗交恶的是诺丁汉家族,更不是佩恩斯。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天然的盟友,佩恩斯夫人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在月光城乃至整个斯卡提的形势都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时候,银发的妇人向远在避暑胜地的教宗发出了呼救。
  在佩恩斯家族的密使抵达教宗住处的前三天,一伙远道而来的外乡人悄悄潜入,并在内线接应之下,迅速攻入了这座宫殿。满脸皱纹几近谢顶的傲慢老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便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教宗打死都不相信,竟然真的有人敢绑架教宗。“我是宗教领袖,我是神灵在世间最高的仆人,我是你们的教宗!”他拼命地呼喊。
  来人把兜帽一摘,不屑地冷笑道:“闭嘴吧,你这个无耻的贼。”偷面包的是贼,偷领袖宝座的,当然也是贼。
  教宗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们,即刻哑口无言。当初被他迫害的家族、被他连根拔起的那座城池里,竟然还有活下来的人——前任教宗的族人。
  从诺丁汉公开宣布要审判教宗的那天起,这群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生活在阴影下的人便仿佛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出庭作证还不够,在伯爵大人的资助下,他们还渡过奥斯海峡,跟远在教宗领的朋友们取得了联系——即便清除前任势力,教会内部也不可能没留下一个跟前任有交情的人,更何况有时候未必需要多大的交情,只要同样看现任不顺眼,那就足够了。
  如果不用大动干戈、兵戎相见,而只是在内部瓦解敌人的势力,显然是一笔更加划算的买卖。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在佩恩斯夫人还没来得及朝教宗求援之际,诺丁汉伯爵的盟友就拿铁链把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老人牵了出来。
  他们倒还记得伯爵大人的嘱托,不管多么怨恨都不能伤其性命——既然是审判,就得有被告出席。诺丁汉没敢笃定这群人能够真的得手,但无论如何,宗教领袖也别死在他手里最好。
  死罪虽免,活罪却难逃,当初教宗给他们家族带来的灭顶之灾,无时无刻不烙印在这伙人心中。因此,这一路上几乎未有片刻消停,人身伤害虽然不能有,冷嘲热讽、羞辱嘲笑却是源源不绝的,把教宗几乎气得半死。
  尽管最终,审判并没有如约举行。出于平衡以及其他原因的考虑,诺丁汉还是要求盟友们把他给放了,失去不择手段得来的地位跟宝座,似乎已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但教宗还是受到了审判,来自生命的审判。没有了教宗的身份,仿佛灵魂都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老头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过了两个多月,终于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每年都去避暑的故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没能得到援助的佩恩斯夫人,则不得不面对跟奥斯布达女公爵的正面对抗的局面。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佩恩斯家族彻底的退出了斯卡提的历史舞台。
  在大贵族们的默认中,中小贵族们的拥护以及骑士团跟商人们的支持下,诺丁汉伯爵夫人,被正式确认为斯卡提的王位继承人。
  莉亚握着手中信件,沉默无言。信不是用新纸写的,而是泛黄的羊皮卷,纸上的纹路清晰可见,纸上的字迹也重新浮现在她眼前。
  “那女孩不是我杀的,”伊莱恩只留给她这样一张字条,便带领奥斯布达骑兵撤出了月光城。来的时候大张旗鼓,走的时候悄然无声。
  莉亚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或许那孩子真的只是失足落下,被佩恩斯夫人碰巧赶上,又被伊莱恩借机利用;又或许,她伯母临走前的这句话,只是对她的一种安慰甚至哄骗罢了,封锁了她的退路,隔绝了一切她可以用来拒绝的理由。
  真相到底如何,伯爵夫人再无可能知晓,正如她再没机会向伊莱恩追问,做这一切,是否真的是为了怀念,怀念那看似毫无感情的丈夫。
  “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诺丁汉在身前贴上妻子的背脊,将她轻轻拥入怀里。
  是的,我们不会。莉亚倚靠着丈夫,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坦然,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教宗的原型是卜尼法斯八世,大家有兴趣可以搜索下他的讯息,感觉本人比我加工过的还要奇葩。另外,骑士团那段是结合了克雷芒五世的事迹。
  ☆、第 129 章
  露比最后一次清点着即将送上货车的行李,衣服、首饰、日用品……
  “别忘了陛下最爱的零食,”巴尔克在一旁提醒着妻子,他如今已是高岩城的侍卫官,掌管着安全及一切突发事宜。“还有阳伞,还有扑克牌,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香水。另外还有……”
  “嘿嘿嘿,”露比打断了丈夫的唠叨,“要知道,我可是从她出生就在照顾她,我是她的保姆、她的侍女、她的首席女官。亲爱的,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职业水准吗!?”
  面对双手掐腰怒目而视的妻子,侍卫官无奈的摸摸鼻子,“呃,那我去看看外面准备好了没有。”他转身准备离开,又扭回头来拍在露比的屁股上。“我说,可要记得天天想我!”在妻子笑骂声中,巴尔克快步走出主堡的橡木大门。
  广场上,即将启程的队伍已整装待发。
  侍卫官朝站在最前方的伯爵打了个招呼,“需要我帮忙吗,大人?”
  “不了,谢谢,”盖文希尔伯爵回答:“护卫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事实上大批主力早已从诺丁湾起航,提前抵达伊登了。老高夫会负责整个奥斯海峡的警戒跟守卫,陛下逗留伊登期间,不会有闲杂船只在海面上出现。”如此万无一失的布置,他作为奥丁第一统帅,其实是完全没必要同行的。不过他的领主临行前做了嘱托,所以,希尔无论如何都会亦步亦趋的护卫这位陛下的周全。“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我的妻子,看她那里情况如何,是否还有其他需要,”伯爵提议说。
  侍卫官点点头,朝队伍的中间走去。
  凯利韦斯利,或者说,凯利希尔坐在马车中,向站在车窗前的巴尔克摇了摇头,“谢谢您的关心,我们这里也不缺什么。”她手臂向后伸展,绕过车内一周,“瞧,一切按陛下出行时的标准配备,连她最近正在阅读的书籍都带了两套。”
  “还有布娃娃,”伊莎贝尔小姐在伯爵夫人身后钻了出来,扬起手中的毛绒玩具,“我们的布娃娃。”自打索菲过世,她的贴身侍女又相继出嫁后,伯爵小姐跟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就几乎形影不离。这是希尔期盼的,也是凯利真心乐意去做的,她总是觉得愧疚,所以想要尽一切可能的替父亲补偿对方。十年前,贝尔像是她妹妹,十年后的今天,她几乎是像对待女儿一样的宠爱跟保护她。
  “是的,还有你的布娃娃,”希尔夫人轻拍着姐姐的脸颊笑道,接着回头继续面对侍卫官,“仔细想想,倒真还缺着一样。”
  “是什么?”巴尔克的表情跃跃欲试,为了这次出行他务求完美,似乎对方说出的一切他都能办到。
  “陛下,”凯利笑道:“从清晨吃过早饭后,我就再没见到她,启程在即,缺了主角可怎么行?”
  侍卫官为难了,这,他好像也没有看到。
  “我知道她在哪儿,”伊莎贝尔用得意的语气说:“后花园,大清早,我就看到她拉着亚力克去了那儿。”
  让姑妈说了个正着,国王陛下跟他的妹妹,此刻正坐在花园里的紫衫树下。
  亚历山大望着面前的婷婷少女,似乎昨天她还是个流着鼻涕泡紧跟在自己身后喊“亚亚”的跟屁虫,现如今却已如抽芽吐绿的树苗般,长成了大姑娘的模样,而且,啧啧,就快要统治一个国家啦。
  “哦,我真不想去,”塞西莉亚苦着一张脸,对哥哥抱怨道:“为什么一定要去斯卡提呢,留在奥丁不是一样挺好的嘛,反正从伊登出发只有三天的航程,比起从南边跟北边过来朝见你的奥丁领主们,这距离实在近便多啦。”她真后悔在母亲迁都之际没有提议,干脆把斯卡提的王城也搬到诺丁来得了,伊登郡,隔着奥斯海峡,还是有点儿远啊。
  “你快知足吧,”国王陛下没好气儿的揉着妹妹的额头,只有三天航程,她还嫌远。而且,“你向母亲保证过,每年至少有三个月要住在伊登。”是啊,作为一国之主,老是呆在别的国家算怎么回事儿。即使是当初的理查德国王,至少也要偶尔的回国看看嘛。再者说,母亲也一定希望,她这个女王能够当得称职的。
  塞西莉亚委屈的倒在兄长的肩头,“哦,如果继承王位的是你就好了。”
  想当初,斯卡提的贵族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拥护杜布瓦家族的阿梅莉亚继承斯卡提的王位。但同时,他们也限制了一定的条件,在继承人的选择上,莉亚必须做出让步。贵族们的要求就是,王位的继承人,只能出自杜布瓦家族。
  亚历山大第一个被排除在外,作为诺丁汉伯爵的长子,奥丁现任的国王,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冠上其他的姓氏。在诺丁汉夫妇商议过后,他们的长女,塞西莉亚被她的母亲确定为王储,并且在其宣布退位后,理所当然的成为斯卡提的新任女王,塞西莉亚杜布瓦。
  今年正是她执政的第一年,而她才刚满十四岁。
  “说真的,”亚历山大掰过妹妹的肩膀,绿色双眸凝视着她,“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去伊登呢,茜茜?往年你也经常陪妈妈住在那儿,为什么今年特别不想去?”是谁欺负她了?还是什么事情让她不好受啦?奥丁国王在心里暗自决定,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会彻底消除,他承诺过,要做妹妹永远的守护者。
  但斯卡提女王的回答却让兄长哭笑不得。“我害怕呀,亚亚,”她拽着对方的衣袖,满脸焦急慌张的说:“要是我的人民不喜欢我怎么办?要是我的封臣们不听话怎么办?要是,要是亚美教又来找麻烦怎么办?!”
  一个好的国王,并不需要所有人民都喜欢,这是在位十六年的亚历山大早就明白的道理;至于封臣,哼,母亲继位之后一直鼓励农耕跟商贸、限制军队的发展,斯卡提并没有形成奥丁这样的职业军制,而在奥丁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领主们敢反抗不服才怪,更何况他们从未受到苛待。再说亚美教……
  “哦,拜托!”亚历山大无力的扶额,“你认为老拉尔夫真的会搞不清楚自己依仗的到底是什么?”
  从诺丁郡的主教到奥丁大主教,再到亚美教的教宗,教会的最高领袖,出身中等贵族家庭的拉尔夫完全清楚自己能够平步青云的真正原因。别的且不说,为了能让他顺利登上教宗的宝座,诺丁汉就花了至少能买下整个教宗领这么大片土地的金币。老人家没上年纪的时候尚且不敢过河拆桥,何况现如今这把岁数。而诺丁汉最看重他的就是这点,听话,本分。从他上任之后,下令将教宗宫殿从教宗领迁至月光城就可见一斑。从未接触旧神的斯卡提人,即使信奉的依旧是亚美教,诺丁汉也有办法令他们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女王陛下瘪瘪嘴,“好吧好吧,就算,就算半点儿都没有找我麻烦的想法,可他毕竟一把年纪了啊,万一哪天他也去见亚美神了,他的继任者,可不保证不会兴起独立自主的念头哦。”
  “你说丹尼尔?”亚历山大斜了妹妹一眼,“得了吧,你从小到大头疼脑热几乎都是他给看的,他甚至还给你换过尿布!”要说这位醉心于医学的修士哪天偷着解剖两具尸体闹出个大丑闻来,国王陛下是相信的,但要说他有背叛诺丁汉家族之心,亚历山大还真不敢苟同。再说,没有丹尼尔还有其他人呢,自拉尔夫上位后,一手提拔了六七位大主教,一水儿的全部出身诺丁。长了不敢说,至少一百年内,亚美教都休想翻出诺丁汉家族的手掌心去。至于一百年后,国王陛下笑笑,连他都还没想那么遥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