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显示的是详细的闯关规则。简单来说,这就是一局随机抽取言灵使用的“小挑战”。
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她们五人,必须轮流拿着圆形石板,沿着地上的蓝色线条,在场地内移动。在移动过程中,石板上的指针会随机指向四个言灵中的任何一个,她们必须在限定时间内,用出指定言灵。
不论使用成不成功,都会触发指针的下一次移动。如果累计成功三次,当前选手便算过关,换下一人来继续挑战;否则就得拿着石板,一直在蓝线上移动下去,直到过关为止。
这个挑战一旦开始,就不能半道退出。中途离开蓝线,算作挑战失败,需要回到起点处重新开始。只有当五人全部过关后,那扇紧闭的大门才能打开。
……苏凉第一遍读这规则时,就觉得很淦。冷静下来再读第二遍,更是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不是吧。”临戈捏着尾巴尖,眉头皱起,“四种言灵随机选一,那选到自己擅长言灵的可能性不是只有四分之一?”
还有累积成功三次才算过关,那得费上多少时间?
“或是由旁人提词呢?”战歌道,“毕竟走蓝线的只有一人,其他人只是旁观。”
“可以用关键词来进行提醒,但完全‘复读’是不允许的。”苏凉叹气,指了指屏幕,“这个限制和普通的言灵一样。另外,言灵触发物的存在也是必要的。”
最后,还有一点——当选手在蓝线上移动时,她便只能使用石板指定的言灵。自带的言灵都不许用。
“我的直觉告诉我,到时候的情况只怕更复杂。”临戈的目光扫过在地上绵延的蓝线。线条周围无声无息地分布着那么多地洞,天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从里面蹦出来。
在危机不明的情况下,临时抽取言灵使用,本就令人相当不安。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限制……
“那个,每个人都要上的话……那我怎么办呢?”凛星不由自主地咬起了手指甲,“我这些言灵,一个都不会啊……”
其他人最少还会其中的一个,唯有她,四不沾。
苏凉侧头看她一眼,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
凛星目前拥有所有人里唯一的幸运加成。如果是她的话,搞不好真能做到连着三次都抽到自己会的言灵。问题是,她唯一会用的言灵并没有录入……
“光靠赌概率肯定是不行的。谁知道这系统会不会暗改概率。”战歌蹙眉,“起码我们在开始挑战前,得先再熟悉一下彼此的言灵。”
临戈晃动的尾巴陡然一僵:“那不就是上课吗?”
“……对,就是上课。”苏凉闭了闭眼,呼出口气,“只能上课了。”
临戈难以置信地看过来:“有那时间吗?”
“捡重点教,临时背几句,总比到时候直接卡关来得好。”苏凉道,“况且,我们现在的进度,应该不算慢。不用太慌张。”
祖安直接将石板带了过来,省去了她们再返回去找石板的工夫。而且凛星的组装速度非常快,应该也有节约下一部分时间。
最重要的是——大家现在互相教一下,不光是临时抱佛脚,对彼此到时要用的言灵,心里也能有个底。万一有人忘词了,还能设法提醒一下。
规则只说“蓝线上的选手不能使用自带言灵”,没说旁观的队友不行。互相通个气,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着临时捏个言灵触发物。
“行,就这么定了。”见没人反对,苏凉便拿了主意,顺手在口袋里掏摸一阵,“啪啪”两声响,两本电子册被拍到了众人中间的桌面上。
“所有带了电子册的都贡献一下。现在开始,集体补课。大家速度决定各自要教学的内容——凛星你重点做下心理准备。”
凛星:“……”
凛星:“啊?”
*
数分钟后。
另一边。
莫格独自一人缀在队伍的最后,默默地随着队伍艰难行进。
这一回,没有人再陪他唠嗑了——之前和他边走边聊的那位虫族选手,早在经过前两个格子时,就被窜出的怪物,一棵巨大的潜土草,一口叼走,连一句言灵都没来得及放。
……不,不对,就算来得及,他也放不出来。
莫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之前的行进中,他们曾触发过一个格子里的诅咒,中了诅咒的人,将在接下去的十格里,都无法使用言灵。
这个诅咒只会对一人生效,至于那人是谁,可以选择让系统随机选择,也可以由队伍内成员自己商讨决定。不过莫格他们并没有商讨——身为队长的古斯汀往人群中随意扫了眼,直接指定了那名虫族选手。
选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在队伍里没什么存在感,精神力只是中等水平,而且持有的言灵还和别人重复了。
“我们是一个团队,每个人都要尽自己所能为团队做出贡献。”古斯汀当时是这么和那虫族说的。很显然,他觉得这就是那虫族能做出的最大贡献了。
而其他队员,虽然也有人觉得这样太武断,但更多的则是巴不得赶紧有人出来扛伤害。因此他们对古斯汀的指定没有任何异议——那名虫族选手,就这样直接承担了诅咒。连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他还保有言灵的话,在遭受袭击时不至于逃也逃不了……当然这只是莫格自己的猜测。当时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等他反应过来时,那虫族已经影儿都没了。
再加上之前刚进密林时遭遇的怪物突袭,以及因为古斯汀误判而踩中的陷阱,他们的十人大队,现在已经减少三名选手了。另外还有一人,腿脚受了点伤。
这些减损多少导致了队伍里的人心涣散。虽然依靠自身的气势和能力,古斯汀仍然能在大体上维持身为队长的权威,但不可否认,他的一些判断,已经引起了队伍中成员的不满和质疑。
莫格本人正属于后者。而且他非常相信,如果再遇到那种需要一人牺牲的场合,自己和那个伤了腿的倒霉蛋之间,肯定有一人要中奖。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没动力了。被淘汰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一句招呼都没来得及和苏凉打,就直接被动牺牲。那也太亏了……
莫格正琢磨着呢,忽听一旁传来队友的低语:
“诶,看那边。又是古诗文那队!”
……!
莫格心头一震,连忙转头,拨开旁边的树枝,果然看到了苏凉她们的身影。
只见她们几人,这会儿正围坐在一张石台前,低头写写划划的,眉头紧蹙,神情严肃,似乎是在讨论什么重大的问题。
她们的身后,隐隐可见一扇紧闭的大门……难道是在讨论开门的方法吗?
莫格暗自猜测着,冷不防撞上前面人的后背——整个队伍的行进,突然就停下来了。
因为领头的古斯汀停下来了。苏凉她们如临大敌的表情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且他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停下来研究一下她们在讨论什么。
队伍里坚决拥护古斯汀的选手不少,见他停下,他们不仅跟着停下,还果断无视了其他催促前行的声音。结果就是一行七个人,全都停在这一小片格子里,透过树墙悄悄张望。
因为透明障壁的存在,他们无法听到苏凉那边的声音,却不难看出,她们现在的气氛正十分焦灼且紧张。
那个有着大白耳朵的兽人女孩位于平台的最中央,低垂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其他人环绕在她周围,时不时对着桌面指指点点,嘴巴不住开合。
“……诸神在上,这是在开批评会吗?”莫格前面一个选手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这姑娘犯什么错了,看把人训的。”耳朵都蔫了。
话音落下,又见几个围着兽人的选手从她身边移开了,转而分散站到了石台两边,两两一组,又低头讨论起什么。
讨论了一会儿,空气再次变得焦灼起来——苏凉伸手在另一个兽人面前比比划划,又在桌面上不停地戳,嘴巴不停,后者捏着自己的尾巴尖,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而另一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有着淡金翅膀的虫族正一脸严肃地和旁边的蓝眼妹子说着什么,那妹子抱着胳膊,瞪着眼睛望她,眼神可以说是相当不友好。
“这看着确实不像是正常讨论。”莫格队里的另一人若有所思,“难不成是在吵架?”
“不至于吧,限时任务,还有空吵架,心里太没数了……”队伍里立刻就有人反驳了。
“诶诶,怎么又换位置了?”跟着又有人出声,“吵架还带交换对象的?”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还真是——原本是苏凉和长尾巴兽人一组,虫族和蓝眼女孩一组。现在却见蓝眼妹子和长尾巴兽人换了个位置,走到了苏凉旁边。
就在此时,那独自低头站着的大耳朵兽人忽然抬头说了句什么,顺势举起了手里的东西。众人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着一本写满字的电子册。
隔着透明障壁,他们看不清那电子册上写的东西,不过不妨碍他们以此为支点,再次打开脑洞——
“所以她刚刚是在检讨。”有人恍然大悟,“她肯定是犯了错,被其他人集体训了,所以要写检讨。”
“然而她的队友们并没有原谅她。太过分了。”——在注意到其他人神情依旧紧绷,并再次对着大耳朵兽人开始指指点点以后,那人又飞快地补上了一句。
莫格在旁边默默围观,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我们是不是停留得有些久……”
“哦哦,又开始吵了又开始吵了!”不等莫格把话说完,队伍里再次爆发出吃瓜的声音,“那个苏凉和蓝眼睛的急脸了!”
莫格:“……”
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
苏凉正拧着眉头,一副满脸不爽的表情;她旁边的蓝眼少女,则维持着凶巴巴的眼神,不住朝苏凉打着奇怪的手势,还让她看向自己的嘴。
因为角度问题,莫格他们是可以看到蓝眼女孩的大半张侧脸的,自然也能看到嘴型。下一秒,就见那蓝眼女孩嘴唇夸张开合,用慢动作念出了一个短语——
“呼崽!”有人认出了这个词,当场惊叫出声。
其他人全都露出困惑的眼神。那人见状,忙又补充道:“我前女友是地海星的,她以前骂……教过我这个词,翻译过来就是‘没妈的死小孩’。”
“哦——”在场众人纷纷发出吃瓜的声音,有人全理清楚了,“所以就是在吵架啊。你看连这种话都骂出来了。”
“好过分啊。”
“这是可以当着别人面说的吗……”
“这一队人都好奇怪啊。不好好想想该怎么通关,浪费时间在这里吵架。”
“……不奇怪。”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古斯汀突然开口。他缓缓挺直身体,用手绢悠然擦了擦刚碰过树枝的手。
“乌合之众罢了,会做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哼,我还以为这女的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个只会浪费时间的蠢货罢了……”
“这也配叫团队。”
说完,他还很嫌弃地嗤了声。
……搞得好像刚才带着一整支队伍在这里看戏吃瓜的人不是他一样。
莫格都懒得吐槽了,只能委婉地又提醒了一下时间的问题。古斯汀不太高兴地白了他一下,说了句“我心里有数”,又隔着透明墙窥视一眼,给了个嘲讽十足的眼神,这才带着众人,再次往前走去。
“那兽人妹子真惨啊。”临离开前,莫格还听到有人在叹息,“几个人喷她一个,看着可怜兮兮的。”
“你不懂,这是好事。”另一人回道,“现在她的弹幕里肯定全是心疼她的。”
莫格:“……”
瞎说。我也很惨,怎么从没有人心疼我。
*
同一时间。
墙的另一边。
临戈没精打采地望着电子册上的文字,随口道:“那帮家伙可算走了。”
“走了好,怪烦人的。”战歌头也不抬,“这一队人真够奇怪啊。不抓紧时间走格子,浪费时间在这里偷窥我们学习。”
“注意你的措辞。”临戈义正辞严,“这不叫‘学习’,这叫‘应试教育’!”
战歌:“……”
祖安不解地抬起脑袋:“但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是在学习吧?又听不到声音。”
“那更奇怪了。他们以为我们在干嘛,吵架吗?”苏凉漫不经心道。
围观吵架,还是静音版的吵架……这得是多闲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