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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
  耶律延理回到都庭驿, 先问谢文睿是否来过。
  随从应道:“确有个叫做谢文睿的男子来过, 自称是大宋的兵部侍郎,说是想拜见顾辞。依陛下的话, 没让见。”
  “他明日定还要再来, 来到第三回 时, 告诉朕。”
  “是。”
  耶律延理说罢,便去见顾辞。
  顾辞在写字, 听到脚步声, 头也不抬。直到他走到跟前,顾辞才慢条斯理地抬头, 笑道:“顾辞拜见陛下。”
  “你整日这般写字, 有何趣味。”
  “听闻陛下从前还是十一郎君时, 也爱写字,更爱作画,到底有没有趣味儿,陛下不知?”
  穆扶等人压根不敢跟他提从前做赵世碂时的事, 也就顾辞每次都往他心窝子上戳。
  耶律延理直接说正事:“过几日, 你见一面谢文睿。”
  顾辞嗤笑:“可别, 我见了,会忍不住把什么都告知他。”
  “你若不见,朕便杀了他。”
  顾辞笑:“陛下是在威胁我?我顾辞是被吓大的?!”
  “你叛国多年,朕若是想杀你,早就拿了你的命。”
  顾辞笑得更大声,嘴角却几乎未动:“我是大宋人, 何来叛国一说?倒是陛下您,今日去见我们官家,心中可痛快?”顾辞这才微翘嘴角,“怕是官家不给你好脸色,你便要来拿我出气吧?”他一下又一下地往人心窝子上戳。
  耶律延理看他,他大方回视。
  “你不在乎谢文睿的命,不知谢文睿会否在乎你的。”
  顾辞不屑地扭回头。
  耶律延理也干脆转身离去,顾辞这才看他的背影。
  顾辞想,谢文睿才不会叫他失望。
  当年在宫中后苑,那位言笑晏晏,清贵非常,还特地让地方给他们俩的十一郎君,到底去了何处。
  人人都有苦衷,顾辞又怎能明了耶律延理的苦衷。
  他已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即便前方没有路,他也只能往前走。
  赵琮醒来,便欲回福宁殿。
  赵宗宁眼睁睁地看着耶律延理离开,心中才爽快,回到崇政殿又教训赵仲麒,还要把她那串碧玺给扔了。赵仲麒小小的人又不懂事,被她娘吓得直哭,她越哭,赵宗宁又不会哄,两人愈发闹得厉害。
  赵琮头更疼,索性也赶赵宗宁回去。
  她好不委屈,却也知道今日的自己过于急躁,可是要她如何在那人面前还能故作平静?到底也是老老实实地走了。
  赵琮牵着赵仲麒的小手回福宁殿,知道辽国送来了礼品。自有大宫女记册,将东西呈给他看。那几箱器具的确好看,是辽国特有的辽三彩,轻易不往外传,更不往外送的,唯有辽国皇宫里有,宫女首先便呈给他瞧。
  他一瞧见那套碗筷,便不愿再看其余的东西,直接道:“全部送回都庭驿。”
  宫女们一愣。
  赵琮手一挥:“去吧,正大光明地送回去。”
  他这是要当面与辽国撕裂,叫所有人看到他退回辽国的贺礼。
  他也不想再见耶律钦,顾辞怕也已被收买。宋、辽终有一战,却未料到是这样的一战。
  赵琮醒来,只觉得事儿越发多。这般看来,李凉承被收买便罢了,原来完颜良也早已被收买,帮着辽国骗他,都是些白眼狼!
  他当年欠了完颜良的人情不假,人情也只能用那么一两回。
  他冷笑。
  他这辈子只能傻一回。
  他爱的是赵世碂,赵世碂已经死了!
  赵琮兀自冷笑,赵仲麒拉拉他的手,叫他:“舅舅。”赵琮低头看她,赵仲麒爬上榻,伸手摸他的脸:“舅舅睡觉不醒,容容特别怕。”
  “舅舅已经醒了。”赵琮放缓声音。
  赵仲麒抱住他的手臂,闷闷不乐道:“舅舅以后不要再这样哦。”
  “好。”赵琮心道,经过这一回,再没什么能气到他。
  “舅舅,那个伯伯是坏人?”
  赵琮语塞。
  “娘叫我把那串珠子扔了,可是那串珠子好漂亮。”
  赵琮也有些纳闷,赵仲麒虽说才五岁,却见遍了好东西,不该这般贪恋一串珠子才是。赵仲麒叫她的大宫女去将珠串取来,她递给赵琮看:“舅舅,你瞧,容容不扔好不好?”
  赵琮不敢细看,只是大致看了眼,不是无比珍贵,却的确格外独具匠心,赵仲麒喜爱也属正常。
  赵仲麒念道:“容容见到那个伯伯很喜欢,他还给我摸小鸟,他说送我一只,送给舅舅和娘各一只,他还说要给我送小马……”
  赵琮不忍心打断小姑娘的话,更不忍心把她喜爱的珠串给扔了,也不忍心告诉她一切真相。
  他唯有叹息,过了这么多年,那人笼络人心的功夫还是一等一的厉害。
  耶律延理从顾辞那处出来,面上很平静。
  于他而言,能够见到赵琮一面已属奢侈,能说上一句话便是想也不敢想。
  可他今日不仅见了赵琮,说上了话,还被赵琮拉了手。
  虽说赵琮几乎没用正眼瞧他,对他说的话更是充满冷嘲热讽,拉他的手也只是为了抢戒指。
  他还是很满足。
  只是人心总是不足的。
  这样哪能够啊。
  他又跳坐到那棵高大榕树上,眺望着远处的皇宫。只要他拿到这座皇宫,里头的人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那也是他的。
  正看得出神,树下的人焦急叫他:“陛下!宋帝将咱们的贺礼都给退了回来!”
  他一怔,赶紧跳下树。
  可不是,大宋的侍卫与太监正一同往都庭驿的院落中抬箱子。其中的侍卫首领走到他面前,一丝不苟地行礼,并将礼单递给他:“陛下命我们送还贵国贺礼,这是礼单。”
  说罢,也不等他们有回应,他便转身带人离去。
  他们一走,耶律延理身后的各位使官便怒道:“宋帝这是何意?!一路招摇而来,这不是叫所有人瞧咱们的笑话?!”
  的确是个大笑话。
  各处驿馆们离得很近,辽国送的礼又多,一路从皇宫而来,所有人都瞧见了。
  即便是西大街上没读过书卖菜的老农也知道,这是他们大宋与辽国之间有不合啊!
  这还是头一回出这种事儿,以往即便不和睦,也没有这般直接打脸的。
  再有人一想早先在紫宸殿吃宴席时,宝宁公主便故意针对辽帝,这下还有谁不明白其中意思?
  不合到了这个份上,自是要打仗,只是不知这仗何时开打,更不知如何打。其余的小国家之间纷纷往来,悄悄就此事商讨,看看能否趁着他们俩打仗得到些好处。
  边商讨,他们便边等着看热闹。
  按理来说,辽国也不能小觑,与大宋也是不分上下的实力。受了这般奚落,很该立刻回国才是。
  偏偏,辽帝不仅不回国,隔日还又进宫去见大宋官家。
  人家大宋殿前都指挥使张眷亲自带人守在东华门口,压根就不让进。
  当时的氛围据闻一度十分紧张,据御街上的摊贩说,差点打起来!
  但后来辽帝回身先走了。
  没打得成。
  人们心想,这下总该是要回国了吧?
  他们还是没回国!
  辽帝还开始成日里往公主府送东西,送得如流水一般,公主不仅不收,还往外扔。众人不禁怀疑这是辽帝想求娶宝宁公主,结果惹怒了大宋官家不成?
  总之那是百般猜测。
  众人百般猜测时,赵琮忙得很,既要继续见各路使官,还要带着手下臣子商讨针对女真与西夏、辽的各项部署等事。
  其实大部分官员是觉得他们陛下过于鲁莽了,很不必这般不给辽国脸面,打仗终究伤民劳财,也当真没到打仗的时候。
  但是陛下坚持要与辽国撕破脸皮,他们也没法子,况且这脸皮早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撕破了,也只能将计就计。
  赵琮比从前还忙碌,赵仲麒到资善堂玩儿时,也不见他来接她,小姑娘便有些想舅舅。
  中秋已过,天气渐凉,她玩了会儿骑大马,便觉得没有劲儿。她走到资善堂内众位宗室子读书的屋子外瞧,守在廊下的宫女太监自是不敢拦她。
  她常来,知道不能打扰里头的哥哥们读书。
  虽说娘与舅舅都说,那些是她的侄儿,可是哪有比她大的侄子呀?
  她乖乖不出声,踩着小太监的背趴在窗台上,听先生讲学,听得煞是认真。
  大多数是她听不懂的,先生早就瞧见了她,知道她乖,也不叫人请她走,继续上课。先生点赵之熙起来背书,赵之熙今年也是十一岁,声音悦耳,背得齐整又好听,先生连连点头。
  赵仲麒也觉得他背得好,不由就拍了拍两只小胖手。
  “咳。”先生咳嗽一声,赵之熙偷偷朝她看来,挤眼跟她笑。
  她伸手捂住双眼,知道自己犯错误了,立刻又从太监身上跳下来,往外跑。还未跑出资善堂,她听到空中有鸟鸣声,抬头一看,那位伯伯的大白鸟!
  小小的人,眼睛转了转,还记得伯伯说要给她送鸟的事儿。
  只是怎的还不送进宫来呢?
  难道送到宫外头的家了?
  赵仲麒这阵子没人陪着玩儿,很是无趣,想罢便要出宫回公主府玩。
  她的大宫女去向陛下请示,陛下知道她这阵子有些闲,自个也没时间陪她,点头:“去吧,好好陪着郡主,早些回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