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牵住了黄岛主的手,然后仰头,那双清亮的凤眸静静地瞅着他,好像是一副她知道错了,黄岛主想打想骂都悉随尊便的模样。
  黄岛主面对别人的时候软硬不吃,唯独在面对心爱的姑娘时,不管是硬是软,都一概毫无抵抗之力。如今见江清欢这么一副讨好的模样,脸上的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他到底是没舍得冷落江清欢,于是宽袖中的手掌反握住四姑娘的手。
  江清欢感觉到黄药师的回应,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抬头,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欣喜又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黄岛主陪我用早饭,好吗?”
  好吗?哪能不好呢?她即便是想要他的命,说不定他都心甘情愿为她去死。黄岛主心里叹息着,可心里却是无限柔软。
  他牵着四姑娘的手走了,不是回傲雪苑,而是回桃花居。好几天没跟江清欢说话,她去血池路上到底有没有遇见什么事情,昨天遇见罗玄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虽然与黄岛主无关,但只要是与江清欢牵扯上一点蛛丝马迹的,他都是恨不得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傲雪苑里人不多,可萌宠太多,黄岛主想先和他的四姑娘好好地相处一会儿。
  于是,被黄岛主带回桃花居的江清欢在黄岛主的陪伴下,吃了一顿这几天来最心满意足的早饭,填饱肚子,依旧想像从前一样要黄岛主抱抱,然后撒个娇。
  谁知黄岛主却不让,面色不善地跟她翻旧账,说四姑娘那天去血池就算了,居然不喊他,而是和王怜花一起去的,难不成当他是死的不成。
  四姑娘一听黄岛主翻旧账,也不服气,她说自己说了好两回要去血池,可黄岛主偏不让。她既然说了要去,肯定是有用意的。她虽然嚷嚷着说要杀了罗玄,但杀了罗玄师父心中会难过,她又怎会真的做出令师父难过的事情。她不过是去一探虚实,心中有数而已。
  说着说着,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人就变得十分理直气壮,不止理直气壮,还带着几分委屈,“再说了,那天黄岛主说什么?黄岛主说如今四姑娘是越发有主见了,我也管不动你了。说的是什么话,难道黄岛主与我一起,不是因为与我两情相悦,只是为了管着我吗?”
  黄岛主听着四姑娘的话,面色越发不善。然而他越是脸色不善,四姑娘脸上的神情就越委屈,委屈地得楚楚可怜,令人看了都想将天上的星星摘到她面前,讨她欢颜。
  两人就这么看着,看了半天,黄药师抬手勾住江清欢的腰身,将她往怀里带,“不是你说的那样。”
  黄岛主将人抱在怀里,一只手在她后背顺着,像是在安抚。黄岛主说若是四姑娘真的十分想去血池,便该正儿八经地跟他说,平时那般像是说气话一般的,他自然当是四姑娘只是心血来潮,又在气头上才会那么说。
  黄岛主顺手一提四姑娘的下巴,两人的鼻尖就已经相处,气息既亲密又暧昧地交缠在一起,“我虽然并不赞成你贸然前去血池,但若是你真的想,我又怎会阻拦你?莫非让你在王怜花的眼皮底下,我便会放心了么?嗯?”
  江清欢望着黄药师,黄岛主带着几分诱哄的嗓音实在太好听,不似平日的那种冷清,几分低沉性感,又带了一点颤音,能撩拨进人的心里。
  江清欢被男人抱着,心里满满当当的,人已经被他的几句话泡软了,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怀里。靠了一会儿,她忽然又觉得黄岛主好像控制欲特别强,什么事情都想管一管,也什么事情都想知情。
  她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黄药师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问她笑什么?江清欢说我忽然觉得黄岛主好操心。
  黄药师一愣,随即将四姑娘从怀里拉了出来,他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边多了一点谑意,“你以为我对什么人都这么操心?”
  江清欢眨了眨眼,她当然知道黄药师并不是对什么人都这么操心,就是忽然这么说,让她的脸有点发热。
  黄岛主:“普天之下,也就一个四姑娘能让我如此操心了,四姑娘要怎么感谢我?”
  江清欢一愣,还要她感谢?
  黄药师见江清欢发愣,笑了,低头,“想不出来?我来教你。”
  男人的话尾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间。男人吻了过来,江清欢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两人唇舌相依。
  就这样被男人抱着,让她心中有种不管外面如何疾风骤雨,眼前的黄药师,都会为她顶下来的感觉。四姑娘在两人亲热的间隙,还反省了一下自己先前对黄岛主的态度。她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尽量别惹黄岛主生气了,自己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自己,何其有幸。
  她要珍惜这份幸运。
  黄岛主大概发现了四姑娘的心不在焉,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江清欢下唇吃疼,倒吸了一口气,那双水汽氤氲的凤眸带着几分嗔意横了黄岛主一眼。
  黄岛主又笑着含住她的双唇,吸吮,一边吻一边将人横抱了起来。
  江清欢被抱了起来也不反抗,她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那被吻得红润湿亮的红唇凑到黄岛主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后敏感的肌肤,语气带着几分小得意,又带着几分羞涩,悄悄问道:“黄岛主想我了吗?”
  黄药师动作一顿,随即将人抱进了房中。帐纱落下的时候,只听到四姑娘的一声惊呼,接着便是男人的嗓音响起。
  “嗯,想你了。”
  第110章
  四姑娘起了个大早, 然后跟黄岛主冰释前嫌了之后,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她张开眼睛, 发现自己在黄药师的床上,至于黄岛主,人已经不见了。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然后将黄药师为她准备的衣服穿上。她将今天早上起床时打算要做的事情在脑海里捋了一遍, 然后出门了。
  才回去傲雪苑,就看到王怜花正在院子里带着林诗音和李寻欢两人在玩。林诗音玩弓箭, 李寻欢在玩飞刀。至于小郭靖……好像说小郭靖今天生病了, 李萍没将他带过来。
  生病了?江清欢想了想, 该不会是昨天施展轻功带着小郭靖从山上下来, 他就受了风寒吧?还在想着, 正在玩耍的林诗音和李寻欢就已经跑了过来。
  李寻欢:“姑姑, 你跟世叔和好了吗?”
  江清欢笑眯眯地拍了拍李寻欢的脑袋, 笑道:“我什么时候跟你世叔不好了?”
  大概是小男孩都不太喜欢被人摸头, 李寻欢有些嫌弃地偏头, 看着江清欢的神情十分无语, 因为他觉得江清欢的话说得好像前几天谁也不理谁的两个人,是他臆想出来的一样。
  倒是坐在一边的王怜花看到了江清欢, 神情似笑非笑。
  江清欢站在原地, 也是要笑不笑的神情跟他对视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王怜花先笑了起来, 移开目光跟一旁的林诗音说道:“小诗音啊,日后你若是长大了,要记得一句话。”
  林诗音:“什么话?”
  “男人跟女人吵架,错的总是男人,你可千万别先示弱。”
  李寻欢听了,眉头一皱,不满反驳:“胡说,怎么可能错的总是男人呢?”
  王怜花瞥了李寻欢一眼,“这你就不懂了,不过也不怪你,谁让你年纪小呢?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转而又教育林诗音,“日后像你表兄这样的,也不可以选。要是他跟你吵架,他都拉不下面子来哄你,你多亏啊。”
  林诗音笑了起来,跟王怜花说:“表兄才不会跟我吵架呢,表兄对我最好了。”
  李寻欢听到林诗音这么说,原本紧绷着的脸神情终于放松了一点。
  江清欢实在有点看不过去王怜花这么为难未来的武林栋梁,于是走了过去,在王怜花对面的位置坐下,“不许你对着他们胡说。”
  “好好好,我不胡说。”怜花公子拿起茶壶在其中一个空杯子上倒茶,倒至八分满推给了江清欢,笑问:“四姑娘,去血池的事情,你和黄岛主算是揭过去了?”
  四姑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什么揭过去了?我和黄岛主之间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揭过去的。
  怜花公子静静地看着四姑娘装逼,冷冷一笑,也不知道是谁从血池回来之后都不敢去桃花居招惹某人,如今倒是装得若无其事。
  不过在王怜花看来,男女之间不外乎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有些分歧若是言语不能达成共识,那么用肉体来达成共识也是可以的,不敢到底是男人征服了女人,还是女人征服了男人,总之两个看对眼的人,到了床上,总归是能和好的。
  江清欢并不知道王怜花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不过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就是“哦”一声,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羞耻,话糙理不糙,男女之间有时候,确实也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看着前方正在不远处瞄着箭靶拉弓箭的林诗音,又看向王怜花,忽然问道:“我都忘了问你,你打算收徒弟吗?”
  王怜花:“没打算。”
  江清欢:“你不是挺喜欢诗音这小姑娘,不然收了她当徒弟如何?”
  王怜花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我?收她当徒弟?四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她过一阵子便会离开太湖,她不是混江湖的命。”
  江清欢觉得王怜花说的都是悖论,因为她知道以后林诗音会混成武林第一美女,让无数青年才俊为之倾倒。
  “你又不能预知未来,怎么就能确定她不是混江湖的命?”
  王怜花看向那对表兄妹,表兄已经带着表妹出去了,他大言不惭地说道:“我无所不能,一看就知道她的命格不适合。”
  江清欢“呸”了他一声,懒得跟他胡扯,但师父时常叮嘱她不要忘了日行一善,最近被罗玄那家伙的事情弄得她差点忘了日行一善这茬。
  四姑娘觉得,如果没有遇见李寻欢和林诗音,那就权当没这回事儿了。可如今她遇见了,李寻欢还是黄药师的故友之子,她在林诗音和李寻欢日后的事情上搭把手是应该的。
  歪苗子就应该从小开始纠正,她管不了林诗音,至少可以让黄岛主有空的时候,多带带李寻欢。黄岛主对人对事,自有自己的原则,爱则爱到骨子里去,他想要的,也从来不会拱手相让。李寻欢若是多点时间跟黄药师相处,耳濡目染,大概也会受益匪浅。
  王怜花见江清欢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问江清欢:“昨天见到罗玄了?”
  江清欢“嗯”了一声。
  王怜花挑了挑眉,随即笑叹了一声,提起茶壶给自己空了的茶杯满上。
  江清欢看着王怜花的模样,其实她一直都弄不懂王怜花在想些什么。王怜花从来一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模样,但江清欢也还不至于不知道他的性情。有的人浪荡人间,不过是还没遇见那个心之所属的人。
  他投靠冥岳,跟师父说愿为冥岳效力。在江清欢看来,她确实是觉得王怜花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快活王死了,他此生最大的目标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日子他总得要找个消遣,不然人生岂非是太过无聊?江清欢觉得怜花公子投靠冥岳,包括带着陈玄霜到了太湖,不过就是为了消遣。
  王怜花拿着杯子,杯子端了起来,鼻子轻嗅着那淡淡的茶香,忽然说道:“其实我知道岳主和罗玄的事情。”
  江清欢侧头。
  王怜花抿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笑看向江清欢,“其实不止是梅绛雪,就连陈玄霜也是岳主和罗玄的女儿。”
  江清欢眉头一皱,“你胡说些什么?”
  王怜花:“何须胡说?四姑娘,旁人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心中毫无所觉。岳主与陈天相虽曾经是师兄妹,但他们如今情谊几许,你我都有目共睹。陈玄霜病急乱投医,以为岳主会念在旧日的情分上会去陈天相,是她蠢。岳主若是当真念旧情之人,当年又何至于对陈天相下毒,令他双目失明。”
  王怜花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狭长的双目微微挑起,眸中神色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想了想,冥岳之主聂小凤,虽然至今未曾引起武林正道的公愤,相对于快活城、幽灵宫,冥岳甚至还颇有些许好名声。但她绝非是良善之人,并不是谁真的上门救助,她就会出手相助的。”
  江清欢拿着茶杯,慢悠悠地听着王怜花的分析,她从前只是觉得怜花公子此人旁门左道颇多,虽然聪明,但更多时候是觉得他阴险。但此刻,她听到王怜花分析这些事情头头是道,又不得不感叹武林中人说怜花公子是聪明绝顶,绝非是浪得虚名。
  江清欢:“嗯,你继续说。”
  王怜花笑了笑,“岳主之所以让人打探陈天相的下落,她自己未必有多少真心,不过都是看在陈玄霜的面子上。我从前就觉得十分奇怪,陈天相与岳主说是有旧情不如说是有旧怨,即便是父母之过,不该祸及儿女,但不管是你还是岳主,你们对陈玄霜未免太过亲密,即便是投缘,也不至于这般。加上前几日我在太湖之上游湖,看到梅姑娘与陈玄霜在一起,乍一看,在某些角度这两人竟相似得惊人。”
  “四姑娘,岳主当年与罗玄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姐姐是梅绛雪,而妹妹……是陈玄霜,我说的对么?”
  王怜花说的很对,以至于江清欢不知道该喝一杯茶压惊,还是该为他喝彩。
  王怜花瞥了一眼江清欢,说道:“你不必急着夸我,此时黄岛主也知情。”
  江清欢:“……”
  她觉得总是跟这些这么聪明的人打交道,会显得她比较笨。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在别人面前显得笨拙的,大概也不会很乐意。
  只是江清欢还来不及就黄岛主也知道陈玄霜的事情感叹些什么,就又听到王怜花说道:“四姑娘,别想着喝茶,也别想着要我收林诗音为徒的事情了,陈姑娘来了。”
  江清欢抬眼,只见陈玄霜站在傲雪苑门口的树下,她怀里还抱着一捧野花,想来是去山上摘下来路过傲雪苑,想给江清欢送一点来的。
  陈玄霜抱着那捧野花,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江清欢望着她。
  陈玄霜缓缓往后退,摇着头,“我一定是听错了,刚才你们说的,都是我听错了,对吗?”
  江清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要作何反应。毕竟,师父一直都说让陈玄霜知道自己身世的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来。她也没想到陈玄霜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她的身世。
  王怜花却是笑着看向陈玄霜,语气也是淡淡的,“话都是我说的,陈姑娘明明全部都听到了,又怎么会觉得你自己听错了呢?”
  陈玄霜连连摇头,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手中的那捧野花也不自觉地洒落在地上。
  “我、我不信,一定是你们知道我来,所以故意要骗我!““义父说的不错,冥岳里的人,全都不是好人!“陈玄霜不相信自己的身世江清欢可以理解,但陈玄霜那么不识好歹要一棍子将冥岳的人打翻,她可就不乐意了。
  江清欢冷笑,“既然你觉得冥岳的人都不是好人,为什么求我师父找你义父?你别忘了,当初白静将你义父掳走,也还是我这个冥岳之人将他救出来的。”
  可惜此刻陈玄霜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激动,眼睛都红了,“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
  语毕,她转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