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坊市,人并不是很多。
小强生在怀里伊伊哑哑地念叨着,时不时地,又吹个泡泡。
看着怀里稚嫩的女儿,林香草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有时候,拥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不远处,商宏迁的脚步嘎然而止。
没想到,那个总是充满算计的女人,眼里也有如此满溢的母爱。
那光辉殉烂的光芒,照耀的他挪不开眼。
“强生,你看看,现在这市面上又多了好多店铺,你爹回来后,肯定又变样了。”
脚步嘎然而止,看见不远处那个玉面长身的男人,她微微一笑,颌首,“十一公子……”
旋即,俯身,轻轻拔弄着怀里孩子,“强生,你义父来了哦。”
本来不是太想打招呼的男人,看着怀里孩子黑黝黝的眼睛,莫名地,就缩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啊……哦……”小娃吐出一个热情的泡泡,小胖胳膊无意识地挥啊挥。
“这孩子长的很可爱。”
商宏迁微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伸手,情不自禁地就想抱一下。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慢而来。
林香草微微笑着,“这孩子有点认生,不曾想看见你来,居然不认生了呢。”
小强生被抱起来,眼看就要搂到商宏迁的怀里。
突然,那辆马车突然间失控。
“啊啊……不好,马癫了……”
四周的店铺,还有人群发出尖利的凄婉叫声。
马蹄踏踏,轰隆声不断传来。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疯马,林香草完全懵了。
“小心啊……”
孩子和她,被男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马,疾驶而去。
随后涌来的人群扑倒了俩人,林香草不断地挣扎着,“强生,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在这一刻,她强烈体会到当初梅香流产时的绝望。
“别怕有我在。”
男人醇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抬头,看见被他用身体挡着的强生,此时,孩子正在俩人的手掌心托着,正吹出一个欢快的泡泡,“啊……哦……”
“强生,强生……”
林香草喜极而泣。
直到,人被扶起来,才知道自己和孩子逃过一劫。
“谢谢……”
林香草嚼着惊慌,不断冲商宏迁说着道谢。
“无妨赶紧回去吧。”
商宏迁强自忍着痛楚,转身踏上了马车。
直到这时候,林香草才惊悚地发现,刚才这一场祸乱,商宏迁受伤了。
“你,你受伤了!”
商宏迁回头,摇头,“无事。”
看着他被鲜血浸红的后背,林香草赶紧上前,“给我看看。”
说完,把孩子强行塞到赶车人的手里,径直就来扯商宏迁的衣衫。
“得罪了。”
“我真的无事,你这妇人……”商宏迁焦急,觉得这女人太麻烦了。
“我是大夫,必须给你看看才能放心。”林香草严肃了面孔,又开始拽他的衣服。
无奈,商宏迁只得松开衣衫,把上半身往下褪了一些。
“被人踩伤了,好象还有钝器割伤。”
刚才人群一拥而来,还有不少商铺的东西也被带倒,是以有钝器伤害,到也属正常。
“我说了无事的,就是一点皮外伤。”商宏迁闪躲着不想让她看。但林香草也是个性子执拗的人,哪容得他反驳啊。
“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不管他怎么看,径直就开始从身上掏出伤药。做为大夫,这些东西她随身都会携带一些的。
银针挑去肉里面的碎沫渣子,处理了一些碎肉,漩血,这才开始撒药,包扎……
正在包扎的时候,车帘突然被的掀起。
“好你个林香草,我说你这妇人不安好心的吧,把公子支使出去,图的就是和这位公子在一起搅和呢。我呸,象你这样的贱人,公子怎么会看的上你的。”
看着这不断喝斥自己的木玉儿,林香草有些愣。
她手上还染着血,商宏迁也赤着上半身,而她,也半跪在商宏迁的身边,俩人的身体,说起来几乎是紧靠着的……
木婉吟看着这一幕,瞳孔紧缩,拳头,不自禁地握紧。
木玉儿则疯狂地叫骂着,拍着手掌,“来啊,来啊,你们都来看看啊,这就是我们府里出了名的小妾姨娘,看看都干了啥事儿。因为公子喜欢她,宠着她,她就自做主张,支使着公子出去行海。而她呢,呵呵……你们看看,居然在这儿勾搭着商府的公子。我说怎么会这么居心叵测的呢,感情,是勾上了更好的一颗大树了呢。”
木玉儿口无遮拦地叫嚣着,林香草气的全身颤抖,“闭嘴木玉儿。”
木玉儿不闭嘴,还嚣张地指着车里的人,向四周看热闹的人嚷嚷个不停,“喏,你们看看,我们慕容家的小妾,现在就跟在人家商公子的身边,一幅卑微求宠的样子。明着是在为公子护理伤口,可事实上呢,她是用这一招在勾引商公子,这样的女人,真是可恶至极啊。”
四周有人指指戳戳,看着林香草的眼神,也充满了鄙视。
木婉吟的面色也极度难看。
刚才,她们都在屋里庆祝六爷出来的事儿。
可木玉儿却慌张地跑进来说林香草和强生出事儿了。
一行人都急忙忙地跑出来,最后木玉儿一掀开这马车,却看见如此……暧昧的一幕。
终归她林香草是慕容家的小妾姨娘啊。
现在可好,她居然和商宏迁一起。
若是传扬出去,以后会怎么看林香草,别人,又怎么看慕容家。
这一刻,木婉吟觉得头异常的疼。
林香草气的眸色微冷,“木玉儿,你口口声声说我和十一公子有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有染了?现在这样?公子脱了衣服我为他护理伤口,这有错吗?”
她蹭地跳下车来,直视着木玉儿,“你木玉儿若是受伤了,我一样的为你护理伤口,清理包扎,难道说,这要清理要包扎,只是隔着衣服清理包扎?不好意思,我林香草学医到现在,还没这样的本事。”
说完,她大步走到不远处还在哼哼着的,一个同样是受伤的病人的面前,半跪下,“你腿受伤了是么?”
“是啊,你是大夫么,求你帮帮你,很痛啊。”
那是一个中年的瘦弱的男人,此时正抱着腿可怜地蜷缩成一团。在他身边,还跪着一个不断抽噎地哭泣着的小娘子。
在林香草亲切询问的时候,便赶紧哀求,“大夫,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吧,我现在就把他裤子脱掉,我们要包扎,要上药,不怕脱裤子的。”
林香草微微笑了。
那小娘子一见,福至心灵,立马就脱起男人的裤子,只着了一件里裤,但为了不碍事,她径直就抓起地上的铁器把那裤子割掉。
再回身,恭敬地请着林香草,“大夫,麻烦你帮忙上药,清理包扎吧,我不敢动,怕这骨头戳着了我家相公。呜……”
这个男人的骨头骨折的很厉害,需要把骨头复原。
林香草详细地看了一眼后,便开始复原,再处理旁边的伤口。
整个过程肃穆寂静。
木玉儿看的暗自咬牙,木婉吟则轻轻点头。
这个香草,到也是个有智慧的人。
现在被木玉儿明显的拿贞节之事来说项,而她,却用事实来向人说明,做为大夫,为了救治病人,是不需要分男女的。
商宏迁震动地看着满脸严肃为伤者包扎的林香草,内心颇有些意动。
这个女人的表情,怎么会如此的丰富呢。
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可以谄媚,也可以虚伪市侩的让人做呕。
在面对自己的施救时,感性,又不失冷静。
这一刻,在面对别人的挑衅时,又沉着应对。
那双黝黑的眸子,就象是能容纳大千世界一样。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时而俏皮,时而又市侩狡猾如狐。
偏偏,所有的风雨还都压不侉她。
在这时候,商宏迁都有些期待,不知道要什么样的风雨,才能把这个女人一惯的从容剥掉,让她变的惊慌失措的象个正常的女人呢。
木玉儿气的全身颤抖。
她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机会,想要趁着林香草没反应过来,再把她狠狠踩踏在脚底的。
但是现在呢,林香草这个可恶的女人,只是包扎一个伤者,便能让她无立足之地。
她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想要再扳回来。
但是,木婉吟象是很了解她内心的想法。
轻斥一声,“玉儿,你累了,还是好生回去休养着吧。”
木玉儿内心暗恨,她不甘地看一眼林香草,又瞅一眼眸色从容,风姿卓绝的商宏迁。
这个男人刚才欣赏着林香草的眼神,令她极度的不舒服。
她表情凄婉,委屈地冲商宏迁轻语,“十一公子莫要见怪,我就是听说我们府里的姨娘居然敢胡乱败坏公子你的名声,所以才急着跑出来的。刚才,我不是要针对你的。”
商宏迁慢慢侧首,阗黑的眸紧盯着她。
那幽遂的眸色,就象是能看透看穿心灵一样。偏偏,这人又长的温润无害,一幅斯文俊杰的模样。
一直以来,被人专注,都只是傲然的眼神居多。象商宏迁这样温润看着自己的男人,还是第一回。一时间,木玉儿有些慌乱。
更让她惊慌的是,商宏迁在这时候,居然展颜一笑。
瞬间,四周的人都被这一笑容惊艳在地。
只有一个感觉,春风拂晓,丝露化雨。
在这一刻,不仅仅是木玉儿有于种看见了春天的阳光的。
哪怕,如木婉吟这样的妇人,也听到了万花盛开的声音。
“夫人,你不是误会,而是有意而为的吧。做人,何必如夫人你这么虚伪呢,累也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