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秦昭和,焉知不会来个李昭和张昭和?”陌行玖抬头望天,“天道无常,谁也不知下一个出的会是不世的福星还是难得的祸星!”
“那就赌一赌呗!”张明熙不以为意。
“有秦昭和在,昆仑有上千年的时间休养生息,这里头的意味不消陌某多说吧!”陌行玖没有看他,上千年的休养生息养精蓄锐,足以使昆仑变得更加强大。突然想到两百多年前,那位有名的女修带着还是个孩子的秦昭和前来蓬莱,当时便有人打趣说不定她三百年间就要飞升了,没有想到竟是一语成真。
“昆仑动不了,还有蜀山啊!”张明熙眼珠转了转,显然早有这等想法。
“蜀山如今的掌门钟步归也是个人物,李忘生也已步入出尘,明鉴尚未飞升,这两个可不是吃素的。能叫杨显文乖乖让位之人可不是省油的灯!”陌行玖提醒他。
“无妨。”张明熙抛了抛手里的骰子,“比起秦昭和铁桶一块,钟步归有弱点,就是风流,迟早败在女人手上。”
“他若真好女色就好了,至少这么些年,留在这位钟掌门身边的女修就只有一个江薇雨,倒是有传闻早些年,这位钟掌门与杨显文的女儿也有几分不可说之情,看他对杨显文下手这般狠,就知道此人是个下得了狠手之人,若是乱世,倒是当得一方枭雄!若非昆仑铁桶一块,你以为他会这般消停?”陌行玖虽然无意让蓬莱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但对世事看得却也十分透彻。
“真是后浪推前浪,后辈英雄辈出,倒叫人有些慌了。”张明熙虽是这么说,却没有半点惧色,反而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所幸张某是个熬得住得人,倒要看看是昆仑蜀山后辈出的厉害还是张某耐心更好。”
“真是会来事。”陌行玖轻笑了两声,指了指外荒的方向,“如今魔道纷争,正是乘势咬两口的好时候,我若是你,必然会插一脚外荒的事。”
“不劳提醒,张某早有准备。”
陌行玖神色微变,却很快恢复了原样。
待到张明熙离开之后,陌行玖才叹了口气:“传讯秦昭和真人吧,他所料不错,张明熙果然对外荒下手了。”
身后的陌行道应了一声,一道传讯符顷刻发出。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可惜非我蓬莱子弟,真是可惜,可惜了啊!”陌行玖说话时,脸上还带了几分赞叹,“张明熙不老实,我蓬莱便是幸事,想必昆仑亦是如此。”
“为何?”身后的陌行道听到这声感慨,分外不解,“昆仑不是不惧张明熙么?”
“张明熙时不时咬两口,昆仑是不惧,但是要抽手对付他也是一件麻烦事,眼下他为外荒所阻,不管是得利了还是失败了,方丈岛实力受损,自是会消停不少。”陌行玖感慨不已,望向这一片澄碧的海面,海面之下的波涛汹涌永远不会轻易的出现在人前。
“对了,十九弟,族中出了一对双胞儿,大的那个十分聪明,大家都瞧着不错,加以培养,或可成我蓬莱栋梁。”陌行道想起了族中之事,连忙提醒陌行玖。
陌行玖闻言却冷笑了一声:“那一对双胞儿确实不错,但真正厉害的,不是那个看似聪明的大的,倒是那个进退得体的小的,小的虽说天赋比不上秦昭和这等人物,但要守护我蓬莱基业还是不错的,至于要开拓,那就要看天道何时赐予我蓬莱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番外七 千年约
生于凡尘贵族,若是不修仙,他萧白夜便是个人世的风流富贵王孙。
奈何天赋自成,一朝拜入仙门,自此踏上飞升大道。天赋难得,修为大成,当同时期的伏青牛还在筑基初期徘徊时,他已经先一步踏入了金丹,而后轻取门派大比的魁首,幻术符箓皆有所得。一路修行往上,伏青牛那头蛮牛不知多少回败在自己手下,萧白夜已经有些厌倦了。
出身名门的秦止比伏青牛好上一些,却也不过尔尔,萧白夜自从有了进入名无宝殿的资格,就喜欢呆在名无宝殿之上,站在东皇钟之下,站在昆仑最高处,仿佛手可摘星辰,俯视昆仑。
修途的风顺让他对许多人都兴致缺缺。
“白夜,你修途太过顺利,为师总觉得不是一件好事啊!”
时当年修为无法寸进将要坐化的师尊担忧不已:“天道平衡之下,你所得太多,恐有大灾!”
“大灾么?”当时的他年少气盛,“那就来啊,我萧白夜可不会惧怕!”
师尊坐化,他在昆仑呆了千年,准备游历三千界,后辈中所谓的“英才”层出不穷,但他看过之后,却发现顶多不过秦止这样的人物,这还不会让他放在眼中。
却在游历之前,伏青牛邀他看了一场内门大比,站在斗法台上那个素衣长发的剑修手提一柄木剑坦然而立,那一瞬间,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怎么样,这是我看中的后辈,秦止那老头子的儿子,不错吧!”
“尚可。”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表现出半分异样,但是方才那出自本能的颤抖,他知道,那是在兴奋,竟让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一个修为尚在金丹的修士让他生出这样一份感觉。
“在门派大比上用木剑,可见其心仁厚,真不像秦止那老小子的儿子。”伏青牛感慨不已,言语中对这个后辈推崇备至。
闻言萧白夜却发出了一声冷笑:“拿木剑是因为对手不够格吧,如此镇定自若的面对对手,不过是因为对手的实力不被他放在眼中罢了,有一点你倒说对了,这不像秦止那个循规蹈矩的生出来的儿子,如此敢不动声色的站在高处蔑视他人的人必然是个极狂妄的人。”
“哼!萧白夜你自己狂妄,就看所有人都狂妄。依老夫看,不过是心中有鬼,看人人皆鬼罢了!”伏青牛一甩袖子,却是有些生气了。
萧白夜自然懒得去理会伏青牛是否生气,他确实觉得眼前这个叫秦雅的后辈狂妄,不过有一点伏青牛会错了意,在他萧白夜看来,狂妄并非不好,相反还是欣赏的,有足够的实力,如何狂不得,他自己看似清高,实则就是个狂傲的人,所以方才见到这少年的一瞬间,他似乎有片刻的共鸣。
心里早有主意,待得门派大比结束,伏青牛不服气的将那个名叫秦雅的后辈领到了他的面前,那孩子行了个道礼,举止优雅,倒是衬和了名字中那个“雅”字。
“怎么样?老夫就说了,老夫看重的后辈不是不知礼之人吧!”伏青牛有些得意。
“蠢。”萧白夜只蹦出了这一个字,也懒得点醒他,更何况就算说了,这头蛮牛也不会相信,其他什么都未说,眼前这个少年礼节挑不出一丝毛病,秦家毕竟是神州大地之上屈指可数的传承十几万年的老牌修仙世族,虽如今族中人才凋零,但有些古礼自幼熏陶,再加上秦止本人极重规矩,他的礼节挑不出毛病自然不奇怪。奇怪的是少年的眼神,看不到半点“屈服”之色,这样的人,可不是能轻易服从他人的人。
“某萧白夜。”萧白夜看了他一眼,“待君修为与某比肩,或可一战。”
“可。”少年眼中微亮。
一场口头的约战自此定下。
他一脚踏出昆仑,却未想到这一脚,自此天翻地覆,身陷泥潭,直到千百年后方才脱身,而当年那个少年早已蜕变成立于神州风云之上的人物。
这一战口头的约定,在往后的千百年中再未提及。
蛰伏、叛逃、妥协,这一场劫难桎梏的他难以脱身,以己身开始赎罪,合作、联合,最终将左少辛关去了域外。
这千年下来,他已心生疲倦,站在九幽冥狱的入口,准备踏步进入其中。
“某萧白夜,待君修为与某比肩,或可一战。”身后的声音响起。
萧白夜停住了脚步,看向那依然执木剑而立的剑修,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个午后,这位如今名满天下的剑修当年只是一个才从门派大比中脱颖而出的金丹修士,他却已是昆仑首屈一指的藏神修士,彼时他随口一诺,他竟记了千年。
藏剑君子,千年一诺,他竟记到现在,果真担得上这个名头。
孤高如他萧白夜头一回生出了一种名为“欣赏”的情绪,他听到自己在说:“可。”
这一战等待了太久,必将竭尽全力,方不负这千年的约定。
☆、番外八 我是萧璃雪
我叫萧璃雪,如今是昆仑内峰一位普通的内门弟子,身边有一只三千界中人人觊觎的神兽凤凰。其实说普通,我却一点都不普通,我比一般的人多承载了一世的记忆。
那个摩天大楼,水泥钢筋组成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似乎已经离我很远了。我是个穿越者,承载了无数有别于三千界修士的记忆,前世的记忆似乎有些远了,但我知道那个社会我过得并不好,自幼父母遗弃,成了亡命的杀手,早生退意,早早熄灭的少女情怀让我变得性格古怪。
一朝来到这个山清水秀,灵气充足的三千界,仙人啊,传说中衣袂翩翩的仙人。巨大的惊喜砸中了我,自带的一方空间,让我自觉自己才是那个主角。
或许是这样巨大的放松之下,那个车马喧嚣的世界中没有经历过得爱情成了一种渴求,我变的可笑而自信,少女情怀的时代似乎在这个三千界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我以为我是主角,可以充分的享受这个世界带来的成就。
而后现实的打击让我彻底清醒了,人生不是,我却可笑的以为自己是那个主角,从特殊变为一个普通的女修,如修真界中大部分修士一样,我开始成长。
小凤凰与我结缘是阴差阳错,可在往后的时间里,它却陪伴了我的一生。明明是血统最最珍贵的神兽,却固执的留在我的身边,宁愿被压制修为,这样的忠义,是我从未感受过得。
我如每一个普通的女修一般开始成长,当一个人经历的足够多时,对外物的渴求也会变得寡淡,每日修行,时不时前往传道广场听真人们讲经。而后接一些难度不大的任务,在昆仑这座如今三千界中最大门派的庇护下我过起了枯燥却又平淡的修真生涯。
昆仑云海的日出很美,这样心静如水的生活竟慢慢陶冶了我的情操,修行开始顺利,从金丹步入了元婴,也直到此时才明白三千界波澜壮阔,远远不是我所看到的那般狭小,光昆仑的时光就足以让你品上千年。可笑当年步入筑基,兴奋不已,如今身到元婴才明白修行还委实太过短浅。
难得有了一回去太阿峰的机会,任务完成,我并未离开,自从三百多年前,妙无花真人飞升以后,便陆续有真人飞升,太阿峰之上自此建立起了一座仙人塔,里头供奉着飞升仙人的石像。走入仙人塔中,看着这些风姿过人的仙人,我总有一种未来的修路还很长的感觉。
时光足以教会人很多事情,就譬如如今,我清楚的知道人学会的东西是用来充实自己的,而并非外露人前获取虚荣。
一座一座石像的观瞻这些飞升的仙人,逐步走到了最后一位仙人跟前,这是一位泠泠素雅的女修,青衫落拓,凝眉远望,虽然是石像,却栩栩如生,眼神中的坚定一览无余。
心诚三炷香。
还记得不久前在太阿峰遇到这位一个月前方才飞升的仙人,路过时听她一声叹息,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给我听。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番外九 君子记
梅七鹤还记得第一回看到秦雅时的情景,彼时他方才拜入内峰,在内峰弟子中并不显眼,那天,他接了一个跑腿任务,去了一趟藏剑峰。
第一回看到传说中的执法堂首座秦止,面对眼前这个素衣长发,手执三尺青锋的剑修,他只觉得所谓剑仙大抵也不过这样的形象吧!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靠的是一个缘字,他一个普普通通,天赋并不扎眼的普通内门弟子却似乎入了这位秦真人的眼。
“弟子生性木讷……”他张了张嘴,低头讷讷的说道。
“质朴、忠义、坚贞,这是好事,孩子,你做的不错!叫什么名字?”那位秦真人笑望了过来。
“弟子梅七鹤。”
“很好,你并无师承,本座帮你引荐一人如何?”
梅七鹤心中有一瞬间的失望与难受:他其实是极想拜在这位剑修的门下的。
“你并不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剑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那位秦真人笑了起来,低头看向他,和蔼可亲的模样,“但是你能成为一个很好的……”
后面的话当时秦真人并未详说,直到很多年以后秦止真人早已陨落,梅七鹤才知道秦真人从那时起就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掌门。
于是一句话,他从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变为了掌门真传。
梅七鹤从执法堂走出来时,脚步还有些飘,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情,他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便在这时有人与他擦肩而过,梅七鹤很多年以后还记得那时的场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五官精致的仿若好女,但偏偏气质清冷,双目清亮,手执一柄木剑,就这般向他走来,而后擦肩而过。
梅七鹤愣了一愣,回头,不多时便见那少年从执法堂里头走了出来,后头跟着的是那位先时还镇定自若的秦真人,眼下却一副气不打一处而来的模样。
“逆子!”秦真人盯着那位少年怒喝,少年神色不变,默默地走了过去。
还有人敢这么气秦真人?梅七鹤当时惊呆了,张大了嘴巴看向少年远去的背影不说话了。
第二次见到秦雅是他成为掌门真传以后,但因天赋并不出众,素日里那些出自修仙世族的“少年天才”们自是奚落不已,掌门事务繁忙,自然不可能一一照拂到,更多的时候,是他独自一人忍受着这些嘲笑。
那时候,他传完话从执法堂里头出来,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一堆少年。
其中一人正是那位之前见过一面的少年,他对面站了四五个大一点的少年修士,都已筑基了,而他却不过练气后期的修为。
“不是说你是破军星么?怎么,不破一个给我们看看?”那个身形最高大的孩子朝他扮着鬼脸,“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不过尔尔罢了。”
这是打起来了?梅七鹤惊讶之下,脚下也忘了挪动。
“练气就足够了。”那个少年抬手,剑尖指向那四个比他稍大一点的孩子,“先前说过,若我胜了,你们四人就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还胜得了?”那个身形高大的孩子手指咯吱作响,一脸的凶相,“那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少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雅从来一诺九鼎!”
“切,谁给你的自信!”稍大一点的孩子脸上怒意渐起,“就算你是秦首座的儿子又如何,别以为我们会手下留情!”
而后便是三尺木剑,如走游龙。
他曾经最希望做的就是成为一个剑修,眼前这个几乎符合他关于剑仙的一切想象的少年就在眼前,以练气的修为,胜过了对面那四个孩子。
“怎么可能?”痛的在地上打滚的少年大怒,“一定是秦首座帮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