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今日又漂亮了几分!”
……
世间一切都如此美好,只除了他!小姑娘望着闯入眼帘的少年修士,身穿普通的昆仑内门弟子制式服饰,背上背着一柄小小的木剑,不急不缓的向前走去,他腰间的白色腰牌提醒着自己:这偷听鬼现在是堂堂正正的上课了,不能算偷听鬼了。可一日是偷听鬼,就永远是偷听鬼!小姑娘咬着唇跟了上去:“偷听鬼!”
小小的少年修士连行走的速度都未有丝毫变化。
他不理我!小姑娘脾气顿时上来了,咬着唇,转了转眼珠,看着手里新炼化的阵棋,主意顿生。瞄着少年行进的方向,几个阵棋瞬间落了下去,小姑娘起手结了几个印,这才心情舒畅的拍了拍手:“偷听鬼,你就在里边好好呆着吧!等上课迟到了,看先生怎么罚你!”
小姑娘见少年修士被困,心情畅快的跑开了。
“哎呀!”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一位胡子茬啦的修士忍不住摇头,“真倒霉!”
不过虽口中说着真倒霉,这修士却没有半点想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被困在阵中的少年修士,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逐渐日上西头,修士半阖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砰——”一声不大的响声,修士却似是被惊到了一般一下子坐了起来,目光转向那从阵法中走出的少年,那几枚才炼化好的阵棋齐刷刷的被人削去了一角,这几枚阵旗已经没用了。
“蛮力破阵,但在蛮力中也算巧了。”修士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评头品足。
小小少年似是惊了一惊,不过却也没有太过惊讶,眼前这修士修为远胜于他,他默默的行了一礼,捡起地上断成两段的木剑,这是师祖亲自为他削制的木剑,少年有些心疼,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修士突然出声唤住了他。
“小子,留步。”
“真人什么事?”小小少年看着那修士,似是有些惊讶。
“会煮东西么?”
“不太会。”少年很是老实的答道。
那胡子茬啦的修士似是被他的直白惊了一惊:“帮我个忙。”
“我是云开书院的弟子秦昭和,”小少年指了指书舍的方向,“我已经迟到很久了,真人恕罪,这忙我恐怕帮不了。”
“迟到一盏茶时间与迟到一个时辰有什么区别,都是迟到了。”那胡子茬啦的修士看出了少年眼中的坚持,忽地变了脸色,瞪着少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今天这忙不帮也得帮,帮也得帮。”
这是威胁他?秦昭和愣了一愣,盯着这修士看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真的不太会煮东西。”
“无事。”胡子茬啦的修士带着秦昭和走到一旁,手里一翻取出个不大不小的鼎,里头灌了点水,加了点不知名的灵植,还有一尾龙鱼,“有引火符么?帮我煮熟了就行。”
秦昭和点了点头,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引火符,输入灵力,顷刻间,一簇火苗升起,胡子茬啦的修士枕着双臂,阖着眼,似是在假寐。
秦昭和看着在鼎里翻腾的龙鱼时不时的跳一跳,没有任何香味,反而夹杂着那些灵植,有几分诡异。待得龙鱼不再动了,直挺挺的躺在鼎里一动不动,秦昭和看了一眼那修士,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罐子,舀了一些汤,收了起来,这才去伸手推那修士:“真人,煮好了。”
“恩。”那胡子茬啦的修士半眯着眼看了秦昭和一眼,反手取出一只偌大的勺子,舀了一勺,然后放入口中,表情一瞬间凝固住了,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咳了两声:“煮的不错!这个是奖励,拿去玩吧!”
秦昭和只见扔过来一只巴掌大小的盒子,他却并未立刻打开,只拱手行了一礼之后,回书舍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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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西垂,云开书院旁的一排树屋沐浴在夕阳之下,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端凝,一男一女两位修士正靠在树屋上说着话,秦昭和走上前,向两位修士见礼:“师尊,师伯!”
葭葭低头,看向秦昭和递过来的盒子,不由有些诧异,神识一动,扫了眼盒子,见无什么一样,才打开了它:却见其中放着一柄巴掌大小的银剑,活像一个精致的玩具。
葭葭拿在手中,细细看了看,摸到剑尾处的粗糙,目光自也转了过去,其上一个小字:薛!与顾朗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几分猜测,顾朗开口问他:“怎么来的?”
待得秦昭和细细说罢之后,两人这才在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笑意,顾朗将剑递还给了秦昭和:“我昆仑有位炼器大师,姓薛,这是他的手笔,你既遇到他,也是有缘,暂且收着用罢!原本你师尊也要去宗务殿替你换一柄趁手的飞剑来着,这柄剑在你入剑魂海之前,先用着。”
秦昭和应了一声,接过飞剑,滴了一滴血在那柄巴掌大的银剑之上,银剑见风而长,不一会儿,便长至一般飞剑大小了。耍了几招,他便收了起来,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罐子:“薛真人的口味有些古怪,弟子也装了些,给师尊师伯尝尝。”
葭葭接过那颜色浑浊而诡异的汤,轻啜了一口,表情顿时凝固住了,顾朗见葭葭表情古怪,也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半晌之后,才传音葭葭:“难为薛真人了,这个人情你我二人得承下来。”
第九百二十二章 柳暗复花明
“谁啊!”察觉到外头有人时,薛真人脸色发白的从床榻上走了下来,一只手还覆在小腹之上,开门,看到外头一男一女两位修士时,火气顿生:“你们两个来的正好,我就喝点鱼汤,害得我以为磕了毒药!这一鼎鱼汤,险些害死了一位出窍大修士,一位炼器宗师,那小子如此厉害,该让他煮上几十鼎,魔门三宗一宗送上几鼎,绝对大功一件!”
这模样看的女修忍俊不禁,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真人脸色发黑的指着那女修:“连葭葭,你还好意思笑啊,你的徒弟快害死老夫了。”说了一通葭葭,薛真人又转向一旁的顾朗,“还有顾朗,你好意思么?老夫为这小子练了一把飞剑,他就是这么报答老夫的。”
“龙鱼性烈,薛真人你有异火在体内,又加了性寒的木阳草一起煮,这般灌下去,一冷一热,两相对冲,自是不会舒服的。”顾朗摇头,“薛真人,你自己准备错了食材,可怪不得昭和。他顶多是手法不行罢了,但不会吃出问题来。”
葭葭早已忍不住笑了起来,斜睨了眼顾朗面无表情说教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的厉害。
薛真人横眉怒目,面对顾朗的说教,只发出了两个字:“滚啊!”
“那顾某便先走了。”顾朗说着,朝葭葭使了个眼色,转身回避去了。
葭葭看着一旁生闷气的薛真人笑了笑,手心里多了一只储物袋递了过去:“好了,薛真人,这一份情,我们承下了,多谢了,这是我准备的几个小阵盘,不成敬意,还望薛真人收下。”
“哼,谁要你那破玩意儿?”薛真人白了一眼葭葭,手上却诚实的很,接了过来,当下便收好了。
见他接过,葭葭松了口气,片刻之后,叹道:“过些时日,我要去一趟东海!”
“去东海做什么?”薛真人没好气的白了葭葭一眼,伸手指了指太阿峰议事殿的方向,“人家东海的出尘修士化道真人还留在这里呢,可见东海再如何也比不上我神州富饶。”
“都富饶,都富饶。”葭葭笑道。
薛真人翻了个白眼:“我可不知道你们这些大忙人去做什么事,总之最好有命回来就是了。”
话虽难听,却也有几分关切,葭葭朝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切……”薛真人嘴里嘟囔着,目送葭葭离去,看着手里的储物袋,把玩了会儿,转身进屋了。
是夜,葭葭闪身进入混沌遗世,清理了一番里头的灵植,捏了春风化雨咒一番细细的浇灌过后,葭葭躺了下来,枕着双臂,抬头望向混沌遗世中那一番混沌无名的上空出神。
玄灵走到她边上躺了下来,嘴里嚼了根不知什么灵植,学着她的样子,枕着双臂望天。
“那烦人的泥人真的走了啊!”玄灵叹了口气,“在的时候嫌她吵,走了还怪无聊的。”
“是啊!”葭葭低低应了一声,“小丹寿元尽了而陨落,如花却是放她自由,让她离开这里了。”
“你好生修炼啊,连葭葭。”玄灵将嘴里的灵植吐了出来,看着混沌无名的上空出神,“我也想出去看看,看看修士的风姿,看看妖兽的绮丽,看看逶迤磅礴的山河,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够了。”
“我知道。”葭葭淡淡的笑了笑,“你等了十万余年才等到了我,我不努力怎么行。”
“带秦昭和一起去东海。”许久之后,“他”突然出声打断了葭葭与玄灵的聊天。
“为什么?”葭葭有些疑惑,“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跟着我们,昭和很危险,他如今不过是个练气小修士,一个不注意,别说我等藏神期的修士了,就是个金丹修士,也能轻而易举的结果了他。”
“有危险的话,将他暂且安置在蓬莱,昆仑与蓬莱交好,看管个人还是无妨的,更何况这孩子也不是会闯祸的性子,你且放宽心吧,我让你带他走,有我的理由。”“他”低低哂笑,似是自嘲,“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能庇佑你昆仑千年昌盛的修士,就当…就当是还你那无字供奉牌的情吧!某平素最不喜好欠人人情了。”
“这……”葭葭有些错愕,随即摇头道,“我将你供奉在烈英堂,不是为了承你的情,我只是觉得如你这样的修士,当得起后人修士的缅怀。”
“你想多了吧,你以为秦昭和一定能成么?我只有三分把握,若是他资质不够,成不了,那也怪不得他人。”“他”毫不客气的冷笑了一声,“世间多的是自以为是的修士,到底是真龙还是假龙,总有现形的一日。”
“这是自然。”葭葭深以为然,“但不是谁人都有那个机会,能给予一个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你倒是宽心。”“他”轻哼了一声。
葭葭笑了笑:“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瞧着也没有旁的事情了。”
“怎么没有?”“他”声音中似乎有些别的情绪,“那个泥捏的人。”
葭葭愣了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你说如花?这几日却是一副心情十分沉重的样子,想是燕真人的事情吧,到底逐本溯源,本为同宗,她怎可能心情会好?”
叹了两声,葭葭又道:“只是长春子、陈华轩两位医修都说没有办法了,想来这天下间也无他法了。不然,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龙潭虎穴,我们都会试着去闯上一闯。”
“他”沉默了片刻,幽幽出声:“也不是毫无办法。”
葭葭愣了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你该不会说是少辛……”
“你想多了,找他等同饮鸩止渴,一个肯为门派亲手弑去心上人的女子,可见其眼光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比拟,燕锦儿如今修为虽然落下太多,但眼界可没有变浅,她是绝对不会去寻少辛的。”“他”似乎有些无力,骂了一通葭葭,“虽说有前科,你会想到少辛也不奇怪,但你能不能想想别的可能?”
“你是说……”
“医修治不了的东西,除却少辛,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他”叹了一声,“再等两日吧!”
第九百二十三章 镜中花
斜阳夕垂,晚霞的余光为昆仑诸峰染上了一层别样的绚丽,一位墨衣剑修踏剑而来,稳稳的落在了太阿峰之上,他虚指一划,足下那柄墨色的长剑飞回剑鞘,发出一阵厚重的嗡鸣声。
墨衣剑修伸手拍了拍飞回剑鞘的长剑:“莫吵,仕魔剑!”
那柄宽背长剑微微晃了晃,安静了下来。墨衣剑修眉目英挺,紧抿的双唇让他看起来很有几分距离感,眼下正朝着云开书院的方向走去。
很远便看到了斜靠在树屋上的青衣女修,斜阳的余晖洒在女修的脸上,余晖拉长的剪影洒落在地上,他顺眼望去,地上的剪影近乎完美,沐浴在斜阳中的女修,浑身上下好似镀着一层迷蒙的光辉,让人生出一种美好的感觉。
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靠近女修。却见她正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出神。
“葭葭,在做什么?”
“哦,师兄,你回来了?”葭葭似是方才回过神来,抬头朝他笑了笑,另一只手指了指手心,“你看!”
“这是?”顾朗伸手捻了一些葭葭手心处的粉末,摩挲了许久,才确定道,“这是泥?”
“对,一种很特殊的泥。”翻手倒去了手心的泥,比了几个动作,“先前如花魂不守舍的经过我跟前,我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拉了她一把,等她走后,我就发现手心里有些泥。”
“你知道如花与普通的修士不同,她这句肉身,是再造的,一般的修士是元神与躯壳的同时修炼,她修的却仅仅是个元神。”葭葭看着顾朗,表情有些说不出的惆怅,“炼器大宗师千锤百炼出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纰漏?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
顾朗轻轻拍了拍葭葭的肩膀:“莫慌,万事还有我们呢,你不是一个人。”
葭葭笑了笑,原先的不安也不知不觉消散了些,继续道:“那样巧夺天工的手法,一是来自于世间首屈一指的炼器大宗师的能力,二便是如花自身的执念。她的本质不过是一缕元神,世间有多少修士死在元神碎裂之下,自天地有第一位修士开始,又有多少元神能生出意识来,这其中当有多少机缘,简直难以想象,她的存在,真当是世间难得的存在。你看少辛与当年的天魔,用了多少手段,才分离开来。而如花却是天地自成。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成人的执念。”
葭葭叹了口气:“即便瞧她平日里想事情古怪了一些,却也不可否认,她有比我们更强大的执念,这样的执念撑起了这泥捏的身体。”
顾朗神情多了几分严肃,听罢后眉头已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但是现在她好似没有这样的执念了,所以你拉了她一把,才会发现手心里有些泥。长此以往,这具练就身体迟早会变成一抔黄土,她又会回归成四散的元神。”
葭葭惊异于自己发现的同时,更诧异“他”的敏锐:“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如花没有成人的执念了。”
“恩,从她要去天机殿观礼开始,她就生出了这样的执念,你昏迷不醒之时,她曾经问过我是如何将你破碎的元神粘合起来的。”“他”似是发出了一声极浅的叹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迟早会这样的。从本质上来说,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修士,当生出这样的念头之后,她的执念会逐渐转淡,最终划归为一缕毫无意识的元神。其实,当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存在时,我是很吃惊的,惊叹天道之下,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发生,她的出现可以归结为天道无常,但无常的天道,一旦她的执念不够,那一丝变数又会回归到四十有九的大衍之数中来。这一切说穿了,不过是归天道而为罢了。”
“这就是你等如花的原因么?”
“顺归天道罢了。”“他”自嘲了一句,“待她做出决定之后,将此事交给我就好。我能修补你碎裂的元神,自然也能将原本就是一体的元神回归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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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并没有让葭葭等待太久,当她站到自己面前之时,不消她细说,葭葭已经明白了,没有多说什么,将如花带到天机殿后的竹林中。
竹林的尽头站着喝的有几分浅醉的燕锦儿,顾朗垂手而立,站在她的身旁。
“顾朗,你寻我什么事,直说吧!我天机殿的人不适合与你过多来往。”燕锦儿伸手扔了一只酒瓶子,凤目微微眯起,看向向她走来的女修。
容貌只能算作清秀,只是不知为何,当她看向自己时,有一种奇怪的怜悯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完全抑制不住,想当年,她手刃师尊之时,也未掉过一滴眼泪,眼下却不知为何,悲从中来。
“你是谁?”燕锦儿动了动唇,看向向她走来的女修,女修与她相似的凤目中倒映出她的影子,失落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