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不解地看着他:“谢听云,你干嘛?”
谢听云眼中寒芒更甚,再次朝她脖颈处攻来。
云晚是近身的好手,更别提十六岁的谢听云还没有开始修行,出招全凭自个儿顿悟。她侧头躲闪,一记手刀敲向他的右臂,这回两只手完全“报废”。
谢听云踉跄后退,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子能两招将他制服。
“谢听云你怎么这么凶?”云晚皱着眉,无法把眼前这个暴躁易怒的少年与内敛清冷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偏生他们长得一样,气息相近,没有半点不对。
“我不小心压碎了你的东西,我赔你便是,干嘛这么大动干戈?”一点也不如日后沉稳。
她没有恶意。
不像外面的魔修劣徒,处处对他虎视眈眈。
谢听云揉着发酸的手腕,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心,可当听到“赔”这个字的时候,眼神微妙地闪了闪。
“我不叫谢听云。”
她又是一怔。
谢听云不予理会她的震愕,伸出手:“辟谷丸两颗,魔石十颗。”
辟谷丸?
魔石???
敢情三百年前这小子是个魔修??
云晚彻底傻眼。
见她愣在原地不动,谢听云彻底失去耐心:“怎么,想反悔?”
云晚回过神,舌头磕磕绊绊地:“怎、怎么会,我这里辟谷丸多得是。”
她拉开储物袋一阵翻找。
里面只剩下几套日常换洗的衣物,还有几颗美容养颜丸。
云晚对着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沉默。
忽然想起,装在里面的灵石全给了墨华,剩下的精魄石也在苍梧宫的时候留给了李玄游他们锻剑,至于辟谷丸……她之前一次性吃了够五年的,为剩空间,口袋再也没装过。
也就是说……
她赔个毛!!!
云晚收好储物袋,小心地瞟了他一眼,缩了缩脖子,试探性开口:“接受赊账吗?”
谢听云早就料定她拿不出来。
九幽泉尽是些三教九流,她若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哪会沦落此处。
谢听云余光一扫。
云晚穿的虽然朴素,但料子细腻且干净,再看她孤身影只一个女子,想必是旁人送给重溟的礼物。
重溟乃九幽泉领主,心狠毒辣,靠着精血修炼。
其余地界的小城主要想得到他的依仗,便会从青云界或者妖界绑来女子献给他。
谢听云自幼生活在此处,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他连自己都不在乎,更懒得理会其他人死活。
“走。”他指向敞开的门,毫不犹豫撵人。
屋外瓢泼大雨,云晚呆呆眨眼:“现在?”
他不想再重复一遍,面无表情维持着冷漠。
云晚很是耐心地向他解释:“谢听云,我是来……”
“我不叫谢听云。”他极为不耐,“我没有名字。”
云晚喉咙一噎,顿时哑然。
他也不管云晚走没走,自顾自地抓起一把布包里的碎石,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听得那“咯吱咯吱”的咬合声,云晚的眉头越皱越紧。
吃完一口,谢听云又继续抓了第二把,过程中,有碎石划破嘴角,任凭鲜血淋漓,他也满不在乎。
“魔石里的灵力早已流干了,就算你吃了也没用。”
云晚想要争夺,却见谢听云迅速将布包藏在身后,凤眸冷厉,夹杂着几分警告。
她脊背生寒,顿时止步。
好家伙,这小孩儿还护食。
谢听云的语气更加冷冽:“你走。”
云晚不动。
“不走?”
“外面在下雨,我没地方去。”云晚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一屁股坐在了角落里那张杂草床上。
两人面对面僵持。
看着眼前这个大刺刺擅闯她领地的女子,谢听云那双漂亮的唇瓣抿得越来越紧,最后深深吸气:“好。”他刷的下站起来,胡乱收拾起地上东西,“你不走,我走。”说罢,抱着包裹冲入雨幕。
云晚:“……?”
云晚怔怔地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呐呐地问:[他是不是青春期叛逆?]
玄灵:[……]
屋外大雨瓢泼,这间茅屋在暴雨中摇曳,那道颀长削薄的身影转眼就被黑夜吞噬。
云晚不禁陷入沉思。
她此行的目的是找谢听云丢失的那块灵骨。
可是也许是他年纪尚小,她在他身上根本感受不到灵息流转,更别提灵骨了。
莫不是早被人剔了?
不对,他的奇经八脉都很健康,不像是经历过内伤,那就是……还没长?
云晚一头雾水,此时只能先跟在他身边观察情况,然后另做打算。
不过这小孩儿脾气是真不好。
云晚低声喟叹,缓慢起身追了过去。
魔域的雨也是冷的。
那股冷只往骨头缝钻,她本是极阴之躯,哪怕有玄法护身也抵不住寒露侵袭。
空气中他的气息很淡。
云晚点燃一张符纸,符火向前漂浮,隐约照亮两边路径。
幽邃,丛林遍布,仔细听还能听见野兽的怪叫。
符纸引燃前,云晚依稀看见几条黑影晃动,同时还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咒骂——
“果真是冤家路窄,找你几日可算是被老子抓住了。”
“先前所抢的东西呢?快还来!”
“不还是吧??”
“区区一只绞鬼,也敢在我等头上放肆!”
那人边骂边是一阵拳打脚踢,拳拳入肉,光听声儿便能知道下手不轻。
云晚步伐加快。
借着燃符,她看见谢听云被四人压制在一片泥泞当中。
围在他身边的四个人是低阶魔修,体型却是比谢听云大了一圈,个个都是人高马大。
为首的一脸凶相,一脚接一脚踢打着他。
剩下几个小弟怕他逃走,便固住他的双膝双手。
“说!抢去的鹿角霜呢?!”
鹿角霜是一种生长在幻林的迷幻草,对修炼并无多大好处,却能让吸食者飘飘欲仙。都说一株鹿角霜,快活似神仙。
魔界没有多少求乐的玩意,低阶魔修就依靠鹿角霜来打发时间,还有一部分魔修依靠这些迷幻草生财。
谢听云运道不好,刚巧抢了这些人的货。
见他抱头不语,几人气不打一出来,抬手抽出长刀,朝着他的双腿劈砍下来。
她心一紧,正要阻拦,就见谢听云翻身而起,先是夺去武器,接着趁其不备拽住领头人衣襟,下一瞬,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竟从他的胸膛穿过。
魔修没想到谢听云有本事能逃出束缚,更没想到他会真的动手。
他就那样僵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没入进胸前的手臂。
那双眼瞪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呼吸也满是凌乱急促。
谢听云眉眼平寂。
雨夜里,血肉翻搅地声音清晰可见。
刹那间,周围归于俱寂,站在后面的其余几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谢听云凝视着那人,眼神淡薄,“噗嗤”一声,竟生生地把那魔修的心脏从体内拽了出来。
心脏还热着,在他掌心有规律的跳动。
谢听云手一松,魔修踉跄倒退两步,最后摇摇晃晃地摔落到地上,血迹与泥水混合,蜿蜿蜒蜒地淌至云晚脚边。
雨势渐小。
红月笼在他身上,居高临下,比云晚在魔界所见的鬼兽还要骇人。
不单单是他们,就连云晚都不知作何反应。
印象之中,他多是与世无争的寡冷模样,偶尔动情也是在床榻之中。哪像是现在,冰冷嗜血,活像是从幽冥地府里爬出来的阴鬼。
“你、你怎么敢?难不成你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