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综合其它 > 针锋对决 > 针锋对决 第60节
  那是一栋很普通的公寓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地段很好,楼下就是热闹的市场,交通也很方便,是个非常有生活气息的小区。
  他抬头看了看三楼,灯亮着,顾青裴应该就在里面,还有他的父母。
  上去之后,他该说些什么?站在顾青裴家楼下,想着他们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他却怯步了。
  他不想看见顾青裴冷淡的表情,也不想从那张嘴里听到他不想听到的话。顾青裴已经做了选择,他却根本无法接受。
  他爸说得没错,顾青裴不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成就,而那些恰好是他全然不在意的,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他为什么会对顾青裴这样一个跟他截然相反的人动心呢?顾青裴明明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类人,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他就怎么看顾青裴都不顺眼,只想狠狠打压他,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他只想为顾青裴分忧,只想牢牢抓着这个男人,不让给任何人。
  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抹了把脸,满眼疲倦。裹紧了衣服,他走上了楼。
  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走廊里的灯却一点都不显老,特别明亮,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依然被精心维护的公寓。
  他站在那扇新换的防盗门前,僵立了很久,终于按响了门铃。
  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隔着防盗门看着他,用四川话问他找谁。
  原炀看着这个女人,眉目之间跟顾青裴极像,他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亲切,他扯着僵硬的嘴角,想笑一笑,肌肉却仿佛被冻僵了一样,没有成功,他只好道:“阿姨,我找顾青裴。”
  “哦?你是青裴的……”
  原炀刚想开口,房门被彻底打开了,顾青裴就站在他母亲身后,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原炀放在大衣兜里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他低声道:“你们家往北京邮过东西。”
  速记是他在部队里学过的相当普通的本领,跟顾青裴有关的事,他几乎全都记得。
  顾母的目光在来人脸上来回逡巡,眼神充满狐疑,“青裴,这个小伙子是谁啊,哎哟,怎么长这么高,这个子……”
  “是我的……下属。”
  “哦哦,快请进来。”顾母打开门,微笑着要把原炀让进屋。
  顾青裴却一步挡在了原炀面前,他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平静地看着原炀的眼睛,“我们出去说吧。”
  原炀眸中怒火大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顾母察觉到了俩人之间的不对劲儿,犹豫着说:“青裴,外边儿这么冷,让人家进来坐坐吧。”
  原炀眼睛死死盯着顾青裴,却同时对顾母说道:“阿姨,我不是他的下属,我是他男朋友。”
  顾青裴猛地瞪大了眼睛。
  顾母也惊讶地看着原炀,脸上有一丝尴尬,“啊,啊,这……”
  顾青裴沉下脸,“原炀,你别太过分了。”
  原炀一步跨进了屋,“我说的哪里有错吗?”
  顾青裴的父亲从屋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卷烟,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进来吧,来都来了,怎么好把人往外赶,都进来吧。”
  顾青裴脸色铁青地后退了几步,把原炀让进了屋,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着原炀的背影,心里愈发难受。
  顾母慈祥地笑了笑,“家里正要开饭呢。你说多巧,我平时做饭都有数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做多了,可能就是给你准备的,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原炀。”
  “哦,原炀,不错,挺好。”顾母上下打量了原炀一番,“长得真俊,就是看着年纪不大,你得比青裴小好几岁吧。”
  顾父咳嗽了一声,“去多拿一幅碗筷去。”
  顾母含笑着进厨房了。
  顾青裴坐到桌前,脸色很是苍白,既不看原炀,也不看自己的父亲,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白生生的米饭。
  顾父把烟掐了,看着原炀,表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唉,总得有这一天,总得有啊。”
  顾青裴轻声道:“爸,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呀?这不是你男朋友吗?我早说过,你可以带回来,我又不会把人家怎么样。”
  顾母拿着碗筷出来了,笑着摆到原炀面前,“就是,总得有这么一天,青裴呀,你要是有个稳定的伴儿,我们也能放心一些,你应该早点带这孩子回来,好歹让我们看看啊。”
  顾青裴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原炀死死盯着他,“那是怎样?”
  顾父看了看他们,一拍大腿,“哦,你们吵架了是吧。前几天说要回去工作,现在又说不工作了,我就觉得奇怪呢。”
  顾青裴不想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再多说什么,他低声道:“先吃饭吧。”
  顾母给原炀倒了杯酒,“我自己酿的米酒,喝了暖和。”
  原炀端起酒杯,看着那雾蒙蒙的白色液体,鼻间嗅到一股酿造的酒香,顾青裴的父母就跟这自酿的白酒一样朴实温和,偏偏顾青裴却把自己武装成了让人难以企及的烈酒,喝上一口烧心烧肺,却又让他欲罢不能。
  第73章
  席间顾青裴的父母一直打听着原炀的背景,几岁呀,哪里人啊,家里几口啊,做什么工作啊,虽说算不上巨细无遗,但是参照着儿子领女朋友回来的标准,该问的他们都问了。
  顾青裴一开始还想阻止,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了,索性也就不再开口,只是沉默地吃着饭,看着原炀跟自己的父母聊天。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那样。
  顾青裴看着这副画面,倍感心酸。
  吃完饭后,顾青裴趁着父母收拾碗筷的时候,终于有了和原炀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原炀还坐在桌前,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包含埋怨,“我出去了,你还会再让我进这个门吗。”
  “我父母的家,你本来就不该来。”
  “凭什么我不该来。赵媛来过吧?为什么她能来,我不能。”
  顾青裴叹了口气,“起来,我们出去说。”
  原炀额上青筋鼓动着,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种要爆炸的情绪,他僵硬地站了起来。
  顾母正好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怎么了?要走吗?”
  原炀没说话,顾青裴道:“妈,我们有些事情要谈,我过会儿回来。”
  “怎么刚吃完就走,多坐一会儿吧。”顾母不大情愿地放下果盘,把原炀看了又看,“我还有话没说呢。”
  顾青裴面无表情,口气却有些强硬,“妈,改天吧。”
  顾母失望地低下了头,“你把我给你织的毛衣套上。”
  顾青裴套上衣服和外套,领着原炀出门了。
  他本来想带原炀下去走走,可是今天天气暖和,时间又不晚,楼下到处都是人,没有合适说话的地方,他是生怕原炀发飙。
  于是他干脆把原炀带去了顶楼的天台。
  上面寒风阵阵,只有月光提供稀薄的光亮,但是空无一人。
  顾青裴裹紧了大衣,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的灯火,“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我家。”
  “你留下这种东西跑了,你觉得我会在北京等着你回去?”原炀把那张纸条扔到了顾青裴身上,气息有些不稳。
  “原炀,我在上面写的,就是我想说的。我们确实不合适,性格,经历,观念,都是天差地别,你年纪还小,早晚你会知道,凭着一时的激情,是长久不了的。”
  原炀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屁话,我原炀这辈子没对谁上过心,我就认准你了,我不准你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我把我房子卖了,我和朋友在天津合作的一个地产项目已经筹集到了资金,下个月就能启动了,我会好好工作,你说我幼稚,我会改,我都他妈改,但是你……”原炀掐着他的下巴,凶狠的眼神中透着狼狈,“你不能跟我分。别再跟我说什么合不合适的屁话,你在老子身下高潮的时候怎么没说一句不合适?你明明就喜欢我,你他妈敢承认吗?连你父母都能接受我,为什么你不能?你为什么就不能!”
  顾青裴脸色铁青,他咬牙道:“为什么?我父母都是老实纯朴的人,一辈子光明磊落,最怕被人戳脊梁骨,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你知不知道有多难?他们虽然别无选择地接受了,可这不代表他们能坦然面对所有亲戚朋友的眼光,我跟你在一起,你父母会放过我吗?会让我爸妈安宁吗?我已经不打算继续留在北京了,因为那里很快就没我的容身之处了,我在那个地方奋斗了十五年,现在什么都要放弃了,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这也没什么,我在家里找个工作,足够供养双亲,可是我只能容忍这么多了。”顾青裴颤声道:“原炀,你自己活得太优越,所以你看不到别人的难处,你觉得我放不下的那些东西都太世俗,那是因为你什么努力都不需要付出,就唾手可得,我跟你不一样,原炀,我们太不一样了。我们很早以前就该结束,应该说这段关系压根儿就不该发展下去,就到这里结束吧,咱们俩都能省心。”
  “你他妈放屁!”原炀大吼一声,双眼通红,“省心?把我踹了你就能省心了?顾青裴,你他妈真够狠的,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对你来说什么都不算?我对你哪里不好,你敢说不要就不要。”原炀死死按着顾青裴的肩膀,眼中饱含愤怒和伤心,表情扭曲,似乎恨不得扑上来咬死顾青裴。
  顾青裴低下头,跟丢了魂儿一样重复着,“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一个比他小了十一岁的、自负霸道的、我行我素的、年轻气盛的小男孩儿,做事只会横冲直撞,全凭喜恶,和他几乎没有任何共通之处,这怎么看,都不是一段良缘。这些他早该知道,却还是一味沉溺在和原炀的激情快意里无法自拔,在原炀这件事上,他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最错的,就是不该对这样一个不现实的对象动心。
  现在现实逼得他该清醒了,也该做出明智的决定了。他现在失去的,是在京城多年的积累,如果继续和原炀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要失去什么。
  他是顾青裴,他怎么能为了不切实际的感情而冲动行事呢。
  那根本不是他。
  原炀只觉得的心都被一盆接着一盆的冰水浇透了,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挫败,几乎所有他品尝过的委屈、伤心、羞愤,都是顾青裴给他的。
  只有这个男人,能让他这么狼狈。可他长这么大,偏偏只对这么一个人动心,他根本没法想象顾青裴离开他之后,跟另外一个什么人在一起,他早已经认准了顾青裴是他的。
  原炀愤怒难受到了极点,却对顾青裴无可奈何,他捏着顾青裴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眼看着顾青裴疼得脸都白了,却一声不吭,心里竟有种扭曲的快感。
  他恶狠狠地看着顾青裴,声音沙哑,“如果你不回北京,我就跟你留在这里,我他妈就是犯贱,就是喜欢你,我绝对不会跟你分开!”
  顾青裴怔愣地看着他,在原炀那样坦率而执着的目光下,他竟觉得无所适从。
  原炀永远活得比他真实,比他自我,这些东西哪怕是他年轻十岁的时候,也不会有。
  现在……
  原炀松开了他的下巴,伸手紧紧抱住了他,低声道:“我想你了,才一两天不见,我就想你,你说我怎么办?你敢留下那么张纸就跑了,我去你家看到的时候,真想弄死你……顾青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我他妈就这样了,我早警告过你,别招惹我,现在晚了,你和我都晚了。我没法和你分开,我看到你和王晋站在一起都头疼,更别提让你和别人好了,你是我原炀的人,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是。我会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你顾虑的我会消除,你看不上的我的毛病,我都会改,谁叫我他妈就是喜欢你呢。别再跟我说分开,别再说什么不合适,你要是再敢说,我不保证我还能沉得住气。”
  顾青裴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原炀,你别这么逼我。”
  “我如果不逼你,你会拔腿就走,你哪儿也别想去。”
  顾青裴看着他眼里跳动的火焰,拒绝的话就没法说出口。他了解原炀的脾气,也早明白不能跟原炀对着干,否则碰上这样不讲理的,吃亏的肯定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把话说绝了,他不知道原炀会做出什么来。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无论怎么退缩,原炀都会迈出更大的一步,紧跟在他身边。
  或许原立江说得对,只有他出国,和原炀彻底的分开,他们才能了断,但他不能出国,他怎么能离开年迈的父母跑到国外去?他本来一年就见不了他们几次,两年都不回来,根本不现实。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之地。
  原炀在逼他,原立江也在逼他,他和原炀断不了,又没法舒坦地过下去,不知道还有怎样的折磨,能比眼前的窘境更让他痛苦。
  原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炀掏出手机一看,脸色就沉了下去。
  顾青裴瞄了一眼,看到是原立江打来的,他趁机推开了原炀,转身想下楼。
  原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就把他的手腕扭到了背后,原炀扣着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推,逼得顾青裴的前胸紧紧贴近自己胸膛。原炀力气极大,顾青裴这么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竟然挣了几下都动弹不得。
  原炀一手控制着顾青裴,一手接了电话,“爸。”
  “你去哪里了?”
  俩人紧紧贴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顾青裴听得一清二楚。
  “我去哪里,你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何必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