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微微一笑,看着她温声道:“该谢的自然会谢,姑娘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着玄儿,对陆家来说,更是一份恩情。”
“都是晚辈应该做的,”千灵淡笑,怔了怔又问:“不知相爷今后有何打算?”
陆林闻言,长叹一气低声道:“这朝堂我已看够,如今的御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相信没有我的辅佐,他也能成为一代明君,我准备告老还乡了。”
“相爷能坦然看开,自然最好。”千灵点点头,嘴角微勾了一下。
陆林怔了怔,犹豫问道:“玄儿他……好些了吗?”
一提起玄色,千灵的目光突然黯淡下去,“还是那副样子,御王殿下派人送来好多珍贵药材,不过他的身子却一直不见好,晚辈打算带他去四方寻医,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伤。”
陆林听罢,默叹一气没有说话,那是他的独子,他自然比任何人都心疼。
陆家平冤之后,陆林也不是没想过让玄色认祖归宗,可认了又有什么用呢,亲人皆已不在,不过是白白让他烦忧罢了,反倒不如这般一无所知的活着。
半个月后,一辆简朴的马车不急不缓的出了城,永祀躺在里面,见怀中的小火狐一动不动,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弄疼了他一般,看的他不由启唇一笑。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不脆弱却也不强悍啊。
千灵忍不住腹诽,指指小方桌上的茶示意他喝水。
永祀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而后缓缓放下,摸着她的头缓缓道:“小狐狸,天命无常,生死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我早已看淡了,你也无需过于紧张,终归有一日,我们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千灵点点头,示意她自然是清楚这些的,可纵然天命无常,在有限的岁月中,她也想竭尽所能好好照顾他,毕竟他是原主上一世的所有念想,她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此生平安的。
马车越走越远,高大的城楼山站着两道修长的人影,一墨一白,一沉稳一纨绔。
“你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了?”
风清尧摇着扇子扭头,实在是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楚御宸神色一闪,遥遥望着那辆马车,透过车厢,他仿佛看见一只小狐狸在眨眼轻笑。
“有一个人曾经请求我帮她保住一个人的命,我想了想,只有让他们远离这机关算尽的皇城,才可一生无忧。”
风清尧听的云里雾里,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抿抿唇,甚是无趣的走下城楼。
千灵就这么带着玄色四处求医,不过在求医路上,玄色却一直在宣传佛道,似乎对生死一事当真彻底看淡。
她一直没有在他面前现出人形,也永远不知道,她生生念念的玄色,早已变成他人。
某日,两人途径一座民风淳朴的小镇上,讲完佛道后,一红衣女子缓缓上前看着永祀问:“大师,小女子不日便要嫁人,可我并不爱他,大师可有法子为小女化解了这段姻缘?”
永祀合掌一笑,“施主,姻缘乃是命中注定,你不爱他,可他若爱你,未免不是幸事一桩。”
“可是我……”
“施主,不如小僧同你讲个故事如何?”
女子怔了一下,而后轻轻点头。
永祀淡笑,将先前向千灵讲过的故事又跟那女子讲了一遍,末了温声道:“若求安忧,还望施主惜取眼前人。”
女子蓦然一顿,定定看着他笑了,“大师说的这般诚挚,可曾爱过人?”
永祀颔首,“自然是爱过。”
女子愣了,“如此岂不是破了戒?大师不怕被佛祖惩罚吗?”
“情在我心中,不逾矩,便没有破戒,佛祖慈悲为怀,想来是惩戒小僧的,即便真的动了怒,我也会让他知道,我这一生可以不要佛祖,却不能没有她。”
他合掌淡淡说着,潋滟目光中覆满柔情,宠溺的看着不远处正同几个小孩子戏耍的小狐狸。
红衣女子顿时默然,半晌朝永祀屈身行礼,“多谢大师解惑,小女子受教了。”
“施主,情深不寿,得放下时且放下。”
永祀在她转身时幽幽说了一句,似在告诉他,又像是告诫自己。
微一抬眸,那小狐狸已经同孩子们摇手告别,嘴角噙着笑朝自己跑了过来。
永祀微微一笑,摸摸它的头温声道:“玩高兴了?”
千灵眯眼连连点头。
“那便走吧,下一程还有很远。”
永祀缓缓起身,拿起地上的行礼放到车上,抱着她一同坐进马车中。
千灵就这么以狐狸之身,跟着他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任务结束。
永祀等这具肉身圆寂,回去之后,受到了师父的刑罚。
幽暗潮湿的地牢中,挂满倒刺的长鞭一鞭鞭抽打在他身上,额上青筋不断暴起,他握紧了双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你可知错?”
永笙坐在一把龙头椅上,一脸沉怒的瞪着他。
永祀咬牙轻笑,“师父明察,弟子不知何错之有。”
“呵,不知?真是冥顽不灵。”
永笙冷笑,暗暗摆了一个手势,那执鞭人抽打的力道愈发重了起来。
永祀跪在地上,只觉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好像从体内抽离了,背上猛然被一鞭子彻底抽痛,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冒着满头冷汗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