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鄙夷的看他一眼,蓦地想起什么,旋即从药篓里拿出几株草药递给老太太。
“大娘,方才我听见屋内有人咳嗽,这是我在山上新采的枇杷根,您熬成药水让病人喝下,一日三次,过段时间,那咳疾便会好上大半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刚刚都给过我们银子了。”大娘一时愣住,拘谨着没有接过。
“您就收下吧,几株药草而已。”千灵轻声一笑,将枇杷根强行塞进老太太怀中便转身离开了。
老太太捧着药草,抬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千灵,默叹一气,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而千灵却并不有走出这片村庄,在附近转了一圈后又悄悄回到了茅屋前,她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面饶有耐心的等着,果然,不出一刻,唐易生满面春风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挑挑眉,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到了小镇上,热闹的集市车水马龙,满目都是鳞次栉比的商品,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她静静在一旁走着,见唐易生时不时的眯起眼睛故作不经意的向街旁的年轻女子瞥去,心里对他愈发鄙夷。
“公子,来嘛,上来坐坐啊。”
二楼的雅间上,有衣着艳丽的女子摇着手上的纱绢媚声吟叫,直听得人春心荡漾,千灵明显看见唐易生的脚步顿了一下,过了许久又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看来,他还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千灵抿唇暗忖,水目一阖,跟着他到了一家米铺。
“赵掌柜,给我来三斤糙米。”
唐易生站在柜台前叫了一声,正在算账的掌柜的头也不抬的转过身拎出一袋米递给他。
“三斤。”
唐易生对赵掌柜眼中的轻蔑视若不见,打开米袋看了一眼,皱眉问:“怎么比上次买的又差了,赵掌柜,我家里还有两位高堂在,他们年老体弱,咬不动这种米,你看能不能给我换一些好点儿的?”
“要好的是吧?”赵掌柜看他一眼,径直伸出右手,满口不屑道,“十文钱。”
“你,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三斤糙米你要我十文?”
唐易生瞠目瞪他,紧紧攥着袖子不松手。
赵掌柜挑挑眉,嗤声笑道:“唐秀才,你也不是第一天来我这儿买米了,先前我看你家穷困,每次还好心多送你半斤米,今天是你跟我说要好一点儿的,那好点儿的米它就值这个价,没钱啊?没钱你就继续吃糙米。”
“你!”唐易生面色一沉,凛凛神,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好,你要钱是吧?”
他握了握双拳,将千灵先前给的那颗碎银子拿出来,犹豫一瞬扔到柜台上,看着赵掌柜说:“这是一两,给我换成三斤白米。”
赵掌柜拿起银子看了一眼,眸光一闪,语中犹疑道:“你一个穷秀才哪儿来这么多钱,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我堂堂一介书生,岂会做那等不耻之事,废话少说,钱已经给你了,还不快拿东西。”
唐易生冷哼一声,虽然心疼那一两银子,可是能扬眉吐气一把,倒也值了。
赵掌柜是商人,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虽然不知道唐易生从哪儿得来了这么多钱,可借这穷书生十个豹子胆,谅他也不敢真的去偷钱,当下也不再怀疑,转身拿了三斤好米放到柜台上。
唐易生看着那袋子里白花花的大米,不知比他往日吃的好上多少,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唇,抱上米便往外走。
千灵连忙闪身躲到一根木柱子后面,见他已走出十米,右手一点,拿在赵掌柜手里的银子便又变回了石头。
“哎,怎么回事?”赵掌柜刚准备把钱记账,低头一看,手上居然拿着一块破石头,整个人不禁傻眼了。
“掌柜的,这该不会是那穷书生变的戏法吧?那天桥底下的杂耍班子不都会变这个,说不定他跟着人家偷学了几招,我就说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钱,竟然敢拿着一块石头充数。”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见状,握握拳,一脸的愤恨。
赵掌柜闻言,深目一阖,将石头随手扔到柜台上走出来,面上带着浓重的怒意,“好个穷秀才,先前我念及他家贫困,好心多送半斤米,他真当我一心向善不成,今天竟然敢拿块破石头来糊弄我,带上人跟我走,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我这面子往哪儿放!”
“是!”店小二高应一声,磨牙霍霍的跑到后院叫了几个莽汉出来,那些人平日里都是搬运米粮的山村野夫,力气大的很,下手更是没个轻重,就唐易生那副瘦身子板,定让他一拳都受不住。
千灵站在米铺门口冷眼看着一群人直奔唐易生离开的方向而去,秀眉一凛,也跟了上去。
只是等她赶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打起来了,不过倒是还赶得上看好戏。
唐易生浑身带伤的趴在地上,嘴角的血不住往下流,两颗碎牙孤零零的躺在他右手边,一只眼睛已经被打肿了,路人指指点点的围了一圈,皆没有一个上去劝架的。
赵掌柜站在一旁看着唐易生吹胡子瞪眼,指着他怒道:“快拿钱!不然我就把你送交官府。”
唐易生面色一变,一脸惊惧道:“我刚刚买米时已经把银子给过你了,如今你不由分说的便让人把我打了一顿,还问我要钱,赵掌柜,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
“呵,良心?”赵掌柜深目一眯,将那块碎石扔到他手边,冷哼一声笑道:“你拿一块破石头去我那儿买米,真当我傻吗?一块石头换了三斤好米,穷秀才,你这买卖做的可真值啊。”
唐易生低头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破石,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转瞬即逝,心里自是没有相信他的话。这赵掌柜为商一向奸诈,先前一直都是拿卖不出去的糙米卖给他,想不到这会儿又倒打一耙,哼,定是这人先将那一两银子私吞了,然后又拿一块破石头来讹他。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窃窃私语的路人,儒目一凛,堪堪趴在地上满口委屈道:
“乡亲们,这赵掌柜如今说我拿了一块石头糊弄他,试问我一介书生,哪会什么点石成银的本事,易生虽贫,可骨气还是在的,这一两银子本是今日一位受家母恩惠的采药女所留。不想才过去片刻,那银子到了赵掌柜手上竟会变成石头,他不但带人打伤我,还强加污蔑之词,可怜家中尚有腿脚不便的老父老母在,若是被他们看到易生今日受了这般奇耻大辱,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还请各位乡亲都来给易生评评理。”
隐没在人群中的千灵听见唐易生的话,唇角一勾,不禁凉凉笑了一声。
这人面兽心的家伙还真是能混淆视听,三两句就把责任推到了赵掌柜身上,依着这二人平日在外人面前的品行,只怕这赵掌柜是注定要吃一个哑巴亏了。
果然,不等她想完,旁边已有人启声附和了。
“我看啊,这唐秀才说的是实情,他可是个大孝子啊,哪会做那种事,定然是赵掌柜见人家身上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一时见钱眼开,想了个法子打算再趁机讹他一把罢了。”
说话的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地痞陈四,一双鼠目贼溜溜的盯着赵掌柜。
周围人虽素来对这陈四不耻,但又深觉他这话说的在理,谁不知道赵掌柜一向市侩,卖米的时候从来都是缺斤少两的,要不是这镇上仅他一家开米铺,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陈四说的不错,赵掌柜,该不会是你故意整了一出戏要欺负人家唐秀才吧。”
“就是,谁不知道你平日里那副奸商样,哼,连大孝子都欺负,真是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