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儿终于深身临其境,明白那些明星被粉丝包围是怎样甜蜜而无奈的感觉了。
丐儿觉得,他们的热情如再不退却,自己就要被闷死、踩死了。
被隔离的南宫峙礼,临危受命,担起了“护驾”的角色。
一声低沉却极具震撼穿透的男音,阴魅磁性响起:“再不冷静,我就开炮了!”
空旷的寨子,竟听不出那声音来自于哪个方向。众人惊疑不定:“保护寨主!”
一声未平,只听“咙”的一声炮响,南宫峙礼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手腕那么粗、大拇指长短的炮,点燃扔在远处,炸裂开来,红红纸屑崩了个四方散。
骤然静了。众人僵惧,不知所措。
丐儿趁机,扯着嫣智姑娘、徐战淳,从人群里拱了出来。
半晌,不知谁叫好道:“寨主归来,是该放鞭炮庆祝喽!”
“对!对!”没过一会儿,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如雷震响。
“快,管事的,给寨主收拾一间上好的住房!”有人道。
老学鸠拍拉着那个管事的:“寨主当年住的那间,重新盖了,粉砌了一个遍,一直给寨主留着呢。你把库房里的那张紫檀木架子床、还有最好的芙蓉烟萝锦缎薄被,取出来给寨主布置床铺。寨主一路赶来,太累,一会儿先让寨主休息下。”
“你们寨主远道归来,确实稀罕。”南宫峙礼指着徐战淳道:“可我两个护驾有功,一路劳顿,总不能睡在屋檐底下吧!”
“那是!那是!寨主那间寝房,扩大了两倍不止,里面还有东西两个暖阁作为套间用屏风隔开了。”老学鸠哈哈大笑道:“大当家的……哦,也就是嫣智姑娘的隔壁,还有一间上好寝房,也可住人。”
南宫峙礼徐徐道:“那我住在暖阁,徐兄弟住到大当家的毗邻吧。”
嫣智姑娘淡淡接话道:“我隔壁那间房不小,够你们两个住。我和寨主住在一起就行。”
“这……两个大男人住一起……传出去不好吧?”老学鸠皱眉忖思道。
“难道一男一女毗邻而住,就没闲话吗?”嫣智姑娘冷冷道。
老学鸠想了一阵儿,道:“他们两个是跟着寨主来的,住得太远不好……太近了,比如说同居一室也不好……”
老眼一亮,老学鸠欢喜道:“既然大当家的说要和寨主住在一起,那最好不过了!他俩就分别住在东西暖阁里!寨主的寝房是最舒适的,就是做配衬的两间暖阁也比别处开阔温馨,这样总不算亏待了两位贵客吧?”
南宫峙礼当即谢道:“甚好。二当家劳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学鸠连声道。
丐儿握住嫣智姑娘凉凉的手,对她温柔的笑,只说了两个字:“面对。”
嫣智姑娘“嗯”了一声,低低不解问道:“他怎么随你来了?”
“我们到这边说。”丐儿拽着嫣智到了僻静的账房中,对她讲了在善缘寺的事儿:“徐公子一直守在湘竹林,说等你回去了给你道歉。是我劝说他不要那般的等待。”
嫣智道:“师太、长老圆寂,我听说了。善缘寺离这儿不过几百里,那样大的事儿,怎可能传不到我耳朵里。只是我赶回去已来不及,再说我是触犯寺规之人,不好为师太和长老送行……”
“郁妙属于应得报应……但是现在看着,着实让人可怜。”丐儿道:“其实崇静师太走得相当遗憾,宇泰说要和理芙商量新寺规,去掉崇静师太有意自我禁锢、自苦的那部分条条框框。”
“不关我的事了。”嫣智淡淡道。
“不,重振善缘寺,非你不能也。”丐儿道:“善缘寺日后会有大量的银财来源,你在水浒仙寨当家这么久,是最合适的掌管者。何况善缘寺的尼姑院掌门之位一直为你悬虚着,那也是崇静师太的心愿。”
嫣智叹气:“佛门人心,若不淳朴,当真还不如寨中好。”
“你可以整顿啊。门庭是需要清肃,才形成好风气的。”丐儿坦言。
“那……水浒仙寨怎么办?各种进出口的财务,一时找不出放心的人来接手。”
丐儿笑道:“没说让你回善缘寺住着啊。”
嫣智不懂其意,清澈美目一片疑惑。
丐儿神神叨叨,对嫣智耳语道:“我自建立水浒仙寨以来,几乎未在寨里住过,他们不是还把我当做寨主吗?寨里事务繁多,你心细又麻利,离不开你。而善缘寺的财产来源多是些香客的碎银子,不必究其来源,就算有大家户恩施,也都记在功德簿上,没有那么多的名目。你大可以挂着善缘寺掌门的衔位,培植一个理财的好帮手,你只消每月回去一次,听他给你汇报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做水浒仙寨大当家,并且兼做善缘寺的掌门?”嫣智摇头道:“一心不能二用,这样更不能服众了。”
丐儿不以为然道:“那掌门之位一直为你空置着,就能服众?越是那些精神信仰之地,掌门越要神秘,一年半载都不露一回面,反而带动香火游客。”
“我怕忙不过来。”嫣智还是犹豫。
“你只需培育出几个得力的,根本就不用你怎么操心。”丐儿道:“一两个月悄悄去善缘寺一次就可以了。但路上未必安全,我打算给你物色几个忠实保镖。”
嫣智哭笑不得:“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已盘算好了?”
丐儿抱着双臂道:“这个你别管。你只说怎样吧?”
“你安排吧。”嫣智决定把这些撒手给丐儿。
丐儿道:“你听我说……寺规重整之后,宇泰是和尚院的掌门,理芙是尼姑院的代理掌门,你是善缘寺总掌门。再提拔一个徐战淳,做湘竹林掌门!”
“他?”嫣智站起来道:“守护湘竹林是他自愿的,那儿的风景好,补偿他也绰绰有余了!为什么还要抬举他做掌门?”
“东、西、后院,三足鼎立,最为稳定。而你统筹大局,做一个神秘逍遥的总掌门。”丐儿笑道:“不仅如此,你的姻缘佛学造诣无疑是出神入化的,宇泰、理芙如果加以钻研,也能成就气候,你只需在最重要的日子出现就行了。”
嫣智沉思不语。
丐儿又笑:“不仅如此,我很看好如今的徐战淳,还有更重要的职务给他……”
嫣智沉静看着丐儿,目光灼灼。她在等丐儿给她个解释。
丐儿最欣赏嫣智这样的性子。于是笑吟吟道:“徐战淳在大户人家长大,从小对各种庶务、中馈,比如理财、置办产业之类,耳濡目染,上道也快一些。趁在水浒仙寨这些日子,你不如放弃了个人恩怨,在这方面对他加以栽培,将来可省你很多事!”
嫣智缓缓道:“你原来是想让他打理善缘寺的香火银钱!”
“只说事实,你觉得他不能胜任吗?”丐儿反问:“我看是你这么多年,还没真正打开心结,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嫣智冷冷道:“人的一生,都是要为自己造的孽赎罪的。”
“赎罪,也得有机会吧?”丐儿道:“你好好想想吧。”
又静了许久,老学鸠过来喊她们二人道:“寨主,大当家,厨房准备了酒席,一起过去吧。”
丐儿、嫣智走了出去。
这次宴席,比之离开京城时绣姑姐姐置办的四人宴,是完全不同的氛围。那一次是别有诡谲心思的,这一次则是畅快海饮的。全猪全羊,鸡鸭鱼鳖,野珍野味,都上了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恍然回到了丐儿带弟兄们初战告捷那一天。
吃罢,老学鸠等人来给丐儿说了这些年的大致情况,还连连赞丐儿识人善任、嫣智姑娘治寨有方。
丐儿却在心中叹息,嫣智姑娘没有一身武艺,实在太可惜了。
不说护身了,作为一代掌门、水浒仙寨的大当家,人人都会两把刷子,这是很重要的。
但现在学武,为时已晚了。
不能独步江湖,那学个花拳绣腿也不错。
老学鸠把话说完时,丐儿笑道:“大当家、二当家,我脑海中突然蹦出个灵光主意来。你说,我重金请几个好手,来教寨中的兄弟姐妹们舞棒弄枪、强身健体怎样?人人都要学,包括嫣智姑娘,也包括我!”
老学鸠愣了半天,觉得有趣儿,连声激动道:“好!我活了大半辈子,一直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没想到有一日能扭转这形象,说不定我有那天赋,精进神速,成一代文武双全之豪杰呢!”
嫣智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自有用得上的时候。”丐儿一边让老学鸠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兄弟姐妹们,一边笑着对嫣智道:“我这灵感,还是因你而起呢。我看你是个练武的材料,不会几套拳法太可惜了。”
“难道你想让我打打杀杀、以武服众吗?”嫣智道。
“那就看你自己了。”丐儿笑道:“听我的没错,水浒仙寨和善缘寺发展壮大,每个成员有武傍身总是好的。我也没让你做女汉子啊,你可以身怀绝技而深藏不露嘛,我倒希望你一辈子没有用上武的地方呢。”
时间紧迫,找教练这件事,就交给南宫峙礼去办了。
丐儿早集合水浒仙寨所有成员,暂时对外封锁消息,不要说寨主回来了。丐儿没有太多功夫应对别的。
南宫峙礼不到两日,就请来了四个拳脚功夫扎实的教练。并且都不是当地的。
教完之后,拿钱走人。绝不滞留,透出半句风声。
丐儿不想让人知道丐帮集众学武的事。万一被有心之人扣上“谋反”的帽子,就不好办了。最好把训练的事掩过去。
所以,南宫峙礼的安排甚是缜密。
接下来,寨中上下白天习武,拳法、棍法全套学来。嫣智姑娘大约是天分好,加上从小在碧云山爬上爬下,化斋、做法事等,练就了一身好体魄,学得分外到位。柔韧、张力,一招一式,都能发挥出四两拨千斤的威势。
丐儿甚慰。
想起在神珠殿对绣姑姐姐提过的“丐氏减肥体操”,心机一动。结合前世练的瑜伽、在电视上看到的打狗棒招式,以及现在所学的拳、棒、腾、转,丐儿弄出了一套千变万化、诡谲莫测的“打狗棒法”。拿一根上好的青玉棒,挥动起来,煞是好看,然而不小心就被招呼到了身上,水浒仙寨每一个人都尝到了这棒打在身上筋骨疼痛的滋味。
“打咱们的人,只用了一成功夫;当外人可是要用上十成十的功夫,打得他们如丧家犬!”
群丐振奋。
丐儿把这套打狗棒法悉数传给了嫣智。嫣智使将出来,竟有超越丐儿之势。
丐儿崇拜地看着她索要签名:“生来的习武者,就是与众不同!”
更可喜的是,通过相处,嫣智姑娘有时也对徐战淳说上几句话,徐战淳激动局促得像个孩子。慢慢地,嫣智着手教徐战淳如何打理财务、盘算物资,徐战淳入门得很快。
丐儿捡个时机,把那天与嫣智说的话,即任徐战淳为善缘寺理财兼湘竹林掌门一事,告诉了徐战淳。
徐战淳坚定道:“只要是帮助嫣智姑娘分担的,徐某万死不辞。”
至于过了大半个月,善缘寺派人捎来信,说新的寺规已出台,清河镇“李记坎平鞋店”送来了一笔银子提前积善德表诚意。这就是后话了。
第三〇四章阴谋四管齐下
水浒仙寨把练习打狗棒法的使命进行得如火如荼,转瞬到了月底。算算日子,差不多该是赵迁带兵打仗出发的时候了。等军队行至相约的集合之地,即与烟岚城距离三百余里的武行山月如弯津渡口,保守估计也要半个多月,如果没有见到丐儿,大军还会就地驻扎等待上一两日。也就是意味着,丐儿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安置寨中事务。
丐儿知道,她出来这么久,想瞒住宫中那些密切关注她动向的人,是不可能的。
虽然赵迁每日装作像往常那样去神珠殿,但也不过是守着一座空落落的大殿而已。嵘儿整天在张帙莳那儿启蒙,赵迁能见到他的时候少之又少,再加上赵迁素与张帙莳有积怨,说不上几句话,更不能贸然去打扰,远远看着聊以慰藉罢了。
兼之临行在即,军中各种都要筹备,赵迁往神珠殿的次数就越发少了。
事实上,在丐儿离开神珠殿的第三天,就有人怀疑她不在宫中了。倒不是因为泄密什么的,而是一种直觉。
丐儿在宫里的时候,虽不与人交涉,但暗自是有一种气场的。
她走了,那股气场便无形弱下来。敏感的人,自会体味的到。
头些天,碍于太子防守得严,皇上又下了口谕:有谁耽误了皇太孙启蒙的大事,轻则削除位份,贬入冷宫;重则性命堪忧,不用朕亲自动手。
最后一句话含义颇深远,包含了数层意思。联想到皇太孙惊人的禀赋,没人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是以,神珠殿除了皇上、皇后偶尔去一趟,连柳淑妃、太子妃都不得擅入。
到丐儿离宫第十天,素蔻公主去了一趟太子府,与皇嫂说一些体己话。言谈中就确信了丐儿离开了京城。
素蔻公主道:“那乞丐在宫里的时候,她那位好姐妹,也就是在宰相府做乳娘的绣姑,整天牵肠挂肚、心神不宁的。但最近除了回一趟坎平鞋庄,却把精力都放在了祉儿身上,好像大释了一口气,一块堵在胸中的土垒击碎了似的。”
太子妃忖思道:“她出宫做什么呢?她的孩子那么小,她能放心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