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怀上了难产怎么办?”
“你不是说你的体质不适合受孕吗?”赵迁的手掌轻轻地游走:“先且不说怀孕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儿,就算是怀孕了,你现在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正常的生育也不会太痛苦吧。”
丐儿被他压着,艰难地摇头道:“我不想再有怀孕的可能。”
“为什么?”赵迁眼中镀上一层阴黯:“就因为你那些牵强的理由?”
丐儿嗯了一声。
赵迁费了很大劲忍住想要强横的冲动,伤感道:“我与父皇有过约定,不管你的身份,一定要准许你健康生下这个孩子,我在你生完孩子满月后就去征战,一为历练,二为履行承诺。父皇在满月宴上看到嵘儿,打心底喜欢,就特意宽限我两个月,也就是六月初我就该打仗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算来算去,你我的相聚日就只有五月这一个月了,时光太匆匆,我想把握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享受这短暂的贪欢。”
丐儿心里一惊,颤声道:“你月末就要去打仗了?”
赵迁侧翻一下,从她身上下来,改用手臂环着了她的腰:“是啊。”
丐儿怔怔出神了好久。
赵迁眼含希冀地望着她,问:“你是不是不舍得我出去?你会不会想我?”
丐儿笑道:“想你的人那么多,不少我一个。”
赵迁固执道:“那你想还是不想?别人想不想无所谓,我只想能多你一个。”
丐儿笑道:“贪心不足。”
赵迁把她抱得紧了一些:“我放心不下你、舍不得你。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整天在内闱厮混着。”
丐儿瞟他一眼道:“太子是在说我夺去了你的志向吗?”
太子愕然:“你怎么把过错拦到了你身上?”
丐儿没好气道:“除了神珠殿,你哪有整天在内闱厮混?”
“……”赵迁低低道:“没有你之前,我也整天在胭脂花粉丛中流连,不务正业。有了你之后,我改掉了风流的性子,却成了个情种,整天被你勾了魂似的,恨不得日夜与你黏糊在一处。你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生的毛病,自作的风流孽。”丐儿冷冷哼了一声。
“你这是在嫌弃我,还是在吃醋?”赵迁道。
丐儿道:“你也快上战场了,该准备的,衣服、食物、用具,都需要一一备齐了,省得到时候乱了套。”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赵迁欣喜地揉着她的头发道:“那你陪我一起去打仗好不好?有你在身边,我肯定会战无不胜!”
丐儿噗道:“你不怕我拖你的马后腿?万一我被敌人挟持住,做了人质怎么办?”
赵迁笑道:“你放心。打仗时你藏在军营驻扎地、打完仗我能看到你就行了。”
“那怎么允许女子随行呢?你怎么带我去?”丐儿闪烁着眼睛道:“让我女扮男装,还是混在军妓里面?”
赵迁顿时气恼道:“当然是女扮男装!军中的男子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混在军妓里面,你还有活路没!”
丐儿想起以前逃跑时,和西门老少将军同住在军营那么久,也没见那些士兵们如何欲望如火的。大概是西门老少将军以身作则、终身没碰女人的缘故吧。
看来,领兵打仗的统帅,最好是他们这样的。
至于太子,就不敢恭维了。
如果丐儿不去监督着他,战场寂寞,高度的戒备与压力无处释放,万一掳着了良家女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太子带领的这一批将士必定淫贼生祸。
赵迁看她忽而含笑、忽而激愤,好奇道:“在想什么呢?我说得不对吗?”
丐儿心头一跳道:“这次与夜漠王朝交战,有多大的胜算?谁做主帅,谁做副帅?西门少将军会去吗?”
赵迁颇意外地“咦”了一声:“又不让你上前线,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丐儿撅嘴道:“了解一下情况,我心里好有个定数啊。万一敌我悬殊,你们吃了败仗我被抢走了怎么办?”
行军之前,本是最忌讳“败仗”二字的。但赵迁只当丐儿是撒娇,不以为意道:“夜漠在我边境扰乱已久,且呈壮大之势,估计会是一场持久的厮拼之战。夜漠军力与我方应该相当,就算出了意外,保存实力要紧,我也会带着你和弟兄们全身而退。凭着我朝地势易守难攻的天险,夜漠想攻下一座山头都没那么容易!”
“可是,一旦攻下了一座山,就势如破竹了啊。”丐儿往坏处说。
赵迁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这脑瓜里,净想些坏的。在我跟前问问也就行了,若是被父皇听了去,定会扒了你的皮!”
丐儿嘻嘻笑道:“我不是为了多知道些情况吗。”
“好吧。”赵迁叹道:“胜算是有的,但把夜漠打退就不错了。父皇想历练我,让我威望三军,主帅自然是由我来担任,副帅就暂时不知了。至于西门少将军……西门老将军死之后,父皇怕西门少将军有心结,不能再重用他。”
丐儿心里冷笑。有心结的该是赵渊吧。西门老将军死之前,他对人家父子俩就有心结了!
西门少将军不出征,这仗就有打头了。
丐儿隐隐觉得不好。西门少将军若是能挂帅印,胜算就更大些——但不说赵渊有忌讳,恐连赵迁也不会同意。
那就必须为西门少将军挣到副帅的位置!
不然,若是孤竹王朝节节败退,这仗打着还有什么看的?
丐儿心思既定,问赵迁道:“西门少将军现在在哪儿?在西北边境还是在家?”
“边境动荡不安,父皇暂时还离不开他。”赵迁道:“父皇给他了三千精兵,让他打游击。”
“什么是打游击?”丐儿不解道。
“就是今儿个听到这儿有匪寇作乱,就到这儿打;明儿个听到那儿有蛮夷自扰生事,就到那儿打。”
丐儿听得心凉。赵渊何其狡猾,明知西门默义有能力,却心生防备,可又不忍闲置了一人才,就想出了这样压榨的方法。打游击是最辛苦的,却又有效避免了西门默义手握重兵。
丐儿在心中诽谤着,幸好西门少将军内心有着深重的忠君理念,若是换做是她,皇帝你既这般疑我,我何必任你唤来调去的为你卖力呢?还不如每去一处征服一批,在各地建立像水浒仙寨那样的根据地,等到边境都被根据地占领了,西门默义振臂一呼,吓一吓老皇帝,该多有趣!
丐儿这样想着,更加坚定了让西门少将军挂副帅的念头。
这样,打仗就变得有趣多了,才不枉出去走一遭。丐儿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赵迁道。
丐儿的忧心浮在了言表:“我觉得,这次还是让西门少将军挂副帅为好。”
“怎么说?”赵迁直视她。
丐儿理一下思路,缓缓道来了:“从你的方面说,太子以前没有带千军万马的经验,这次作战至关重要,出不得任何的疏忽大意,而西门少将军自小血拼沙场,打过的仗比很多人走过的路都多,有他在旁,胜算的把握更大些。只有打赢,太子才能立下威望。”
赵迁摇头道:“那若打赢了,士兵百姓们还会把功劳记在他头上。我如何立得了威信?”
丐儿道:“你是主帅,他是副帅,论功劳自是你的更大些。”
赵迁更不同意了:“说得好听了是这样。说得难听了,西门少将军早就赢得了大批的人心,他们心下那杆秤都偏向着西门少将军。这次打仗,我必须与他撇清了干系。”
话已至此,丐儿知道再劝无益。
都没再说什么。赵迁、丐儿静默而躺,到了翌日清晨都未合眼。
赵迁走后,丐儿愁眉苦脸。南宫峙礼问她怎了,丐儿提防地看了南宫峙礼一眼,把与太子的对话拣主要的告诉了他。南宫峙礼笑道:“多大点事儿!太子想争人心,还想在伊人跟前捞面子,你是无法劝他的。如果你怕太子打不赢,我可以给西门少将军递个信儿。”
“你?”丐儿惊道:“递什么信?”
南宫峙礼不紧不慢道:“我就把情况如实的对他分析。让他领着五千精兵,在距离太子与夜漠交战不太远的地方驻扎。如果太子落败,就让西门少将军突发其兵、从天而降,攻夜漠个措手不及。”
“西门少将军,他会听你的?”丐儿忽想起了西门少将军与南宫峙礼是兄弟的事儿,笑道:“就算你把印记给他看了,并说出他的身世,毕竟那么多年失散,总得相处一段才能信任亲近。他不会贸然听信于你的。”
“我不行,那么你呢?”南宫峙礼踱着步悠然道:“我伪装夜漠士兵把你劫走,给西门少将军捎信,说如果想见昔年八月河畔相救的那位女子,就必须从夜漠人手里夺回来。我相信他会听信于我的。”
丐儿嗔目而视,怒道:“你不要暴露我!我去是为了看战况!”
“我给你增添些热闹,还不行吗?”南宫峙礼笑道。
丐儿气结。
顿了半晌,丐儿哼道:“本丐妃命你给我呆在神珠殿保护皇太孙,不得出去半步。”
“皇太孙几乎时时在张武师那儿,不会出问题的。”南宫峙礼斜斜看着她,散漫道:“有太子的帮衬,我相信你能混出宫,女扮男装随众出征。但瞒过了初一瞒不过十五,你还是想想如何向宫人解释太子丐妃不在神珠殿的原因吧。”
“额……”丐儿头疼了:“我就说想绣姑姐姐了,请假去坎平鞋庄居住数个月。”
“你是皇太孙的生母,你以为你能扔下皇太孙,在外居住那么久吗?”南宫峙礼道:“宫内外盯着你的人那么多,你以为不会有人怀疑你不在坎平鞋庄而暗查此事吗?”
丐儿急道:“那总不能让我向皇上请旨,说要陪太子一起出征打仗吧?赵渊会不会认为我在胡闹,禁了我的足?”
“这个,就无法猜测了。也看你自己的了。”南宫峙礼掸一掸袖口的褶子,事不关己道。
“总有办法的。”丐儿想了想,大笑道:“我这个太子丐妃从神珠殿溜出去数月,想要瞒过众人不容易,你这个神医也没那么容易吧?”
南宫峙礼道:“伺候你生下了皇太孙、你的身子也恢复了,我是该请辞出宫的时候了。太子眼中,我本是浪迹江湖不见首尾的神秘医者,想来他也不会为难我。至于其他人,我静静地走了,也许再也不回来,就不用逐一请辞吧。”
丐儿一愣:“你要走了?”
“我属于这里吗?”南宫峙礼轻轻反问道。
“可是……可是……”丐儿道:“你在神珠殿住了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格局。你突然走了……”
“这不是你也要走吗?”南宫峙礼道:“算是以此来过渡吧。再说,我只是离开了宫中,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只怕到时候你不胜其扰呢。”
“你该忙你的大事了吧?”丐儿安静朝着他笑道:“我还真习惯了与你这样静好、无风无浪的朝夕相处。”
悲与喜,在南宫峙礼的眼中如光影般陆离流转。他启齿笑了,魅惑如初见。
丐儿骂道:“又使用美男计!神经!”
南宫峙礼桃花眼微翘道:“你都是人母了,美男计还对你一如既往的有效吗?”
丐儿闷闷不语。
南宫峙礼道:“你放心。”
“我放心什么?”丐儿失落道:“也许再回来,这里已物是人非了吧。”
第三〇〇章临行部署
自从那晚赵迁兴致忽起说要带着丐儿出征,丐儿的心就如风吹皱的湖面,晃动不止起来。但到了第三天,赵迁就反悔了,又说让丐儿老老实实呆在神珠殿,照顾嵘儿,要他们母子好生等待着他凯旋归来。
艰苦受孕,怀胎十月,再加坐月子,这一年多丐儿几乎没出这片湖半步。照她以往的性子,能禁锢这么久,要么是无奈的奇迹,要么是非人的煎熬,要么是随遇而安的豁达。
而前两种,无疑占了主要。
所以,丐儿坚定了“抛”下儿子去闯荡游玩的一颗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赵迁无论怎么劝她,她就不听。赵迁说我走之前不会带你,丐儿就眨巴着眼睛道,你以为凭我的能耐和智慧,自己单枪匹马出不了皇宫吗?找不到军队吗?就算你多派几个人看着我,但如果有人知道我迫切想出宫,只怕非常乐意帮我,盼我永不要回来才好呢。
赵迁傻掉,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成心让我走得不安稳对吗?”
“那就带上我啊。”丐儿与他和着稀泥。
赵迁道:“那你说一说,你出宫这么久,该怎么向父皇、母后隐藏这件事。”
“我总不能说要带上你打仗吧,”赵迁道:“万一没能打赢,朝中大臣还有天下百姓,岂不把主要的过错堆到你一个人身上了?说我昏庸不堪大任,说你祸水扰乱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