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掬尘的思绪却不在那些册子里。案头册子是几处大庄子一些必须由她处理的事务,它里事五花八门,但都向她指引出如今大齐一个大势。世家在站队,百官在站队。而她顾家自然也是要站队的。当时之势,长久之势,便是她顾家将要站的队了。
以当下来说,虽然步拂花是她的朋友,就算步拂花对她挺好。然而关系到顾家长久的生存,这些都不是一个家族当家人要考虑的。顾家族长所要站的队首先要考虑的便是家族的存亡。如何在不断变换的大势中让顾家长久生存的法门,只要力量。只要合适的足够的力量才能让顾家长久的生存。所谓靠天靠地终就还是要靠自己。
前世满族被灭的经历,让顾掬尘觉得将自己和全族人的命令全部系在他人手上,顾掬尘是决不允许的。无论如何,命远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最好。
这几年,她所思所谋都是在为顾家谋路。她为顾家打造的第一条路便是遍及大齐、西凉、北漠的商路。这是顾家持续发展的物质保障。另一条路却是在地下,那便是齐圣祖发掘的那些地下道路。这是一条暗路,也是狼卫能神出鬼没的根本。这些都是顾家核心,将来也只能持掌在顾家嫡系的手中。而如何持掌的细则只能由她亲自制定。一些外围的东西,她或许还可能交给陈柬、叶策他们,但其核心事件的处理,她就必须亲自处理。哎,她叹了口气,她只要将一些规则制定完全,她应该会轻松很多的。一套简洁,办事效率高的处事流程,顾掬尘一步步细细打磨着。
顾掬尘将要打造的顾家最好给世人的印象只是个中等家族便罢了。鼎盛至极,又能长久生存的世家定然是有所依仗的。而她现在也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毕意一级世家引来的嫉恨目光太多。而无论哪一个朝廷处于中等水平的家族一般都是较为稳固的家族。他们上接统治阶级,下又与普通百姓关系融洽。它财力不招人眼,又有一些自保之力,能得以福祚绵长机会更多。当然最好的是能让一个家族表面上看来是个不起眼的中等家族,其实力却远超一级世家了。
当然无论是哪种情况,一个家族能传承久远关键在于持掌家族掌舵人的能力。她为顾家定下了一些家规。如果顾氏子孙能代代依家规行事,自然能平稳前行。
天空的翠云与朝阳相互辉映,远处高崖层叠峰峦迭起。
“二斗走了?”顾掬尘问道。
“是。嗯,还有,他让三姨娘与五姨娘陪他。叶师同意了。”梦觉轻答。
“哦。哎,其实他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可惜聪明过了头呀。”顾掬尘一直知道赵二斗是个十分机灵的人。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更是俞桐几兄弟之首。而且他自以为聪明的觉得将那些并不太重要的消息透露给白家、刘家的人,就算是被自己发现,以自己的性子应该不会给出很重的惩罚。
想到这里,顾掬尘不禁又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是性子随和,可那是在没有踩在她的底线上。实际上,自赵二斗将透露给白家的那一刻,他便已踩到顾掬尘的底线。何况那些在赵二斗认为不太重要的消息,却已伤害到了她的弟弟和步拂花了。她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可是还是难过啊。原本她想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让叶策悄然处理的。这样的情况真的是相见争如不见。可惜赵二斗所求实在太多,终是不甘心来求了她。既是见了面,有些话终是忍不得的。
她摇了摇头,将赵二斗这一档子事放下。目光看向摆在案上的一份奏报上。这是一份来自京城的奏报上。那上面详细的说明了步拂花已平安到达京城。但与其他参与争夺皇权的预备人员不同。步拂花的表现非常低调。他每天称恙在家。安静度日。每天不过是品茗钓鱼,将外界风雨关在了俯外。
顾掬尘点了点头。自古皇权相争,不过是成王败寇。这种争斗,跟是非黑白无关。以她之意,原是不愿参与。奈何自小艳峰一役后,她早你身在局中,无法抽身。竟是无法抽身,她就只能尽量争取个最好的结局。
皇位之争。除了名正言顺,自然是力量。如今的步拂花两样都不缺,于此关键时静看各方云动,也能更好的看清各方势利,对步拂花以后掌控江山也更为有利。
顾掬尘露出一丝微笑。她素手轻敲案桌,叶策走了进来。
“拿去吧。”顾掬尘手里拿着一只黑木匣,里面是调兵狼符,“这是冰狼卫的军符,如今疾风领黑狼卫在东郊月牙山待令。如今令你在抚仙湖据点策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兵。如若出兵,完成任务后尔等将狼符交回便归于步帅吧,此生便不属于狼卫。”
叶策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抬头之时,他眼神复杂,他有些激动道,眼中忍有泪花,他语气竟是哽咽道:“公子,我还是愿意跟着公子的。公子,我……”
顾掬尘走上前,将他扶起,笑道:“能跟着步帅,是你之福。这些年,你为我顾家也做得够多了。我会记住得的。”
叶策抬头,知道如今的步帅很有可能就是以后的皇帝啊。能跟着皇帝,自然是他心中所愿。可是如果不是公子,他叶策不过是乡野一流民罢了。能不能活着还很难说,更不要说有如今的前程了。公子的大恩,他永远不会忘记,不但他不会忘记。以后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会让他的子孙记住公子之恩,记住顾家之恩。
顾掬尘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也是复杂,她轻笑道:“叶策,你这人很不错,威猛能武,儒雅能文,此等人才如果跟着步帅更能施展你心中才学。当然就算是此番狼卫不出兵,以后机会合适,我也会向步帅引荐的。望你此去黄金榜上争龙头,风云恣意卿相身啊。”
叶策再次跪地,恭敬磕头,转身离去。
顾掬尘心绪复杂。不知是希望狼卫出兵,还是不出兵好。毕竟是三万狼卫,这几乎是这些年她陪养的顾家大部分力量。可是若是狼卫参与此番皇位之争,这些狼卫再归于顾家便有些不合适了。也罢,这便算是她顾家赠与步拂花的一份大礼吧。
至于叶策,看他走时神情,对我顾家还算是报了感激之心。这样的人能在以后的朝廷有一番作为,也对顾家有所帮助吧。赵二斗的事让她。有些人是留不住的。当然象赵二斗那样以背叛的方法想离开,她自然不会如他所愿。至于叶策,当他贫寒之时,所思所想只为能饱腹度日。而如今他所思的如何建功立业,如何做有利于他的叶家,有这样的心思本就是人之常情。
突然她身后的长忆清脆的声音道:“公子,您真的舍得让叶师离开吗?”
顾掬尘哈哈大笑:“长忆,是你舍不得吧?”
长忆有些羞涩,“公子,取笑婢子啦。叶师此等人物,怎会看上婢子?奴婢只愿这辈子永远跟在公子身侧。”
顾掬尘叹气,“长忆,你竟知他对你无情,又何必如此?况且,他能与其妻伉俪情深,很是让本公子佩服。长忆,你万万不可插足其间。否则,我定然饶你不得。……不过,说来我确实有些舍不得叶师啊。此等人才好生难得,奈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是啊,能舍才能有所得。她只愿以后从顾家离开之人,想到顾家之时,只会认为是机遇,而不是囚笼。
梦觉看了脸色蓦地苍白的长忆一眼,转动眼珠轻问道:“公子,如今赵管家不在了,叶师也要离开。公子身边让何人跟随?还有,公子,如今步帅在京城,公子可要去与步帅会合。”
顾掬尘转头看向两个丫鬟神色,心中也有些怅惘。她与步拂花这些年相处,彼此虽生出少许情愫。奈何如今的大齐风雨飘摇,而他们皆处于风雨当中,根本无暇顾及此等儿女情长。
她的心思也只在自己情念稍瞬,便转开了细绪,良久缓缓道:“让迟书生跟随便罢。如今诸事安排妥当,我也可以到处走走了。”顾掬尘看向远处的天空,远处天高地广。近处数山叠障,万花如碎玉晕染其中,彩霞苍鹰长空坠,依稀浅淡白云绕。江山如画,人烟醉。
自此,顾掬尘便开始行走天下,为顾氏珍选各色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