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连城原本浑身冰凉,此刻却突然被她抱入怀中,触手可及皆如暖玉温香一般,一时竟然没有立刻起身。
“好些了吗?”她的声音隐约有一丝急切。
独孤连城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面上的神情也慢慢没了痛楚。空气里犹自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栀子花香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自她怀中离开:“我没事。”
江小楼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见他平安无事,一颗悬起的心这才放下,转头高声吩咐:“楚汉,快叫马车过来,立刻送醇亲王回府!”
“快去啊,傻愣着做什么?!”小蝶猛然推了一把。
楚汉这才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扭头冲着巷口方向急奔而去。他展开双臂,疾驰如飞,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不用了,我没事。”独孤连城摇了摇头,任由江小楼扶着他来到一处店铺的台阶前坐下。
江小楼见他面上隐约带了淡淡的疲惫之色,额角冒出一层晶莹的汗珠,心下一阵疑虑,想问却又生生止住。
独孤连城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了一下,嘴唇越发显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良久才开口道:“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
原来他早已知道她想问什么,江小楼停顿片刻:“为什么?”
独孤连城眼底有极为复杂的情绪隐隐流动,光色潋滟:“我娘在怀孕的时候曾经中过毒,幸得皇后娘娘及时发现。因此我从出生开始便胎中带毒,虽然后来太无先生替我调理过,可是这毒性一直没有清除,有时候会发作,好在他虽无法根除,却一直在想方设法替我配置出缓解痛苦的良方——”
“是有的时候,还是经常发病?”江小楼敏锐地捉住了他话中的措辞。
独孤连城慢慢睁开眼睛,望着江小楼,唇际笑意渐渐加深:“只是偶尔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江小楼漆黑的眼睛微微一动:“谁给谢夫人下了毒?”
独孤连城轻轻道:“原本陛下留下我娘在王府,是希望她可以安心养胎,于他而言也算对得起兄长。可是在别人眼中,陛下是杀害兄长的最大嫌疑人,紧接着又将德馨太子的宠妃接入府中,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无数联想。后来甚至有人说,陛下杀死兄长,还要霸占嫂子…流言越传越凶,甚至在整个高阳王府弥漫开来,人人忧心忡忡。虽然我娘从来不曾对陛下假以辞色,甚至连皇后娘娘这个从前感情要好的姐妹都疏远了,却还是引起府中无数姬妾的妒忌。于是有人在我娘的饮食里下了药,刚开始毒药下得很轻,不被人察觉,可是慢慢的,药性日积月累,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直到我娘卧病不起,皇后娘娘深觉有异,彻查后才发现是府中两名侧妃买通了婢女…当时高阳王正处在登上帝位的关键时机,不可以传出更严重的话题,所以他们处死了府里的两个侧妃。为了保住我娘的性命,皇后派人请来太无先生为我娘整治,若非如此,可能今天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江小楼闻言心头微微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变深了些许:“所以谢夫人才会急着离开高阳王府”
独孤连城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只不过不便追问而已。他主动回答了江小楼的疑问:“在我娘的心中,唯有德馨太子一人而已。她曾经说过,太子才德兼备,文武双全,是一个真正让人心悦臣服的储君。我娘虽然只是庶出,可她毕竟是安氏之女,想要嫁给寻常的官员做正妻是绰绰有余的。可她情愿甘居侧妃之位,就是为了能够陪伴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太子对我娘也很是爱护,敬重爱护、疼爱有加。正因为如此,德馨太子病重的时候我娘才格外的悲伤,甚至想要一死随他而去,若非是因为有我的存在,她断然不会活到今日。”
江小楼听着这一切,目光不由自主带了一丝惋惜,可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惋惜是从何而来:“我很高兴你到现在还活着。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要如何才可以清除这毒性。”
独孤连城闻言,目光露出一丝笑意:“很多事情都是与生俱来的,就如你的倔脾气,就如我从娘胎里带出的毒。如果我劝你不要复仇,你肯定不会听我的,就像你问我这毒该如何解,我也无法回答你。就连太无先生都说,这毒可能会跟着我一辈子,不,或者我根本就没有一辈子。十年、二十年,随时可能要了我的性命。因此,我只能告诉你,人活着便要顺从自己的心意。”
注视着独孤连城俊美的面容,江小楼一时有些沉默,良久,她微笑着道:“我送你回醇亲王府。”
独孤连城唇畔轻轻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轻轻一笑,淡淡应了一句:“好。”
就在他们离去之后,黑暗的巷口走出一位年轻的锦衣公子,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马车,隐隐带了一丝莫名的情绪。月光照在他俊美绝伦的面上,勾勒出一丝难得冷峻的线条,正是顾流年。其实今天那老虎扑向江小楼的时候,他也在现场,只可惜他的速度比不上独孤连城。或者说,独孤连城的武功要远胜于他,以至于他落后了一步,将这英雄救美生生让了出去。当发现江小楼和独孤连城一起来到药堂的时候,他便一直跟着他们,见到他们两人相依相偎。感情似乎极为要好的模样,他只觉得心头略微有些刺痛。
在他看来,江小楼是他朋友,亦是知己。在他最危机的时候,是江小楼给了他一线生机。正因如此,这个女子在他的心底总有一种格外的不同,当他看见对方和独孤连城越走越近,不由自主便会生出一种嫉妒的心情,而这心情让他原本欢喜的感觉慢慢变得烟消云散。
寒气渐渐重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只觉十分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桌子上的红烛十分明亮,不时发出噼啪一声的响动。皇帝披衣起身,慢慢走到了窗前,伸手推开窗扇,窗外的世界寂静无声,唯独一轮月亮的影子映在池水中,一阵风吹过来,一片花瓣静静飘入湖中,荡起阵阵涟漪,皇帝叹了一口气。
一名太监躬身禀报道:“陛下,三皇子求见。”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时辰——三皇子来这里做什么?
三皇子独孤克外表淡漠,城府却很深。他工作极为勤奋,性格坚毅刚强,行事雷厉风行,再加上文武双全、善谋人心,如今正是附庸者众,成为太子有力的竞争者。皇帝很清楚独孤克的心性,知道他向来敢作敢为,思虑周全,那么他今夜的觐见是为了什么?
正在思虑之间,就见独孤克行色匆匆地跨入殿内,郑重行礼:“父皇。”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免礼,口中不急不缓地问道:“克儿,深夜入宫有什么要紧事?”
三皇子独孤克面上含着一丝极为认真地神情:“父皇,您知道儿臣性子很急,有事情总是难以过夜。今日儿臣听说了一个消息,实在气愤不已…左思右想下难以忍耐,不得已进宫,求父皇拿个主意。”
“什么消息?”皇帝开口问道。
“父皇,是关于我的未婚妻——”
“丹凤郡主?”皇帝挑起眉头,若有所思地道:“她怎么了?”
独孤克垂下眸子,神色显得十分肃穆:“父皇,从前您为我定下这门婚事,并言及丹凤郡主德言容功皆是尚佳,所以儿臣心中十分感念父皇的恩德。可是我没有想到,丹凤郡主原来有一个那样的亲娘,还有一个如此恬不知耻的兄长——”
皇帝微微沉下脸,声音也冷了三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克不慌不忙,语气极为平稳:“之前在大殿上,安华郡王所做的一切实在是叫儿臣心寒。他身为朝中大臣,不思为国尽忠,为父皇解忧,却整日里想着如何陷害自己的妹妹,甚至还在大殿上闹出那样的闹剧。父皇宽洪大量,饶他一命,可您是否知道他后来又做了些什么?”
皇帝隐隐猜到独孤克的意思,却是不动声色地道:“他做了什么?”
独孤克慢慢地道:“他竟然下毒暗害自己的嫡母,若非被人识破”
“竟有此事?”皇帝赫然一惊,旋即联想到了赫连胜的死,心头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制住,面孔也微微变了色,良久,他才缓和了语气,道,“不论如何,赫连胜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这和赫连笑又有什么关系?”
“父皇,所谓德言容功,德行排在第一位。女子必须要能正身立本,然后才是端庄重礼,不能轻浮随便。如果一个女子没有品德,那她根本就不配成为皇室的儿媳。”
皇帝蹙起眉头道:“赫连笑朕是见过的,她并不像她的兄长一样。”
“父皇!”独孤克突然打断了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持:“知人知面不知心!安华从外表来看也是翩翩君子,文采风流,父皇定想不到他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匪类。若非他暴露了自己,只怕现在咱们还被蒙在骨子里。至于那赫连笑——”他微微停顿片刻,才慢慢继续往下说道,“母亲的言行将对子女产生重大的影响,人在年少的时候心性未定,一言一行,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受到亲生母亲的影响。赫连笑虽然暂时没有出格之处,可若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心胸狭窄,好妒成性的女子,那她本人的品性也高不到哪里去。”
“这——未免太武断了吧?赫连笑的嫡母可是庆王妃,她的品性是出了名的文雅,很是善良端庄。”皇帝急忙道。
独孤克摇了摇头:“若赫连笑从小远离自己的亲生母亲,由王妃抚养长大,那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儿臣听说,因为庆王对顺夫人的宠爱,所以她是由顺夫人亲手抚养。在这样的情况下,儿臣对她的品性不得不怀疑。”
皇帝陷入了沉思,其实独孤克的意见并无不妥,庆王府出了这样的事,第一要责备的就是庆王那个老糊涂。若非他多年来过于宠爱自己的妾室,也不会闹出这么严重的事。小妾永远是小妾,妄图取代妻子的地位就是以下犯上。表面看只是妻妾之争,本质上却是奴才冒犯了主子。在大周传统上,王爷主持外部事物,而王妃则可以决定整个王府的内务。放大了来看,连他这个皇帝册封妃子,也必须得到皇后的首肯,否则六宫不安、上下不明,庆王又怎么可以如此忽略自己的妻子?王妃的存在,维系着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顺夫人则不过是一个玩物,地位却跟王妃齐平,这就实在太失分寸了。一个不守本分的小妾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皇帝不得不怀疑她的德行。可若…
“朕金口玉言,特别许婚,难道还能当众悔婚不成?你也太为难朕了。”皇帝责备三皇子道。
三皇子咬牙,再次跪倒在地:“儿臣决不敢叫父皇毁婚。”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面上略过一丝惊讶。
独孤克神色静默难测:“儿臣自有法子可以名正言顺,只是必须征得皇后娘娘的允许。”
“这事跟皇后有什么关系?”皇帝今天思维开始跟不上自己的儿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独孤克唇畔带上了一丝笑容:“因为这件事情与王妃心爱的义女有关。”
“明月郡主?!”皇帝惊得瞪大了眼,满面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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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皇子正妃
庆王府
庆王妃正在吩咐暮雨把箱笼里的衣裳整理出来,江小楼则站在走廊下逗弄一只画眉鸟。朝云快步进来禀报:“王妃,三殿下到访,王爷派奴婢来请王妃和两位郡主前去赴宴。”
庆王妃怔了一下,面上略过一丝淡淡的惊讶:“寻常三殿下到府上,最多不过就是与王爷相谈几句,今天王爷怎么会特意设宴?”
江小楼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并未立刻回答。
庆王妃等不到江小楼的回话,便只得向朝云道:“你去向王爷说,我们稍稍准备一下,定会准时参加。顺便去把刚才的话向云珠郡主也禀报一遍,让她早作准备。”
“是。”朝云快步离去。
王妃脸上的疑惑却丝毫没有减轻,她举步走向江小楼,提醒道:“晚上的宴会…我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江小楼面上早已恢复往日里的平静,只是笑笑,放下了手中用来喂食的象牙小勺子,语气和缓道:“也许是母亲你太过忧心了。”
庆王妃白皙的面孔满是不以为然:“三皇子的个性我很清楚,他轻易是不会登门的。”
暮雨小心翼翼地道:“王妃,三殿下如今是王爷的未来女婿,或许是为了婚事的安排来商量。”
庆王妃唇畔慢慢浮上一层笑:“商量婚事?没两个月就要成亲了,该商量的早就商量完了,更何况这皇子的婚礼,一切都有宫中的规矩在,又有什么好商量的。再者说,三皇子为人十分谨慎,虽然庆王府算是他未来的岳家,可他却不会与王爷走得过近,以免被别人抓住把柄,说他们互相勾结。”
江小楼浅笑:“母亲虽然对政务不感兴趣,可对这些事却并非一无所知。”
庆王妃叹息一声:“京城就这么大,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哪怕再不情愿,这些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会传过来。”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暮雨道:“今天晚上的宴会,丹凤郡主就不必参加了,既然是未婚夫妻,总要避避嫌的。”
暮雨立刻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庆王府的饭厅叫锦翠园,通常主人们都坐在一块儿用餐,遇到特殊情况如身体不适则会提前通知一声儿。此刻锦翠园的红木大桌上已经摆好了冷菜,虾子芹心、凤乾鸡、琥珀桃仁、桂花糖藕、白斩鸡等,而热菜则是待主人们到齐后才会一道道上来。
用膳之时,庆王坐在正首,他的左手边坐着庆王妃,右手边坐着的便是独孤克。独孤克一身赭色的袍服,白玉冠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观之平易近人,毫无皇子的骄矜与傲慢,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产生好感。
江小楼远远坐在下首,恰好是独孤克的对面。今天她的打扮很是素净,只是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裙子,满头乌黑的青丝轻轻挽起,仅以一只玉簪束着,一张素白的面孔显得越发清丽脱俗。而旁边的赫连慧则是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柔滑细致的肌肤,黛眉如画,双眸似水,挺翘的鼻梁下有张红润的小嘴,亦是微微含笑,发现独孤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自觉双颊晕红,难掩羞涩之意。虽然不如江小楼明艳绝伦,却也不失为容貌娟秀,气质高雅。这两人并肩而坐,一个容光慑人,一个文雅秀气,各具风情。
正在独孤克打量之际,婢女已经端了热菜上来,一时黄焖鱼翅、清炒虾仁、软炸鲜贝、浓汤活鱼、清蒸鸭子、核桃甜酪等摆放了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独孤克只是向着庆王微笑道:“今日真是叨扰了,王妃费心。”
庆王妃轻笑道:“三殿下言重,还要多谢你送来的猎物,明日里我便吩咐厨下把肉都片出来冻上,开春的时候味道会更好——”
“王妃有所不知,鹿乃仙兽,纯阳多寿,能通督脉,又食良草,故冬日里食用鹿肉才是最好。王妃如果允许,我那里有一个擅长烹饪鹿肉的厨子,明日便派他过来,亲手烤了鹿肉请诸位品尝。”独孤克笑着回答。
庆王微微一笑:“出门打猎还不忘记我,难为三皇子有心。”他虽然这样说,心头却是犹疑不定,他很清楚三皇子的个性,今天莫名其妙跑到府上来送一只鹿,仅仅是为了拉拢感情么?他压住心头的疑惑,脸上堆起更加平和的笑容,“以后三殿下也可以经常来府上坐一坐嘛,与我下下棋,品品茶,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疏远。”
听他这样说,独孤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又不着痕迹地落到江小楼的身上。
江小楼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觉微微蹙眉头。今天这位三殿下似乎对自己过于注意了一些,只是她心中越发警惕,面上却反而不露声色。
赫连慧很好地扮演了大家闺秀的模样,没人问她便是一言不发,只是垂下头动筷子,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独孤克一直在悄悄地打量江小楼,评估着她,见对方明明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神,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异,他不由微微含笑,转头与庆王继续寒暄起来。江小楼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带了一双耳朵来,默默观察着独孤克的一言一行。这位三皇子殿下话不多,却句句都在点子上,不管庆王谈起诗词歌赋还是当今时务,他无一不通、无一不知,甚至连陛下如今正在烦恼的兖州大旱,他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并且拿出来与庆王探讨,显见此人文韬武略,境界不俗。
庆王不是傻瓜,正相反,他对于自己的利益十分敏感,当他发现独孤克在与他说话之时,三番四次注视着江小楼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先是恼火得很,江小楼是个商门之女,独孤克怎么会舍弃赫连笑而选择她?旋即他转念一想,赫连笑的亲娘和二哥的确做了太多蠢事,三皇子是个精明人,不愿意与她成婚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身为皇帝看重的皇子,他需要一个懂道理、识大体的皇子妃,以助他心无旁骛地参与权力角逐。他与三殿下的联姻,原本的目的只是维系庆王府的荣威,也是多赢得一个筹码,如此一想,便是临阵换人,只要换的是庆王府的女儿,管她是亲生闺女还是义女,又有什么干系?
庆王脑袋转得很快,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和睦如初。一场酒宴宾主尽欢,和乐融融。待用完膳,众人正要起身,庆王却突然开口到:“小楼啊——”
江小楼抬起眸子,静静望着庆王:“是。”
庆王微笑着道:“三殿下难得来我府上作客,原本该我亲自作陪,只是我刚才多饮了些酒,颇觉头痛,王妃待会儿也要照顾我,不便相陪,便只能向殿下告罪。这样吧,由你亲自陪着三殿下四处转一转。”
这就是让江小楼做地导的意思,江小楼微微一笑,并不推拒:“谨遵王爷之命。”
“哎,叫什么王爷,你应该叫父亲,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为什么始终改不掉呢?”
庆王说了这样一句话,把一桌子人震在当场。不止是江小楼,就连庆王妃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庆王,心道这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吗,庆王虽然如今已经接纳了江小楼的存在,可过去的嫌隙到底没办法轻易消除,最多也就是相敬如冰罢了。见面打个客气的招呼,怎么庆王突然亲热起来了?庆王妃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满是狐疑地又看了一眼庆王,越发不能理解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独孤克望了庆王一眼,笑容却变得更深了。果然是老狐狸,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对方立刻就明白过来。
庆王仿佛看不到众人惊讶地眼神,又笑道:“慧儿。”
“是,父亲。”赫连慧柔声说道。
庆王笑容越发何须:“你也陪着三殿下他们,千万不可怠慢了贵客。”
赫连慧白皙的面上浮起一层红晕,只是躬身说道:“是,女儿遵命。”
她的乖巧与可人在此刻显得越发出众,庆王妃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何缘故,只能压下满腔的狐疑扶着脚步打跌的庆王出去。
江小楼陪着独孤克逛起了花园,她的声音很是动听:“这是王爷从明州运来的假山;那是琉璃堂,里面栽种着凉州的牡丹、禹州的月季、沧州的水莲还有冀州的海棠;前面就是九思堂,是父亲的书斋;旁边那个栽种着香椿树的院子,是父亲的会客厅;花园后面是内宅,正中的便是老王妃的…这里是春晖厅,旁边是红叶阁…映霞馆…秋荷斋。”
一路亭台楼阁,白玉栏杆,假山花木,富丽天然,景致变换,开合有致,的确是个妙极的府邸,只不过今天独孤克却不是来赏景的,便笑道:“明月郡主,你给我介绍了这许多,可哪一处才是你的住的院子?”
江小楼微微一笑,指着对面不远处的芳草阁道:“就是那里。”